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反擊(3200+)
吊頂慢旋的流光漸沉漸冷,桌椅物件罩上一層波斯藍。夜雨沙沙,大理石窗沿濺起細小水珠,人煙燈火皆是闌珊。 陳滄默然片刻,拿起刀叉,將快冷掉的牛排切成大小正好的幾塊,讓安度吃。 安度吃不下,知道他是要用食物讓她情緒平和,便用濕巾凈了眼鼻口面,聽他說法。 這時候倒很有搭檔的默契感。 陳滄輕收下巴,沉吟道:“婚姻包含兩部分,情感關系和社會關系,最終會演變成利益共同體。所以婚姻忠誠不僅僅是生物本能的兩性吸引,人對情感負責,還包括社會關系層面的相互扶持。” 理性現實的婚戀觀交流,也屬首次,安度抬眼,神色認真。 他笑一笑,繼續:“雖然我們沒有走到那一步,但本質脫不開這兩種關系的掣肘。任何一種關系被損害,都會讓兩人無法續存。美劇《紙牌屋》,你曾經拉我看的,記得嗎?弗蘭克和克萊爾的夫妻關系更近于一種合作,他們對對方好,未必是出于情感,更多地是在維系共同利益,因而穩固。” 安度表示認同,澀緩道:“我知道我曾經感情錯誤傾斜,在你的事業上,也間接背叛你,你覺得我沒有把你當作共同體對嗎?這和有沒有記憶無關。” 她想得到高效答案:“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彌補……” “傻,”陳滄對她反復車轱轆攬錯的行為失笑,“我要把‘我沒有怪你’、‘不是你的錯’錄下來放在你耳朵里聽嗎?” “安安,你不用一直抱著歉疚,虧欠,補償的心態面對我。心理學家霍金斯在關于各類情感能量等級的分析中把羞愧和內疚排在最低兩位,因為這是人對自己傷害最大的不良情緒。” “不要讓自己被這些束縛,也不要讓自己因此混淆愛。愛不是你應該,你必須,你有責任,你索取了,就理應付出或接受。它不應建立在內疚和感動上。” “我們已經為彼此的不真誠和不信任付出了代價。繼續下去,也只會再蹈前轍。” 陳滄語調低柔懇切,深中肯綮,除去勸解,更多的是不改的決定。 安度手撐頰骨,指抹額角,顫聲長嘆,最終坐直身體,睫毛動幾下,凝視他,執著地追根究底:“所以你對我好……”是出于什么? 陳滄正飲水的動作一頓,淡聲開口:“我那時候對你好,當然不是出于什么別的原因,肯定是因為我愛你。” 叁個字,初次袒露,溫沉,微啞,直擊心壁。 他說得極其平常與自然,仿佛“愛她”這件事天經地義,和吃飯睡覺一樣,是刻入生活的習慣。 安度卻敏感地捕捉到他加上的過去時態。 她像普世最庸俗常見的癡怨女子,不甘著啜淚追問:“那現在呢?你不愛我了嗎?” 陳滄沒有回答,薄唇微抿,在他停謐的時間里,安度揣度著,或許他這陣子的表現,是與她嘗試修復和接受后,發現再無法延續,既而收回愛意;也或許,他只想單純地遠離她,改掉這個曾折磨他的存在,開始新的生活。 無論哪種,疼窒直沖最高級別,如包在骨骼外的皮rou被剝離。 他笑一聲,轉寄祝福:“沒有我,你也可以過得很好,你要相信這一點。我希望你可以一直當以前那個自信,驕傲的‘大小姐’。” 陳滄起身走向付款處,“我們到此為止。” 微動氣流擦過身畔,安度精確無誤地抓持他手腕,自他背后堅定道:“如果我說,我也愛你呢?” 陳滄步履一停,留給她半個側臉,笑容更淺,最終仍緘默離開。 * 回程雨落有銀河倒瀉之勢,白瑩絲線連接天地,葉搖英墜,春日繁茂草木也顯幾分蕭索。 安度先行上車,把住方向盤,等陳滄出店。 陳滄敲她那側車窗,“不是說手疼?我來開。” 她盡斂之前悲容,側顏清冷,無表情道:“不用,我不需要前男友對我假惺惺的溫柔和關心,分手就當對方死了的話,聽過嗎?我怎么約你出來的就怎么送你回去,上來。” 前后不到五分鐘,安度情緒轉變之快令陳滄略略訝然,他怔愣半秒,輕抬眉毛道:“隨你。” 一罐茶葉,綠色硬皮紙筒狀包裝,封蓋嚴實。是一年多前,某次和陳滄一起為《妖鬼記》非遺聯動出差時從茶園帶回。 她不愛喝茶,順手放在車內,沒打開嘗過。 隨車顛簸,茶罐在中控臺滾來滾去,安度不時分神看一眼,胸溢冷笑。 陳滄不解便不語,展臂扶正,卡在固定槽。 車行過公寓樓前,卻沒有停,而是直轉彎,扎入樓背一處人跡罕至的樹林,她關閉霧燈,拉提手剎。 陳滄攏眉一瞬,掃視窗外,不糾結她目的不明的停址選擇,“也行,我從小路走。” 解開安全帶,指尖才觸車把,車鎖被人為cao控,實實地發出緊扣的“咯嗒”一聲。 陳滄扭頭看向安度,“嗯?” 安度像是沒聽見,正視前方,沒理他,過了叁秒才延遲似地反應,“哦?鎖壞了,你出不去,是嗎?” 她沖陳滄友好笑笑,探身過去,“我幫你看看。” “呀,我也不會修。”安度草草摸了摸車縫便收手,整個上身側壓在陳滄胸口,幾縷長軟的頭發繞住他襯衫紐扣。 陳滄稍向后仰靠,副駕駛空間窄悶,他下巴不可避免地碰到她頭頂,發香幽幽盈散,他屏住呼吸。 安度還在眼下流連,食指捏玩他扣子,“啊,頭發勾住了……嗯?什么聲音?喔,你心跳好快。” 不是在解頭發,而是輕佻地摩挲他衣襟,腦袋晃動,她側臉和他胸膛隔著一層輕薄的襯衫碾擦。 待胸前重量終于解除,腿上便多出一具溫軟的軀體。 安度倏然跨坐在他身上,陳滄來不及錯愕,便被她四肢鎖在副駕駛,動彈不得。 她的臉同他距離極近,瞳仁如浸潤水光的黑瞿石一般烏亮,安度微仰下巴,誘哄似地:“為什么要忍住呼吸?別忍。” 陳滄面龐持冷,與她目光碰撞,“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確認一件事,”安度柔笑,很仔細才能聽出她語氣里帶著絲絲賭性的忐忑,“今天晚上,你說的都對,你的婚戀觀我也都同意。” 陳滄微瞇眼,揚起眉梢,“所以?” “所以,”安度雙臂交握,摟住他脖子,惡狠狠地提訴求:“我要你看著我的眼睛,時間不長,叁十秒,說你對我沒有感覺,不愛我了。” 失憶不是失智,安度心底暗笑,近一年她的觀察力不退有進,對細節的知覺并不愚鈍。 陳滄若是真的想要結束,不會在婚宴上就手表小事較勁,更不會在漫展出現,在休息室等她。以他處事的分寸程度,也不會數次和她藕斷絲連地曖昧獨處。 冷柔卻堅定的態度和談話,是要迫她和他達成相處的共識,明明介意害怕她將情感混淆,卻不直接道破,而是長篇大論地激她回饋。 他難得剖白,誠然收獲不小。 陳滄慣來如此,言行矛盾,安度押他心理想法,醍醐灌頂般就地反擊。 安度輕念數字計時,他眸色果然一暗,偏頭合眼,“我沒有在和你比賽。” 還不到第五個數,安度嘴唇勾起,“陳滄,五秒都不到。” “既然要結束,也要首尾呼應。”安度臀向下壓緊,鼻息噴灑他耳蝸,摸出一只小塑料包裝,按入他手心。 陳滄手收定在身旁,不看也知暗示,嗤笑:“你車上東西準備得還挺齊全。” 安度猜他喉嚨一定發干,不然為什么喉結在上下移動。 她信心更增,便一手擰開他衣服,一手攀在他肩膀,上身凹近,曲線有致,“吃醋了嗎?” “你在腦補什么呢?”她手指沿他鎖骨緩緩滑行,深入燙熱肌膚。 安度外套半開,露出瑩潔肩頭,首臉沖一處迫近,最后伸出舌頭,在他喉結處,輕輕舔了一下。 “和你結束后,我可能會和別人這樣哦。” 陳滄靜默無聲,眼皮仍緊閉,紋絲不動,呼吸粗重。 安度輕笑,“不過不是別人,我是想著某天某人從南非回來,然后我到機場接他,告訴他,我好想他。” 她繼續戳穿:“陳滄,你的馬腳太多了。” 手上動作愈發大膽,安度撫觸他肌理線條,意料之內,感受到臀間早就蘇醒的硬挺。 “你的眼睛,你的呼吸,還有它……”她如魅人妖精,“都在出賣你,它們在說,你愛我。” “陳同學,中學時我語文成績并不差,你見證過。”安度吻他鼻尖,唇角,和收緊的下頜,又換個稱呼:“而且陳總監,你知道嗎,和你工作這么久,我能一晚上寫出一稿流方案,因為我概括能力好,所以,能精準命中你的需求。” 她正了神色,美目情潮浮漾,鄭重地在他耳邊說了叁個字,“我還分得清什么是愧疚,什么是愛。” “我不會因為歉疚,或是要彌補,和別人這樣。”她主動撩開裙擺,褪去外套,指節在他皮帶上刮扣兩下。 安度似很苦惱地,偏要復述威脅:“但以后就說不好了哦,會和誰呢……” 車窗外雨霧蓬勃朦朧,雨點噼啪砸在鐵質車頂,與血液和脈搏的淌動一起,混雜成嘈亂喧響。 陳滄驀地睜眼,手心收緊,放平副駕座椅,安度只覺腰間一痛,身向下墜,驚呼未發半句,已和他上下倒置。 他維持整晚的冷靜,沉穩,疏漠,拉枯折朽地崩塌。 陳滄眼角泛紅,怒意向內聚合,他額頭重重抵著她的,切齒質問:“安度,你一定要逼我,弄瘋我,是不是?” —分隔符— ?謝謝。要BE,認真的嗎?哈哈哈哈。【捂臉】 圖BY叁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