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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下亂臣 第27節

    她哼了一聲,甩下帷幔關門離去,任憑里面的沈照渡怎么叫喊,直奔旁邊的東廂走去。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叫喊也沒把人喊回來,沈照渡氣惱地拍床。

    他現在反口說自己不是無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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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三十二

    之后的幾日,沈霓避沈照渡如蛇蝎。除了每日必要的換藥更衣,她半步不入濯纓堂,氣得沈照渡每次見她都要怪腔怪調一番。

    五日過去,他身上所有傷口均已結痂,連肩膀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劍傷也止住了血水,只待全部干透后找陳方丈拆開縫合的桑皮線。

    沈霓打濕手帕替他輕輕擦去傷口上的草藥:“你在軍營里也是這樣處理傷口的嗎?”

    沈照渡趴在床上,手里把玩著她剛做好的刀穗拋高,接住,再拋起,再接住,樂此不疲。

    “在西南草木多的地方還能臨時制作桑皮線,但在漠北這種不毛之地,我們會掰斷那些會咬人的大螞蟻的上顎鉗合傷口……”

    “夠了夠了。”沈霓連忙打住他的話頭。

    沈照渡笑著將腦袋靠在她的肩頭:“這才到哪里……”

    泡洗帕子的手完全浸在溫水中,沈霓想起他說過的話——

    “我受遍阿鼻地獄里的所有苦難,才走到了娘娘面前。”

    “官府的人說,破廟在半夜起火,你不在里面睡覺,跑哪兒去了?”

    沈照渡沒有立刻回答,把臉埋進她的大袖中:“睡不著,爬樹上乘涼。”

    在沈霓走后,他每天蹲守在沈府附近,破廟早就不是他的棲身之所,沈府的后巷旮旯才是。

    深知他嘴硬個性,沈霓也逼他回答,手按在他披散的頭發上,雖無當初刺刺拉拉的扎手感,但他的長發黑粗且硬,手感并不好,與他一身崢嶸傲骨倒十分相配。

    他不像無名,但他確實就是無名。

    她錯過了一棵雜草長成參天大樹的歷險。

    “對不起。”她低頭將埋在自己衣袖上的沈照渡摟在懷里,“如果不是我懦弱,任憑大伯擺布,你也不會走上如此艱難的路。”

    如果有沈正榮的提攜,再以他自身的天賦優勢,想在軍中有超凡地位必定事半功倍。

    “我寧愿走現在的路。”

    沈照渡從她懷中抬頭,臉上眼中的桀驁與掠奪不加掩飾:“你和我只能有一種關系,誰要退而求其次做姐弟誰做去。”

    他生于地底泥淖,卑若塵埃,想要玷污天上明月是罪孽深重,當墮無間地獄,受盡千萬億劫。

    佛曰:無間有三,時無間、空無間、受者無間。犯五逆罪者永墮此界,盡受終極之無間。

    而他只過了幾年苦難就站在了沈霓身旁,夫復何求?

    見沈霓又板起臉想要反駁,他先下手為強,直起身吻上去:“你再提無名我就當一回霸王,管你叫爹喊娘我也要入你。”

    沈霓臉龐一熱,嗔怪地戳他眉心:“有跟自己較勁的嗎?幼不幼稚。”

    沈照渡仰頭銜住她的手指,靈活地勾纏住她的指尖,一路深入直至整根沒入。

    濕潤緊緊包裹著她的纖指,沈霓羞得急忙想要抽出,察覺到的他立刻纏得更緊,用尖牙細細抵磨著她的指腹,眼中的旖旎慢慢被侵略覆蓋,如惡狼捕獵前的危險蟄伏。

    他越靠越近,沈霓下意識要退,剛要摔下床沿,立刻被結實摟回床上,困在一雙結實雙臂與胸膛之間。

    二人貼得極近,隔著一圈圈白布沈霓還能感覺到他呼吸的起伏,有節奏地攻擊她的心墻。

    “沈霓。”

    覆在她背上的兩只大掌滑落到她的臀,輕輕一抬,失去支撐的她便跌落在沈照渡懷里,徹底被錮絆在他的懷里。

    “你以為把無名養在身邊他就不會變成臭男人嗎?”沈照渡用力將她托起,,惡劣道,“他會在阿姐出嫁的前一晚,將她壓在床上,囚禁在身邊,一生只能看著他一個人。”

    他手臂收緊,眼神浮現出猶如身臨其境的瘋狂:“jiejie喜歡這樣的無名嗎?”

    蒼勁的手指在她凹陷的脊椎溝上逶迤摩挲,沈霓不住顫抖,卻又不得不扶著他的肩膀,有氣無力地反駁:“你騙人。”

    “我何時騙過你?”怕真的嚇到她,沈照渡松開手將沈霓放下,慵懶地將臉貼在她小腹上,“所以你該慶幸現在的我是沈照渡。”

    要他親眼看著沈霓屬于另一個男人,他真的會失控殺人,將沈霓完全據為己有。

    更漏的水聲在凜肅中回蕩,嘀嗒不止,將濯纓堂困得愈發逼仄窒息。

    而圈住她細腰的人要將這個空間收得更窄,他鼻尖一路下滑,停在她腿心之上,輕輕拱撞。

    醒掌殺人劍,眠臥美人膝。

    瓦頂蹭刮聲擾亂水滴回音,沈照渡剛合上的眼睛再度睜開。

    一縷正午的烈陽從屋頂降臨,光柱中一個小小的竹筒疾速而下,啪嗒一聲落在床前的踏板上。

    沈照渡伸手撿起一指長寬的竹筒,從里面抽出卷好的宣紙展開。

    一看就皺起了眉頭。

    “怎么了?”

    他能在自己面前打開密函,就證明沒有要瞞她的意思。

    沈照渡搖搖頭,將紙放進燭火中燃燒殆盡才說:“你知道賀洪嗎?”

    賀洪是蕭翎親自提拔的,她當然知道。

    “你跟他杠上了?”

    “他也配?”那些隱藏不住,也不屑隱藏的孤高傲慢膨脹,沈照渡撈起滑下手臂的長袍走到書案旁,提筆回信,“蕭鸞為了打壓我,派這人到漠北掛帥,還帶走我兩個副將。”

    密函就是副將發回來的,賀洪剛入邊境就被蠻夷偷襲,還燒沒了半個月的軍糧。

    “蠻夷眾多部落,每個部落的作戰方法各不相同,而且他們的首領換得極快,每一兩個月就會有新的作戰方式出現,防不勝防,沒經驗的將領根本不可能占領上風。”

    沈霓也聽過蕭翎評價賀洪這個人,說他忠誠有之,但墨守成規,而且因為年齡和軍功擺在那兒,根本不聽旁人勸告。

    而賀洪從未接觸過漠北的戰役,也不肯聽從邊塞將士的意見,失利敗北也毋庸置疑。

    沈霓也起身走到他旁邊,伸手替他拿住磨條研磨:“如果賀洪接連敗退,你會接替他去漠北嗎?”

    這就是沈照渡皺眉的原因了。

    蕭鸞不缺武將,但如果賀洪真的被打得人仰馬翻,他作為最令漠北蠻夷聞風喪膽的存在,必定要上前線振士氣定軍心。

    昭武候府遇襲的事早就上報御書房,但時至今日,蕭鸞還是一點表示也沒有。

    如無意外,圣意快要到了。

    他放下筆,牽起沈霓的手走到門前,原本應守在后門的小廝扶著帽子急遽朝他跑來。

    “侯爺,”他氣喘吁吁地停在階前,“一位姓張的公公通傳,說陛下已經過了光德坊,快要到侯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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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三十三

    沈霓對這個多次陷她于不義的亂臣頭子沒有任何興趣,只抬手為沈照渡系好衣帶:“雖然我不齒他的所作所為,但好歹是面圣,還是穿得正經一點吧。”

    沈照渡屈膝享受她的照顧,不料整理到肩位時,沈霓拇指突然用力在他劍傷上一按,痛得他忍不住大聲慘叫,健康紅潤的膚色立刻變得煞白。

    “你謀害親夫啊!”

    聽完他這胡言亂語,沈霓更覺得自己做對了,故意掐他慘白的臉頰:“我是為你好,這樣去見他,應該不會太過為難你。”

    趕走一臉委屈的沈照渡后,沈霓回到堂里收拾藥瓶。

    那張要發往漠北的密信大大咧咧躺在書案上,只用一方鎮紙壓著,對她毫不設防。

    她上前拿起信紙,沈照渡寫的字要比她想象中要好千倍百倍。

    他練的應當是草書,落筆如脫韁駿馬,張揚跋扈,筆鋒下隱藏蓬勃原始的張力,果然字如其人。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沈照渡寫字,以前在歸元寺的時候她曾想教他寫字,可惜她眼睛朦朧昏花,沈照渡也厭煩這種精細活,一看到她拿書就跑得影兒都不見。

    到底是誰第一個傳他是個大字不識的文盲?這書法的境界可比她還高。

    他真的有好好長大。

    正替他把信函夾進一旁的兵書里,虛掩著的鏤花門被侍女輕輕敲響。

    “夫人,陛下送了都督好幾箱藥品,不如您先清點一下我們再挪進庫房吧。”

    沈霓把兵書塞進書堆的最底下,疑惑地走出去。

    昭武候府也不是沒收到過賞賜,都是管家清點入庫的,怎么今天就要她來出面了?

    大大小小的楠木箱子橫縱三列擺滿了半個庭院,沈霓一眼就看到箱子陣中央穿著男式直綴的沈婳。

    她頭戴玉冠,手執折扇,折扇下還墜著一個小小的梅花玉佩,風流爾雅。

    “聽說二叔進京了,要是他知道你在這兒背叛先帝,你猜他會不會氣暈過去?”

    沈婳長相英氣,未入宮時就愛女扮男裝和蕭鸞出行,坊間還傳過蕭鸞有斷袖分桃之癖。

    沈照渡不在這里,可侯府下人都在。

    在他們眼中,沈照渡與她就是一體的,她若在此處丟了臉,沈照渡在侯府就威信就會受損。

    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他,沈霓都不能在這里低頭認輸。

    她淡然睥睨著沈婳:“大伯知道你與蕭鸞茍且在一起尚沒有氣死,怎么到我這兒就不同了呢?”

    沈婳揚起的嘴角頓時沉下。

    她氣的不是沈霓的話,而是這個軟弱的meimei竟然也有敢反駁忤逆她的一天。

    “你以為有人撐腰哀家就治不了你嗎?”

    不過都是狐假虎威,沈霓早已看穿,把話原數奉還她:“如果蕭鸞不在這里,你還敢來挑釁我嗎?”

    “既然你說到他……”沈婳唰的一聲合上扇面,“那你猜猜我為什么能單獨出現在這里?”

    聞言,沈霓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圣旨已經燒了,這里沒有你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