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沉星與心理治療？

    隨便從七中拉一個認識簡沉星的人，他都一定會認為是“簡沉星做了心理醫(yī)生，去給別人做疏導(dǎo)了”的組合方式。

    畢竟他是那樣被偏愛，品學(xué)兼優(yōu)、俊朗干凈——最重要的是——陽光開朗。

    他運動神經(jīng)雖然并不十分發(fā)達，但他并不因此逃避運動。籃球賽場、足球場、乒乓球臺、羽毛球場……季夏都發(fā)現(xiàn)過那個少年的身影。贏了，他開心；輸了，他也不難過。盡管總是贏少輸多，但他不以為恥，盡情展露著他的兩排潔白的牙齒。

    季夏有時甚至覺得，他的笑容比夏至正午的太陽還要耀眼炫目。

    任誰來看，都難以將他同“心理疾病”連上線。

    “你放心，早就已經(jīng)沒事了。”他感覺到她的停頓，出言安撫道。

    季夏“嗯”了一聲，并不追問，為他按摩起了眼周。

    “小的時候，父母工作都忙，所以我是由爺爺帶的。一直到我高三，爺爺都一直跟我們住在一起，我跟他特別親。”他繼續(xù)道。

    “高考結(jié)束之后，我們幾個好朋友約著出去旅游散心。那天特別熱……”

    驕陽似火，炙烤得路面都變了形。他第二天要出發(fā)，爺爺臨時想起要給他帶一些常備藥，非要立刻出門去買。他勸爺爺?shù)韧砩先ィ蝗蝗菀讜駛先思揖髣艃荷蟻砹耍谔栒业臅r候去。他實在拗不過，又放心不下，只好一起出了門。

    出了空調(diào)屋，外面的熱氣讓他瞬間想逃回室內(nèi)。他心里埋怨起了爺爺，怎么就非要熱的時候出門，又不是等上一時半刻藥店就會關(guān)門。這樣想著，他鬧起了別扭，爺爺說話他就嗯嗯啊啊地敷衍，心頭的煩躁幾乎要溢出來。

    “藥店離我們家很近，就只需要過一個十字路口。買完了藥，我負氣走在前面，爺爺就在后面跟著我……”

    買完藥他忍了又忍，沒把那句“就這么簡單的事為什么就非要現(xiàn)在頂著太陽去干”說出口，心里愈發(fā)憋悶。他甩開步子走在前面，爺爺?shù)降啄昙o大了，追不上他，就慢慢地跟著。

    “我們到路口的時候正好是綠燈，我回頭確認了一下爺爺在后面，就先走上了斑馬線……”

    他在前面走著，只一心想著趕緊回家吹空調(diào)。

    “然后，我聽到‘砰’的一聲，回頭一看，我爺爺就倒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全世界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緩了片刻，周圍圍上來一群人，嘈雜的聲音才將他拉回現(xiàn)實。他兩三步跑過去，軟趴趴地跪在了guntang的柏油路上。幾分鐘前還在受他置氣的老人緊閉著雙眼，白發(fā)都被溢出的鮮血染紅，而那一灘血泊還在向四周擴散著。

    他不敢碰爺爺，生怕加重他的傷勢，于是他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爺爺，爺爺……”他小聲叫著，眼淚都流出來。

    他倏地抬頭，不知是在問誰：“有人打120嗎？有人打120嗎？”他這樣吼著，淚眼一片朦朧，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人。

    “打過了打過了，小伙子，你快跟家里說一聲吧。”一個大叔拍拍他的肩，好心地遞上了自己的手機，又將別人遞來的遮陽傘打在了爺爺?shù)念^頂。

    簡沉星接過手機，卻發(fā)覺自己腦中一個數(shù)字都記不起來。明明平時，父母的號碼他都是倒背如流的。

    直到到了醫(yī)院，爺爺被送進搶救室，他愣愣地坐在外面，恍然大悟一般想起了那兩串數(shù)字。

    “當時我父母都在外地，根本不能當天趕回。他們托了朋友來幫忙，他陪我等了一下午。然后醫(yī)生走出來，跟我說，爺爺成植物人了。”

    第二天父母匆匆趕到醫(yī)院，因為之前得了消息，對爺爺?shù)臓顩r倒也有所準備。

    他們只是驚訝于兒子的狼狽。

    簡沉星從小愛干凈，甚至可以說有些臭美，盡管父母不常在身邊，但他總是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而眼下，他的幾撮頭發(fā)四處翹著，面頰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塵土，嘴唇因為干渴起了一層皮，連眼睛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他穿著短袖短褲，膝蓋手肘皆是一片青紫，膝蓋上還有凝固的血痂，裸露的皮膚上是東一塊西一塊的污跡。

    他抬頭看著父母，那眼神像是失去了憑仗的小動物突然見到親人，一下子變得濕漉漉的。他輕聲說道：“mama，是我把爺爺害成這樣的。都怪我……”

    眼見著兒子如此落魄的形容，做母親的早就忍不住了，聞言立刻上前將他抱住，溫軟的手掌撫著他的頭：“沉星，好孩子，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只是她的眼淚卻悉數(shù)滴在了他的發(fā)間，說不上是為病床上的老人，還是為眼前脆弱的孩子。

    父親寬厚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沉聲道：“你做的很好了，兒子。”

    季夏感覺自己的喉嚨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不然為什么她說不出話來？她實在沒辦法再若無其事地按摩下去了。

    她的手向下捂住他的一側(cè)膝蓋，那上面有幾道陳年的傷疤。她曾經(jīng)問過，他當時笑著說：“啊，這個，就是有一年夏天摔在了大馬路上，沒及時處理，就留疤了。”

    “這里，當時是不是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