三夜
第二年的冬日末,她再一次回到這個國家。還不知命運的安排。在那個悲傷的圣瓦倫丁節過后不久,她搬去了新的住處。之前聽說是一個城市南部的村莊,有點兒偏遠,也遠離湖區。但是由田野環繞,親近自然,而且村子里有許多農莊。這令她開心,覺得聽上去很像是去年住過的那個山村。新房東一家是第一次接待客人,沒有經驗,但是他們非常熱情地期待她去。這讓她更加開心。 但是當她搬過去之后,很快發現那是一個奇怪的村莊。那里是平原,沒有山林和葡萄園,倒是有許多許多的農舍,但是看上去有些破敗,院子里有農用器具和拖拉機。那些地方靜悄悄的,沒有動物。雖然空氣中彌漫著動物的味道。村里的教堂很漂亮,有很高的鐘樓。旁邊的市政廳有個小小的庭院,似乎是戰爭紀念館。夏天應該很漂亮。 一切都是靜悄悄的,好像沒有年輕人,路上常常有汽車飛馳而過。帶起許多灰塵。她感到那里沒有之前住過的山村那樣干凈漂亮。除了農莊之外,多數都是新房子。村子很小,很快就逛完了一圈。外面就是田野與公路,沒有可去的地方。不知是不是黃昏的緣故,整個村子都沉浸在一種蕭條的氣氛之中。她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想起心中依附的人,和他那由自然風光環繞的家。也想念剛剛搬離的那個住處,在東邊,離湖區稍微近一些。 她決定周末去市中心住一晚,總比困在無聊的住處要好,或許還可以看一場劇院的演出。因為并不是知名的旅游城市,酒店的價格并不貴,即使最好的歷史悠久的酒店也可以承擔得起,當然是最便宜的房間。從窗外看不到風景。大堂里也飄著一股奇怪的飯菜味道,令人感到不適,好在房間對她而言足夠漂亮溫暖。 晚上并沒有計劃。她本希望晚上能夠有一場演出在等待,無論音樂會還是芭蕾,甚至現代舞演出都可以。但是在冬日里,劇院的演出并不多,恰好那天晚上沒有任何演出會等待她。可畢竟是在市中心的老城區,可以看看這里的夜晚。她按照地圖去附近的超市買了些食物,這里的食物價格十分便宜。看到許多美味的速食產品,可惜酒店的房間里沒有微波爐。因為是特價的房間,也沒有煮茶的熱水壺。 “如果在這里有家可以回就好了。”她心想。 看到仿牛角質地的發夾,比她帶來的已經有些掉漆的黑色發夾好看很多,戴著出門也是可以的。但是看看價格,比食物還貴,而且是國內制的,回去買要便宜很多。把它放回去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掛鉤上的其它發夾。蹲下身去撿,懷里抱的選好的東西掉一地。她總是告訴自己要從容一些,但是每當走進有人的地方,不論超市、商店還是博物館,總是不免慌亂,以致于只敢一心往里面走,不好意思在超市的入口處找盛放物品的籃子。選好的物品只好抱在懷里。那一刻,她覺得心里凄涼,好在周圍沒有別人,其實即使有人看到她也已經不在乎了。還是有忽然路過的其它顧客幫她撿了東西。 回到酒店把買的一大塑料袋系好,存在了前臺,看那一大袋的東西,感到很是不美觀。她也不在乎了。那時還不到夜晚9:00,在冬日里的市中心卻已經十分清靜。 她不了解這里的酒吧、夜店,即使了解,她也不好意思一個人去。在國內她并沒有去過那些地方,到了這里實際上很想嘗試一下。老城區的教堂廣場一帶夜晚的景象與白日里不同,在光影中格外迷人。市政廳的建筑上高高地懸掛著現在正在進行的一個美術展覽的海報。對面是一連排富于當地風情的古典建筑。其中有一處的陽臺上擁有高大的廊柱,隱約可以看到窗內亮光的漂亮枝形吊燈。她知道那也許是屬于本地低調的華麗家族。這里的老城區有許多那樣的家族,像是隱居一樣生活在歷史建筑之中。 走在夜晚的街道上,一直通向神廟的遺址和建在修道院中的博物館,也許道路一旁的門廊之后掩藏著難以想象的神秘與華麗。她就沿著那條道路散步,一切都十分安靜,偶爾路過正在營業的隱蔽餐館,客人都是熟悉了的當地人,熱鬧卻不喧鬧,像是有聚會。她一個人走過去,盡量不向里面看,被發現的話她會感到羞澀,而且那可愛的氣氛并不屬于她。將近夜里10:00的時候,她回到酒店,為了節省費用,她沒有吃晚飯,但是一個人就這樣回到房間結束夜晚未免難過,她可以在酒店的咖啡廳里坐一會兒。假裝對這里很熟悉似的點了一杯當地特色飲料,透明的橙色,里面有幾片橙子,往往會加酒精,微甜又有點兒苦澀。其實是這里晚飯時的餐前酒。第一次喝的時候是去年初夏時在湖邊的夜晚,那時的房東帶她去的那里,讓她第一次看到湖區的夜晚,請她喝特色的飲料。本以為是橘子飲料,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其中含有酒精。那真是神奇的經歷。以致于那種特色酒精飲料在她心理具有不一般的地位。 也許因為時間實在已經不早,咖啡館里只有旁邊一桌還有客人,聽他們講話像是美國人。心想,終于有聽得懂的語言。又暗笑到,就像自己英語多好似的。當然不是了。 將近午夜,即使她是灰姑娘,魔法也快要結束了,但她沒有那樣華麗夢幻的經歷。一個晚上她像是喝多了一樣在老城區亂走,一個人。剛才在咖啡館里也是一個人,假裝自己多了解這里。但是在這個地方,她終于不是那么想念湖區和那附近山上的老房子。 依然不甘心就這樣結束。她從咖啡館走出去,只需走幾步就到了北側一個建于15世紀末的廣場,那里不僅有一個16世紀的華美鐘樓,在廣場一側的漂亮建筑里,是一個名門世家的宅邸。一直好奇那里的主人會是什么樣的人,猜測去年似乎見過。 終于決定結束這個夜晚,在回到酒店的時候,路的另一側有年輕人以為她是日本人,她理也不理。誰知那是好人還是壞人,她也不是可以隨意認識的。回到那屬于她的房間,才看到信息,是去年住在山村時房東家的男生。問她下個周六,愿不愿回去和他的家人一起吃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