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阿兄在
蕭安谷充耳不聞,欽不定就要動步上前。 竇成章一阻再阻,蕭安谷一上再上,于是二人又開始赤手空拳格斗起來。 在戰場上竇成章是個殿后的,而蕭安谷是個打前站的,打前站之人總是首當其沖,渾身都是一股蠻勁兒,相形之下,竇成章略失色。 竇成章落了下風,仍摽著勁兒與蕭安谷過了幾招,最后他們臉上多少都掛了彩。 曹豎子在那道門之后,蕭安谷進不去,氣得額上青筋迅猛墳起,毛發立睖如猬,也急得眼里插柴,他手按在腰間的劍上隱隱起了切手之心,“你給我立刻讓開。” 竇成章略無懼容,轉而蹙起眉,面折他之過,“少侯與少君耦居無猜,兄妹之情罔間,令人羨慕,但男女終究有別,少侯就這般闌入內室,并不合理。 從得知曹淮安登堂入室之后,就有一團三昧真火燒在胸腔里,此時蕭安谷全然聽不進一句勸,“信不信我拔下你的舌頭喂豬吃。” “這毀的是少君的名聲!到時候眾人只會責備少君不知禮數,少侯舍得讓少君受萬人指點?” 竇成章再接再厲,一句話里三提蕭嬋。 在戰場上他是殿后的,有時候帶著一支殘兵抵敵軍的精銳之師,若光靠蠻勁兒難以全身而退,故而需使拙謀取勝。 蕭安谷對主公之怒是因為少君,那語及少君,則是唯一能讓蕭安谷冷靜下來的方法。 竇成章判斷得不錯,蕭安谷聽了他的話,面雖含慍色,憤亦未平,腳下卻沒了往前闖的跡象。 竇成章當下宛轉虛心再勸,還借蕭嬋之名抽揚他一番, “不如與我一起,就在此處等罷。少君說的不錯,少侯確實是個講理之人,能當即去玼吝,實在令人佩服!佩服。” 蕭安谷哼哼地撇過頭看向別處,不給他進去是吧?說是男女有別是吧?他眼睛一轉,忽然扯開霹靂喉,斷喝道:“蕭——嬋——蕭——嬋——” 不給他進去他就把人喊出來,多大的事兒啊。 竇成章:“……” 一聲“蕭嬋”響徹云霄,蕭嬋啟門,見兩個腯偉的男子在院央對峙,臉紅筋暴的比溫文爾雅的高了半截頭,她甚覺得有趣,問道:“兄長怎么回來了?” 蕭安谷不答她所問,沉著臉,道:“蕭嬋你是不是把那曹豎子藏屋里了?” 事情被切中,蕭嬋欲語躊躇,心虛地將兩手籠在袖內。瞧她和母畜護崽似的,蕭安谷怒氣直噴,“你讓滾他出來。” “他暈倒了,”蕭嬋搖頭不答應,“滾不出來。” 聲音很小,蕭安谷卻聽得清楚,他舉步上前,氣勢洶洶地說道:“那就把他抬出來。” 曹淮安不可能會乖乖的受著兄長的拳頭,兩人武力相當,真打起來都會受傷。蕭嬋亂了主意,她不想讓兄長受傷,曹淮安他本來就像個將死之人,再添些傷沒準兒就真死了。 情急之下,她轉身回屋,“啪嗒”一聲栓上門,道:“兄長好不講理,我再也不理你了。” 蕭嬋的話化成一根毒針,穿過門再刺到耳rou里,蕭安谷兩耳驟疼,疼得兩目兜眵若失,他一手養大的meimei當面說他不講理,為了另一個男人?他心作痛,耷拉著頭離去,連側旁偷笑的竇成章都不想搭理了。 * 到了晚間,蕭嬋淺裝淡飾,曹淮安枇沐頭身后更上濟楚的衣冠,也有點人模狗樣。 蕭瑜匆匆詣闕,便由尤氏親自款宴。 蕭嬋挈著曹淮安到了大堂就不管他了,自顧挨到祖母身旁扯嬌說笑。 權勢再大,長輩仍是長輩,曹淮安收去平日里的威風,謙遜地對尤氏和陳氏行了一禮,就和子女平日定省時行的禮一般。 畢恭畢敬的一禮讓尤氏和陳氏微微吃了一驚,尤氏反應疾速,忙請他入席。 敘了姻戚禮,一場談宴氛圍洽洽,他們心照不宣,不敘不愉悅之事,只是互問近狀如何。 這是尤氏初回見曹淮安,他與他父親曹雍也倒是肖似,生得天庭飽滿,是福運之相,尤氏心下稍安,轉頭看著側旁活潑亂動的蕭嬋,目光變得慈愛。 沒有蕭嬋在身邊,曹淮安意緒無聊,忽想到周老先生說的話,他斜眼偷看尤氏,尤氏眉宇之間和蕭嬋果然一模一樣,如今他不得不相信自己娶的人,情涂非常,身份也非常。 蕭安谷歪著頭,眼瞪著與他相向而坐的曹淮安,輪到曹淮安開口時,他還想趁幾句嘲諷一番,但一次次被母親斂額阻下,他只索含忍怒火不發。 蕭安谷白日受了蕭嬋那句話的刺激,晚間又受母親目光的指點,他面頸發赤,難以坐定,宴至中時,假言目澀,敬了幾杯酒就離席了。 一道踽涼背影,消失在月色下。 蕭嬋坐在祖母肩頭下,有一口沒一口的喝湯,眼只往兄長離去的方向溜轉,她世不曾見過兄長這樣不開心。 起先真以為他困頓疲倦,但他三宿不眠都精神百倍,應是獨到庭中喝悶酒去了。 一定是她今日情急之下說的那句話傷了兄長。 錯在自己,蕭嬋也難以坐定,醞釀著該如何為自己分辯,左思右想倒不如直接道歉,這事確實是她的錯,何必再飾言不認錯呢? 蕭嬋袖過案上的栗子,亦托言目澀,接武離去。 曹淮安一雙梅目隨蕭嬋而走,今日聽到她護短之言,他心里樂開了花,但只是樂了一下,晚間的談宴她眼膠在兄長身上,一眼都沒往他身上看來。 隔別良久,她好像一點也不想他。 * 蕭嬋接著兄長的步武離開,一直走到了院子,院子燃了明晃晃的燈火,她目力又肆好,遠遠的就看到兄長陡的飛起一腿,踢在亭柱上。 腿再結實,也不是臼腿,怎能比得上石柱。果不其然,下一刻蕭安谷貓著腰,嘴一張一合呼呼的抽氣。 蕭嬋在原地突磨了許久才拖著討好的尾腔喊道:“阿兄。” 蕭安谷聞聲,剛才曲脊蝦腰樣立轉成挺背直腰樣,腳尖雖疼,聲音卻無半點顫抖,“哦,你不是說不想理我了嗎?怎么還來與我這蠻不講理的人說話?” 他今日認透了蕭嬋,竟然為了一個毫無血緣瓜葛的男子傷他這個兄長的心,他白為她cao心這么多年了。 蕭安谷又想起竇成章所說,時光荏苒,當初親昵的兄妹今也需要別嫌,他五中更是感酸不已。 以后都不能背著她飛檐走壁,也不能與她抵足看月亮數星星,更不能打雷的時候在她屋外守著。 往后這些事情都只能讓她名義上的夫君來做。 蕭嬋冉冉纏纏走過去,放軟了聲,道:“今日是我錯了,女口之言,兄長可別放在心上。” 蕭安谷投袂倒退,道:“你別誤會,我可沒生氣。” 他是個有骨肋之人,才不會因區區一言而生氣呢。 “阿兄我真知道我錯了。” “那你錯哪兒了?” “我不該傷口撒鹽,明知道兄長無理,還當面拆穿,傷了兄長的面子。” 繞了一個彎兒說他不講理,這是哪門子的道歉?蕭安谷臉色更沉,轉過身,淡不濟的說:“反正你就是沒良心。” 斷片之后,更沒良心了。 淡漠的背影對著自己,蕭嬋心荒涼,捽住兄長的衣袖,道:“我真的錯了,阿兄不要不理我,我把最喜歡的栗子送給阿兄。” 蕭嬋剝著方才從案上袖走的栗子,且剝且縮縮搭搭的哭著,她低著頭,一顆顆承睫的粉淚,轉瞬就落在鼻凹處。 背后響起啜泣聲,蕭安谷睨過眼,好端端的人兒已是淚光溶眼,脂粉與淚在臉上融成紅一道,白一道的,她大半的力氣都用在哭身上了,栗子剝到后頭手兒顫,殼皮都沒剝干凈。 蕭安谷看她含淚剝栗子的模樣,心頭的火被澆滅,他拿過剝得不干不凈的栗子送進口里。 殘留在栗子上的殼皮硌得牙疼,蕭安谷咀嚼了好半晌,確認不會剌破喉嚨才吞下去,他咂咂嘴,回味口中的香甜,“好了,栗子阿兄吃了,不生氣了。” “真的嗎?阿兄真的不生氣了嗎?”蕭嬋手里還攥著三四顆沒剝的栗子,她手就丁點兒大,栗子都沒攥嚴,都從指縫里露了出來。 蕭安谷一并拿過來給她剝了,栗子沾了些汗,有些拿不穩,他就在衣上擦了擦。 蕭嬋還在追問著,蕭安谷想與兒時一樣摸頭寬慰她,眼下有了顧忌,才抬起的手很快就放下了,:“嗯,不氣了,不氣了,再氣你可就要哭個三天三夜,到時候祖母追究起來,我可要去跪香了。” 他可是答應過祖母的,不能讓蕭嬋哭的。 蕭嬋得了回話開顏歡笑,反袖擦去臉上的粉淚,把臉上紅一道,白一道,擦成了紅一團,白一團。 蕭安谷做事情一向風風火火,栗子三兩下就被剝得干干凈凈,送到蕭嬋口中。 蕭嬋細細咀嚼栗子,吃完一顆,蕭安谷又送來一顆,一顆接著一顆,腮幫子都鼓了起來,她后悔袖了這么多栗子出來了。 栗子吃完,蕭安谷催促道:“好了,天還冷,你穿得少,快些回屋睡覺去吧。” 了了一樁事,蕭嬋欣然應諾,回屋一路上與蕭安谷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阿兄往后也要給我剝栗子。” “往后阿兄不能娶了妻子就冷待我。“ “雖然我與阿兄不日就要分開,但阿兄一直在我心里的。” “阿兄心里可有我嗎?” …… 蕭嬋歡喜地說著阿兄長,阿兄短的,蕭安谷豎耳傾聽,但笑不言,心里道:一直在的。 蕭安谷送她到了院前,便不再跨進一步,看著她進屋落了鎖,又站了半刻才離去。蕭安谷回己屋途中適逢碰到了曹淮安,他眉眼都沒動一掐,還蓄意與他打個肩須拍。 兩人體魄不相上下,相碰之后腳下紋絲不動,身子也不晃,直挺挺的就似兩顆蒼天樹木。 【改了計劃之后覺得沒虐夠男主……不過再虐下去估計就變成一篇虐文了,下一章是應該R,小甕精要上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