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他的心
臉頰癢癢的,似有什么東西在輕輕拂動。眼皮很沉重,想要睜開,卻像被生生合住。身上好多地方泛著疼,尤其是左腳腳踝那里,針扎般的,疼得她不禁蹙起眉頭。 “小虎,干啥呢,該吃飯了。”一道洪亮震耳,帶著絲沙啞的女聲喊道。 臉頰的癢意不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遠去,應該是那個小虎剛剛在她的臉上弄些什么。 “娘,這都叁天了,那大jiejie咋還不醒呢?”稚嫩清脆的小孩子聲音,聽著就給人感覺是個敦實機靈的男孩。 “娘咋知道?等會吃完飯你再去你王大叔家問問,之前不是說頂多兩叁天就能醒嘛……”女聲說到后面不自覺嘟囔起來。 “哎,我知道了。” 兩人的聲音實在有些大,談話內容也讓人十分費解。 呂妙因幾次嘗試醒來,眼皮總發沉,呼吸慢慢變得急促。 她平穩氣息,再次試圖睜眼,終于看到刺目的白光,費力地抬起右手遮擋在眼前,適應片刻,眼眸瞇開一條細縫。 映入眼簾的是破舊的土屋,狹窄擁擠,她身下躺著一張單薄的木板床,床邊放著兩個木柜子,矮一點的柜子上放著個瓷碗,里面裝了些清水,之后就沒什么了,很是簡陋。 她緩了一會兒,想坐起身,可提不起勁來,喉嚨干渴發緊,無法發出聲音,只好抬手去拿柜子上的瓷碗。 “匡當”一聲,瓷碗從無力的手掌中脫落,打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碗碎成幾片,水潑濕了地面。 外屋正在交談的兩道聲音一頓,接著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穿著淡藍布衫的婦人先進來,臉頰曬得紅黑,個頭不高,看著蠻壯實,進來沒管地上的碎瓷片,直接走到床邊,道:“丫頭,你醒啦!”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小兒,頭發剃的留中間一小塊,在后面編成一個小辮,胖嘟嘟的小臉,眼睛滴溜溜轉著,穿著小衫,露出兩條藕節似的胳膊,看見她,露出一排小小的白牙,笑嘻嘻地跑過來趴到床邊,叫道:“大jiejie。” 呂妙因想說話,但喉嚨干渴的厲害,指了指地上的碎碗,那婦人明白她的意思,笑道:“要喝水吧,等著。”說罷轉身去外屋,重新舀碗水進來,坐到她的床邊,喂她喝下。 呂妙因感覺從未喝過如此清甜潤喉的水,咕嚕嚕喝了整碗,喉嚨終于不再那樣干澀。 “多謝……”盡管喝了一整碗水,唇瓣依舊很干燥,嗓音亦是從未有過的沙啞,“你們是誰?這是哪啊……”她的聲音透著虛弱和無力。 那婦人扶著她躺下,把碗遞給趴在一旁的小兒,使喚道:“小虎,去再舀碗水來。” 小虎聽話地點頭,拿著碗跑出去了。 “這里是同勞縣李家村,叁日前,我那小兒子小虎去狐貍山采藥,發現你暈死在草叢里,我們娘倆就把你救回來了,我娘家姓莫,掌柜的姓李,你就叫我李嬸吧。”婦人嗓音洪亮,說話條理清晰,頗有種風風火火的感覺。 呂妙因眉頭微蹙,同勞縣?是什么地方? 莫氏打量了她幾眼,繼續開口,問道:“丫頭,你是何人?我瞧你身上穿的衣裳絕非凡品,你為何會跑到狐貍山上去呢?還滿身是傷。” 呂妙因微微抬頭,欲言又止,她知道,絕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從那日被人打暈,再次醒來她就發現自己在一個昏暗的車廂內,馬車行進得很快,十分顛簸,她的手腳被縛,嘴上綁了布條。 她大概估計,走了叁月有余。 一路觀察下來,她發現綁架她的一伙人絕對有預謀,提前計劃得很周詳,并且受過一定訓練,每次有人給她送飯她想打聽消息,面對的都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嘴巴像蚌殼一樣緊,且這伙人野外生存能力很強,因為他們一路都在走山路小路,在野外露宿。 這般走了幾個月,終于有一日,她正在馬車內昏昏欲睡,車門再次被打開,她被粗魯地拉下來,裝到麻袋中,她想叫喊,想掙扎,皆無果。 這樣被拖行著,走了近一個時辰的山路,全身上下被磕出大大小小的傷痕,眼淚順著臉頰不斷滑落,衣服被汗水浸透,直到左腳撞到一塊無比堅硬的東西,一陣劇痛傳來,她失去意識,暈死過去。 之后就已是在這間狹窄的屋子中。 她斟酌著語句,綁架她的那伙人也許還未走遠,她若暴露自己的身份,必然引來軒然大波,只怕會繼續陷入危險之中。 “我,我只記得被人綁架,其余的都記不清了……”她低聲道。 小虎端著水進來,遞給她,她接過一口氣喝完。 小虎趴在她身邊,笑瞇瞇地問:“大jiejie,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小虎。” 莫氏想著這姑娘許是磕到腦子,記憶混亂了,聽兒子問,也跟著道:“是啊,丫頭,那你還記得自己叫啥名字不?” 呂妙因點點頭,“我叫阿端。” 莫氏點頭表示記住了,呂妙因思慮半晌,猶豫開口:“李嬸,同勞縣……屬哪個郡?” 她此前從未離開過汴京,根本不知曉同勞這個地方。 莫氏一愣,旋即恍然大悟,“我這才聽出,你的口音,怕不是本地人,這里是益州郡。” 益州郡! 她驚愕地瞪大眸子,她知道趕了那么久的路途,此時一定離汴京很遙遠,卻未曾料想,會這么遠! 益州郡,那可是滇地啊! 相隔之遠,越遍大半個大周國土。 那些人用心竟如此險惡,究竟是誰想要害她,要知道憑她一個弱女子,回到汴京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除非有人能找到她! 她眸光一亮,六叔一定會派人找她的,可緊接著希望破滅,他便是派人找她,又怎能料到她遠在千里之外的益州郡呢? 失魂落魄地仰倒在身后的木板床上,她想,難道她真的要一輩子被困在這了嗎?沒有銀錢,在這偏遠的益州郡,她將永無回歸汴京的可能。 等等,銀錢…… 她猛地抬起手腕摸向發髻,失望再次席卷而來,頭上的金簪不見了,一定是被那些人拿去了,擼起袖口,果然,手腕指間無一例外,空空如也。 “怎么了?在找什么東西嗎?”莫氏看著她奇怪的動作,關心地問道。 呂妙因心亂如麻,從小被嬌慣著長大,受盡寵愛,無憂無慮,她從未感受過這樣的痛苦無力、絕望心死。 胸腔一陣憋悶,她死死捂住心口,傳來輕微痛感,有什么東西硌著。 那是…… 不顧身上的傷痕,她迅速坐起身,眼眸死死盯住前方,顫抖的手指伸進衣領,觸摸到纖細的鏈條,那一刻,她的呼吸都停止了,猛地勾住將之拉出。 “嗡”,珠子受到晃動在金環內飛速旋轉,發出細微如蟬鳴般的聲響。 圓潤透白的珠子,垂落在她面前,在昏暗狹窄的土屋內,漸漸散發出柔和潤白的光芒,越來越亮,直到將這一方小小的天地照射地纖毫畢現。 這是堪比明月的光輝啊…… 她抑制不住地笑出聲,一剎那淚如涌泉。 本文架空,地名都是胡亂參考,拒絕考據,總之意思就是被綁到了云南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