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孩子
余靜坐在張強的車上,手托著下顎,雙眼無神的看著窗外。 冬日里的陽光沒什么溫度,懶洋洋的照耀著大地,出了C市便是一望無際的莊稼,綠油油得讓人忍不住犯困。 偶爾閃過幾個水泥樁子,上面安裝著大塊牌匾。 大都是電視上做過廣告的品牌。 張強覺得女孩很安靜,手握著方向盤,忙里偷閑覷過去。 側臉潔白,蒼白無度,看上去病懨懨的。 “靜靜,喝點水”說著空出手,從cao作臺的下面拿出一瓶農夫山泉,反手遞過去。 女孩正在發呆,下意識的瞧過來。 張強看得清楚,對方雙眼微腫,眼角掛著淚光,狀態不太好。 余靜略微猶豫,還是接過阿里,本想著要道謝,抬炯視線跟其對上正著,對方的眼神專注。 帶著不解的探究。 “謝謝” 女孩連忙扭頭,佯裝欣賞窗外景致。 微微用力,瓶蓋紋絲不動她試著使勁,自認為盡了權利,仍然沒有擰開,嘴角掀起一抹苦笑,她這般頹廢,哪里還有力氣。 早就被舅舅折騰的元氣大傷。 “給我,我給你打開” 張強淡淡的聲音落下來。 一只大手再次伸過來。 余靜也不矯情,隨手遞回去。 沒看到水之前,并不覺得如何,現在只覺得嗓子干癢得厲害。 張強減速,雙手離開方便盤幾秒,看得女孩微微不安,很快瓶蓋被擰開。 她明白男人和女人的差別,就像舅舅和她,本來不想對方碰自己,最后怎么樣,還是逃不過暴虐性愛。 余靜腦子里忍不住想,對方現在在干嘛 和那個女人zuoai腦海中閃過某些零碎畫面,不太清晰,但足夠攝人心魂。 舅舅碰了她,又去碰別的女人,大概一直都是如此,她還傻傻的送上門讓人禍害。 女孩覺得這樁事骯臟,下賤。 太多負面的情緒,難以負荷,連忙就著瓶口喝下礦泉水。 冬天,車內卻沒開空調,外面太陽雖不熱烈,但足夠大,再加上余靜和張強穿得衣服較厚,不覺得冷。 水有點涼,進入食道,激得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余靜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殘酷的現實差點將其擊垮。 經不起一丁點外物的刺激,隨即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下來。 將頭偏向一側,最后連著身子也擰成麻花,趴在車窗的玻璃上,看著外面。 “靜,你是不是不舒服”張強看她有些不對勁。 女孩紋絲不動,輕輕道:“叔,我就是有點累。” “實在不行,就躺那睡一會兒,到家我叫你。”張強和聲道。 他也有個女兒,和余靜年齡相仿,自己是干工程的,碰到標的在外時,免不得要出差,工期長的話,多則幾個月不歸家,所以對孩子多有愧疚。 連帶著對余靜,生出疼惜。 余靜飛快的擦了擦眼淚。 回過頭來,故作輕松道:“謝謝,我真不困。” 張強拿眼睛瞥她,見其眼圈紅紅的,想問又怕唐突。 車內靜悄悄的,只聽得發動機輕微的響動,不知過了多久,女孩輕聲問道:“叔,我爸給你打電話了嗎” 男人先是一愣,眼睛眨了眨。 很快反應過來。 “呃,早上通過電話” 說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對女兒只字未提。 表哥是個內斂沉穩的人,想來十分信任他,所以才不問。 余靜淺淺嘆氣。 “叔叔,你家是什么樣的” 女孩的話細弱,就像一根線飄過來。 張強想了想,笑著說:“我們家也就那樣,你想去嗎下次帶你看看” 見她沒應聲,繼續道:“我家也是女孩,跟你一般大小,也讀初三,想應該跟你合得來。” 余靜不想再去C市,盡管這座城市,因為某個人的存在,變得不一樣。 可她最近都不會去,就像一塊初生的傷疤,碰不得,會疼。 “我說的不是這個,你和嬸嬸會吵架嗎”打探別人家的隱私不好,可女孩忍不住,眼下也沒可問的人。 一直以來,他們家都是那般和諧。 某個時刻,所有的一切都變了,連帶著視為避風港灣的舅舅,也變得面目全非。 所以她想知道別人家的日子是怎么過的 再來她在這里哭,對方會不會閑聊的時候,跟父親提起,到時候怎么回答呢,她有誤導對方的傾向。 真正對她傷害至傷的人是舅舅,又難以啟齒。 這是秘密,禁忌的秘密。 張強想了想,苦笑著搖頭,聲音平常道:“會的,夫妻倆哪有不吵架的,真的極少,不過,這也不是什么大事,過去也就算了。” 他也是個人精,以為女孩因為家事瑣事煩惱,盡量說些寬慰的話。 對于表哥的婚外情,他是知道的,嫂子那天的問話,也說明事情已然紙包不住火,那么女孩又曉得多少 其不得而知,小心翼翼的看過去。 只有側臉,瞧不出端倪。 但孩子也不小了,敏感得很,事態真要發展下去,也瞞不住。 眼神帶著些許同情和憐憫,張強雙唇一觸即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他個局外人,貿然出口,什么話都不合適。 末了,放柔嗓音道:“靜靜,你別cao心這些事,好好學習才是緊要的。” 余靜差點捂住耳朵,這些話都能磨出老繭。 可對方也是一片好心,她不能不識好歹,只落得一聲輕喏。 “嗯” 更像是嘆息,含著無線的惆悵和無奈。 半個小時后,熟悉的街景進入眼簾。 余靜打起精神,正臉朝前穩穩的坐在哪兒,看著一戶戶人家的門臉,從眼前飛逝,很快便瞅見自家院落內的大樹。 張強踩剎車,還沒停穩,女孩拉開車門奔進去。 姥姥聽到車響,從里面走出來。 笑盈盈的跟張強打招呼。 “我爸和我媽呢” 女孩有些失望。 從肩膀上拽下背包,拖在地上,另一只手提著購物袋。 “出去辦事了” 姥姥并未發覺她的反常。 奔著張強的車徑直過去,嘴里還嚷嚷著,怎么又帶東西過來。 余靜扯起一抹冷笑。 邁開大步往里走,穿過客廳,噔噔得跑上樓去。 這個家沒什么人氣,清冷的令人膽寒。 她一鼓作氣拉開房門,跨過門檻,甩手將書房往桌子上一丟,砰得一聲后,書包穩穩鑿在桌面。 此時女孩才想起,手機還在里面放著。 弄壞了怎么辦舅舅給買的蘋果機不能顯露人前。 豈不是還得跟爸媽溝通,現在兩人鬧得不可開交,哪有空理會她 女孩走過去,購物袋撇在腳邊。 里面是舊衣服,還有鞋。 拉開拉鏈,拿出手機,表面看上去還行。 至少屏幕沒壞,觸碰按鍵,發現有個未讀短信,下意識點開,署名是舅舅,寥寥幾個字而已。 趙猛很少給她打電話,或是發信息。 平平常常的問候罷了,還指望他說什么 要是以前女孩肯定樂得蹦起來。 但現在一切都是蒼白無力的,只有心頭隱隱作痛。 余靜在車上便很壓抑,如今酸澀的淚水,緩緩從眼眶溢出,很快爬滿整張面頰,她腦袋空白一片,將手機捏得很緊。 淚水糊住視線,周圍的一切變得朦朧莫測。 耳畔邊響起姥姥的招呼,忽遠忽近,硬生生的將其從恍惚的悲傷中,拉回現實,她抹了臉,跑到穿衣鏡前,被自己憔悴丑陋的模樣嚇一跳。 連忙從暖壺里倒出半熱的水。 暖壺保溫,走了兩天,再熱的水也會變涼。 伸手掬起溫水拍在臉上,便聽到有人開門進來,嘴里嚷嚷著:“靜,你中午吃啥,姥姥給你做。” 女孩偏過頭,臉和發絲上的水珠不停滴落。 看著對方皺紋交縱的面孔,心口發酸,原來還有一個人疼她。 中午姥姥烙餅,這家人喜歡吃面食。 對餃子更是情有獨鐘,可眼下,只有姥姥自己在家,包餃子需要人手,和面,拌餡,忙忙活活,恐怕得晚上能吃到嘴。 所以還是烙餅稍快。 余靜坐在書桌前,看著攤開的書本,上面字寫得歪歪扭扭,也不知都是啥。 她咬著筆頭,冥思苦想半晌,終于放棄。 這道英語題不難,答案不是A就是B。 以前的測試卷上肯定有,但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會。 女孩放下筆,從椅子上起身,回頭去翻衣柜旁邊的書架。 書架很高很大,上面一排空著,下面則擠得滿滿登登。 翻找了一通,終于看到答案,可后面沒有備注,還是一頭霧水,還是不知道,余靜暗罵臟話。 頗為沮喪的揉了揉太陽xue。 將試卷重新塞回去。 心想自己這腦袋怎么長的,學習委員的腦袋又是怎么長的 明天上學得問問這題到底怎么得出的正解。 英語不比其他,大都靠死記硬背,但聰明的孩子,觸類旁通,能找出記憶的捷徑,而他們的學習委員便是如此。 哪個科目都擅長,其考上C市的重點高中是板上釘釘的事。 這是啥,自己眼中,爸媽眼中,標準的別人的孩子,你不服氣都不行,強悍到你沒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