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劍穗
王尚衣帶著一眾女官齊齊地站在昭陽殿正殿,眼觀鼻,鼻觀心,盯著面前人的鎏金裙擺,不禁想起這件宮裝還是自己親手所繡,皆用的最名貴蜀錦,墜以金片,走起路來,裙擺熠熠生輝。 不由得在心中感嘆,帝王的寵愛,是多少人一輩子不敢妄想的,卻被這個少女盡數拿去。 “宮里最好的金線都在這了?”空靈悅耳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她將姿態放地更恭敬些,輕聲道:“回郡主,都在這。” 呂妙因每個托盤里的都拿起來看一看,抻一抻,篩選了好一會兒,也做不了決定。 靈官實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拉住她想要再拿起一卷金線的手,“小姐,您到底要用金線做什么?” 呂妙因掙開她,繼續翻看,邊道:“編織劍穗。” 靈官一愣,“劍穗?” 靈釵是個活潑的,聞聽大咧咧地拆臺:“小姐你根本不會女紅,編什么劍穗呀。” 呂妙因身子僵了一下,猛地回過身,狠狠賞她一個爆栗,罵道:“死丫頭,閉上嘴!” 靈釵挨了打,委屈地扁扁嘴,嘟囔了一句:“本來就是嘛,還不讓人說。” 呂妙因瞪瞪眼,而后似是想到什么,斗志滿滿地道:“我這么聰慧,不出幾日就能學會!”想起屆時那人收到劍穗的樣子,心里癢癢的,一股甜意涌上來,她自顧自笑得開懷。 靈官見她的樣子,想了想,明白她要送給誰了,“小姐可是要送給陛下?” 在陛下身邊就近侍奉的人,或者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把鴛鴦劍,隨身佩戴,是前朝鎮國之寶,獨一無二,世間僅有。 呂妙因點頭,湊到她面前低聲說:“六叔的生辰快到了,我想編一個劍穗送給他當做禮物,你們兩個可不許走漏了風聲。” 二人應是。 她又轉頭糾結地開始挑選。 最后選了半個時辰,才選中一種番邦進貢的金線,在暗處光澤無奇,呈現暗金色,一旦見光,即反射出五彩斑斕的金芒,耀眼非常。 拓跋朔方是七月初五的生辰,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于是一個月內,呂妙因都在忙著編劍穗,浪費了很多金線,制造出了很多四不像的東西,終于在前一天編好,自己看了看,給靈官靈釵掌掌眼,雖然還有些小瑕疵,但瑕不掩瑜,送得出手。 ********************************(本書首發)**************************** 七月初五,萬壽節,皇帝的生辰。 舉國同慶,朝野同歡。 呂妙因醒來時,拓跋朔方已經不在,他要早起接受文武百官的祝壽,她還在睡夢中時,迷蒙間感到他落在自己臉頰的吻,只是睡意太深,無法回應。 宮女們魚貫而入,伺候她梳洗打扮,隨意用了幾塊糕點,看了會子書,就帶著禮物乘上轎輦往清池殿去。 每年的萬壽節,皇上都要宴請百官于清池殿,今年也不例外。 行了有兩刻鐘,轎輦才緩緩停在殿門前。 她在靈官靈釵的攙扶下下了轎輦,伴隨著小太監尖細的唱和聲走入殿內落座。 拓跋朔方還未到,眾人皆比較隨意,三三兩兩交談著。 她為自己倒了一杯果酒,抬起杯子一飲而盡,果酒清甜冰涼,十分解暑。 “果酒雖不醉人,郡主還是莫要貪杯的好。”熟悉清悅的聲音響起,她掀眸,對上一雙好看帶笑的眼。 “世子。”她綻開唇角。 “許久未見,郡主風采依舊。”魏平笑言。 她不自覺地摸摸臉頰,羞赧道:“世子廖贊了。” 魏平搖頭,也不糾結這個話題,“這段日子不見郡主赴宴,可是忙著練習騎射之術?” 呂妙因沒想到他會打趣自己,凝神看去,果然見他眼中帶著淡淡的揶揄,更添一絲親切之感。 “世子調笑了,”她如實答,“皆是在為六叔準備生辰禮罷了,我愚笨,花費了許久時間。” 他很有分寸的沒有問是什么生辰禮,只是道:“陛下知曉你這般用心,一定會很欣慰的。” 她頗有些不好意思,低頭暗忖,只是一枚劍穗,他會不會嫌棄過于簡陋呢?心下不禁忐忑起來。 其實就算她送的是路邊撿來的最不值錢的玩意兒,拓跋朔方都會如視珍寶,哪有嫌棄的道理? 正想著,一聲“陛下駕到”傳入耳中,她抬起頭,男人穿著華貴的龍袍,頭戴金冠,兩邊垂落明黃色的絲帶,面容白皙,眉眼如畫,五官精致,只是臉色有些不太好,隱隱透著薄怒,她搖頭笑自己瞎想,怎么可能?今日是他的生辰之日,所聽所見都是祝賀之辭,哪有生氣的道理。 他免了眾人的禮。 坐到上首,眸子沉沉地看向她,冷聲道:“阿端,到朕身側來。” 呂妙因沒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提起裙擺,拿著裝有禮物的錦盒,坐到了他身邊。 眾人皆暗嘆,陛下最寵愛的還是明月郡主。 魏平感到上首傳來不悅的視線,抬眸去看,皇上正側首和侄女說話,暗笑自己多想。 “六叔,這個給你。”呂妙因將手里的錦盒塞給他。 拓跋朔方這才神色稍霽,輕笑出聲,“阿端給六叔準備了什么驚喜?” 無論什么,只要是她送的,他都會永遠珍之重之。 她不回答,神神秘秘地眨眼,“你自己打開看看。” 他被她嬌俏的樣子晃花了眼,不自覺湊近了臉,直到二人呼吸相融,半晌,方沙啞地開口:“阿端送什么我都歡喜。” 說罷,抬手打開錦盒,映入眼簾的是一枚金色的劍穗,溫潤的羊脂玉配上修長的流蘇,十分精巧別致。 “我自己編的,雖然不是那么好看,但這已經是最好的成果了,你不許說不喜歡。”她低著頭,小聲說道,纖細的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 許久沒聽到回音。 她去看他,就見他愣愣地盯著手里的東西。 難不成真的太丑了,他不喜歡? 有些委屈,自己好不容易學會的,他就這么個反應?太讓人氣惱了! 賭氣地背過身,“我特意為你去學的,編了一個月呢,你倒好了......” 話還未完,她已然被拉進一個溫暖,帶著淡淡蓮香的懷抱,磁性低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阿端,我歡喜到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謝謝你,我的寶貝。” 她一怔,甜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