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種事?
余師長的酒喝了兩茬,回家時,醉得東倒西歪,可也并不是酒多過了頭,因為有事堵在心理憋得慌。 劉書記見到他時微微有些驚訝,很快釋懷。 這沒什么出奇,走到哪里,都有人挖空心思想要結交自己,而這些人肚子里誰沒幾根花花腸子。 城鎮并不大,官場也簡單。 不管怎么說,也是江湖所在,自然存在派系之爭,鎮政府也是如此。 但表面,還算和諧,沒有撕破臉皮,鎮長和副鎮長辦事風格不同,一個偏于保守,一個大刀闊斧,平時政見迥異。 粗俗一點說,就是尿不到一個壺里。 更深層次的則是政治地位和利益紛爭。 副鎮長便是男人的老戰友,可謂年富力強,做事雷厲風行,另一位在職的鎮長,則五十多歲,苦熬多年,剛剛上位。 并且他是外調來的,對此處環境并不了解。 真可謂強龍和地頭蛇困居一處,埋藏心底的矛盾與日俱增,但在黨委會上,也沒爭鋒相對。 副鎮長處事態度趨于平和。 換得表面的短暫和諧,可誰都知道其可不是善茬,總有爆發之日。 今天晚上的宴請,算是鎮長做東,他和劉書記首次相會,不由得受寵若驚,心想這可是省里高官,所以牟足勁頭大獻殷勤。 其實他并沒什么本事,為民之事頗為中庸。 說透了,便是膽子不大,對仕途沒什么野心,可錢是個好東西,就算你在廉潔,在體制環境內,也不可能兩袖清風。 所以大都抱著,無事大吉,有難找貴人的想法。 而劉書記無疑是塊香餑餑,他主管紀委,真要風吹草動,給其通個氣,絕對會占得先機。 眾人推杯換盞,有說有笑。 別看紀委書記平時繃著面孔,可不代表其不明官場規則,就因為太過清楚,所以才降低身份,應付這般官場小吏。 姑姑就像自己的母親般,含辛茹苦將其養大。 平時工作繁忙,分隔兩地,難得回家照看,遇到大事小情,沒有人幫襯一把怎么行于是每次回來,都得在官場漏個臉。 即使沒說什么,可三分薄面擺在那,眾人自是得給。 所以此處無聲勝有聲。 就拿副鎮長來講,每個月都會去慰問,因為姑姑獨身,沒有兒女,算是孤寡老人,還給其辦個低保。 實際上,其并非沒有經濟保障。 姑姑年輕時在鎮上的紡織廠上班,如今退休好些年,每個月都有養老金拿。 這樣是違反紀錄的,可泱泱大國,此類事件不勝枚舉,盡管面上不動聲色,可劉書記內心還是很高興。 但這事他裝作不知情,也只能裝糊涂。 酒足飯飽,想要去KTV坐坐,劉書記連連擺手。 自從當上紀檢委書記,走到哪都有熟人,以往還能去豪華洗浴泡澡,如今按個摩都提心吊膽,生怕有小人在背后做文章。 鎮長轉著眼珠子,不肯罷休。 提議去洗浴,本該拒絕。 可也很是動心:在省城憋得太久,根本沒洗舒坦過,因為都是家門口的小浴池,環境臟亂,最主要的是澡池子不干凈。 每次去,只能看著干瞪眼。 真要他去泡,還怕惹出一身毛病,到時候有嘴說不清。 再來便是身體困乏,甚是需要浪花浴,層層疊疊的水花澆打在身上,怎個舒服了得,最主要的原因,這里熟人不多。 除了鎮政府這幾個官兒,都不清楚他是誰。 所以放開膽量,決定享受一回。 于是半推半就之下,跟著上了鎮長的轎車。 司機前面開車,后面坐著的是鎮長和劉書記,副駕駛的位置則是余師長。 幾人來到鎮上最高檔的洗浴,下車時,大都耷拉著腦袋。 別看鎮長的官職不大,可這一畝三分地,還是有些權柄,大多數人識得他,真要論起來可是名人。 而在此地出沒的,很多都是鎮上的富戶和官吏。 真要挨個打招呼,非得將其煩死不可,所以鎮長很是低調。 劉書記則是一貫如此,習以為常。 就算到了外地,也難改他小心謹慎的毛病。 只有余師長挺著胸脯,走在后面,他瞄著兩人,感覺很是好笑。 連走路都藏頭縮尾,就跟做賊似的。 進了洗浴,司機早早做了安排,拿著手牌走了過來,三人接了過去,到男賓區換裝,跟著來到小浴池。 面積不大,只有十幾個平方,對他們來講還算寬敞。 此時水浪翻飛,有淡淡的霧氣升騰,看此情形,眾人連忙脫掉浴服,走下水池,頓時溫熱的水流充斥周身。 毛孔被熱氣熏得,舒展開來,渾身暢快。 三人并排坐在池子里,劉書記要了一瓶XO,這令鎮長很是驚訝。 他沒想到對方酒癮這么大,居然喝這個,以往宴請還真沒留意,看來是前期功夫做的不到位。 鎮長很是慚愧,打趣道:“知道你好這口,早就給你備瓶好的。” 劉書記拿著透明的高腳杯,此刻里面的琥珀色液體,微微蕩漾,激起細小漣漪,他抿了一小口,隨即皺起眉頭。 張開大嘴,噴出酒氣。 “我是東北人,喜歡喝酒,這是年歲大了,得注意健康,所以不能豪飲,今天心情好,索性放縱一回。” 他粗聲大氣,拿出北方人的爽氣。 余師長見縫扎針道:“怪不得您長得高大威猛,一看便不像本省人,果真是酒中豪杰,我敬您一杯,我干掉,您隨意。” 說著仰頭一飲而盡。 劉書記雙眼泛光,猶猶豫豫扯起嘴角。 他的情緒不需要掩飾,哪怕是一個眼神都令別人頭皮發麻,可大都時候,還是面癱來得實在。 鎮長陪同有心可原,就不知余師長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他只抿了兩口,便放下酒杯。 此時,鎮長遞過來一根香煙,看牌子是中華。 劉書記夾在兩指間吸燃,就聽其打趣道:“你這個人不地道,人家余師長官的比你大,還只抽本地煙。” 對方微怔,打著哈哈道:“我這也是別人給的,借花獻佛。” 接著轉移話題:“劉書記,最近副市長腐敗掉了,很是令人難過,你說怎么總有人被拖下水” 提到這茬,周圍的空氣有些壓抑。 劉書記嘆口氣,抽了口煙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體制問題。” 鎮長繼續道:“那高薪養廉怎么樣是不是公務員的工資太低,而社會上的資本家霸占著多數財富,應該打土豪分田地嗎” 聽聞此言,還沒等對方回答,余師長插了進來。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他反駁道。 劉書記微微挑眉,扭頭看他。 “我覺得歸根結底還是人性的貪婪在作祟,國外有些國家,也在實行高薪養廉,可仍是難以遏制腐敗之風。” 他話語微頓,繼續慷慨陳詞:“人的欲望是沒有止盡,人心不足蛇吞象嘛。” 說到這里,但見鎮長臉色微變。 而劉書記笑得不置可否道:“那依你看怎么辦” 余師長將話頭拉了回來:“不過,大多數黨的干部,還是好樣的。” 這話出口,老戰友才臉色稍霽。 話題關系到國家體制,真要說,全部官員都貪,豈不是根基爛透,氣數已盡,這是誰都不愿意看到的。 劉書記深以為然的點頭。 “其實這個問題,并不是單純怎么樣就能解決的。” 他意味深長道:“真要高薪養廉,那些有道德瑕疵的人,還是照樣貪污,只是門檻高了而已,也就是收錢的金額會提高。” 隨即頗為無奈道:“我真想有把照妖鏡,是人是鬼一照便知。” 此話出口,余師長和鎮長的表情有些許不自然,可畢竟是官場的老油條,隨即面色如常。 可心理卻嗤之以鼻。 心想,果真如此,誰還能跟你同桌進餐都得進公安局蹲著。 鎮長本想結束這一話題,可余師長卻是不肯。 他的目的沒有達到。 余師長隨口逢迎道:“這些道理我們都懂,應該引以為戒。” 還沒等他繼續說下去,劉書記斜著眼睛看他道:“是啊,你們都應該好好約束自己,時刻保持高度警惕。” 兩人頓覺一股涼風襲來。 鎮長面色蒼白,暗忖莫不是他手中掌握什么,不利于自己的把柄 而余師長則是,有了賊心自己嚇自己。 他率先回過味來,強展歡顏道:“別人不好說,我可是干干凈凈。” 話音微頓,他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劉書記本是懶散心態,如今目露精光。 “怎么你有線索舉報” 余師長訕笑著:“眼下倒是有些傳聞。” “哦” 對方的嘆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男人舔了舔嘴角道:“有些人巧立名目,收斂錢財,我聽說呂師長” 劉書記發出低沉笑聲:“你可有真憑實據,不能只是聽說。” 余師長面露赧然,大搖其頭:“慚愧,我也只是聽說” 對方夾著香煙的手指抖了抖,煙灰簌簌而下。 他泡在池子里,時不時啜飲XO,此刻酒勁涌了上來,頭臉通紅。 不覺失了分寸,言語多了起來。 “要說這事,應該是有的,只是呂師長背后有高人指點,險險逃過一劫。”他慢條斯理的說道。 男人很是驚異。 本以為板上定釘的罪行,也會出差池 他忙不迭追問:“怎么講” 劉書記深吸一口煙,噴出筆直的青霧,不溫不火道:“錢,呂師長肯定是收了,只是在我們行動的前夜,又被退回對方賬戶。” 隨即瞇起雙炯,很是氣惱的扭頭看向余師長。 “你說,要不是聽到風聲,怎會如何” 他的話語飽含樞機。 余師長心理咯噔一下:你們這幫廢物,這是白忙活 可面上不動聲色,憤憤不平道:“還有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