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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下亂臣 第5節

    “這還要感謝陛下的諄諄教誨。”

    要不是蕭鸞逼著他“盡忠職守”,他斷然不會上山,也就不會遇見沈霓。

    馨香與yin靡的氣息似乎還縈繞在鼻尖,□□的火還未完全熄滅,心心念念的全是沈霓。

    “不知陛下急召臣進宮所為何事?”

    蕭鸞斂起臉上的笑意,正襟危坐:“朕想讓你接管兵部。”

    沈照渡根本不考慮,婉拒:“兵部與都督府互相制衡,臣再接管兵部難以服眾。”

    都督府有統兵權,而兵部有調兵權,若真接管了兵部,掌握所有兵權,他不信蕭鸞能高枕無憂。

    他沒正經念過書,但也深知兔死狗烹的道理,怕惹來殺身之禍,他早早上書懇求蕭鸞收回自己手上的兵權,給他個閑散官職打發時間就可。

    可蕭鸞當面把他的折子扔到一旁:“朕就這樣收回你們這些功臣的兵權,豈不讓人寒心?朕對你們抱有十萬分信任,希望你們也是。”

    然后一道圣旨下來,已被封為昭武侯的他成為掌兵馬大權的左都督,權傾朝野。

    榮耀嗎?

    當然的。

    只不過高處不勝寒,站得越高,摔得也越疼。

    他才剛得到沈霓,還想活得久一些。

    而幸蕭鸞似乎也是說說而已,再開口時表情松動了些:“鎮撫司打聽到,兵部尚書要率皇兄的舊部準備污蔑朕謀反奪位。”

    沈照渡進門前猜到了。

    蕭鸞登基已半年,但龍椅坐得并不穩當,朝中有不少說他弒兄奪位的聲音,指責他殘暴不仁,愧對蕭家列祖列宗,對不起天下黎民百姓。

    不過這些聲音起得急,消失得也快——因為說這些話的人都被沈照渡殺了。

    蕭鸞上位不正,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他被迫以一個仁君的姿態出現。

    但動蕩的局勢不允許真仁君的存在,蕭鸞要坐穩這個位置,手上必然要有一把鋒利的劍刃,震懾天下。

    而這把利刃就是殺人如麻的沈照渡。

    “呂尚書正和幾位同僚在臥云閣商議,按照以往的散場時間計算,你現在出發應該能趕得上在他進府前動手。”

    說話間,小太監從內室捧出一件純黑的勁裝,遞到沈照渡面前。

    殺人于沈照渡來說不過家常便飯,他解開官袍系帶,在蕭鸞面前換上夜行衣。

    “臣能跟陛下討個賞嗎?”腰帶一束,勁瘦的腰與寬闊的肩線條凌厲,一如他眼中浮現的殺氣。

    沈照渡從不向他要賞,蕭鸞訝異:“你想要什么?”

    “這次就不必給臣準備吃食了。”他眼睛里漾出些溫度,“侯府缺廚子,想向陛下討幾個服侍過沈霓膳食的御廚。”

    *

    月黑風高,兵部呂尚書如同往常一樣,在小廝的攙扶下醉醺醺地走出臥云閣,嘴上還嚷嚷著要都督府的人好看。

    酒家在窄巷之中,馬車進不來,在原地揮別幾個不同路的同僚過后,呂尚書掙開小廝的手自己站好。

    “關你的門去吧,我自己走。”

    看著快到宵禁的辰光,小廝也趕著收市關門,點頭哈腰恭送:“尚書大人慢走,小心腳下哈——”

    看著呂尚書壯實的背影遠去,小廝拿起門板準備關店時打了個噴嚏。

    “都陽春三月了,怎么還這么冷呢?”

    街上最后一扇門關閉,烏云蓋月,一個黑影從堆滿籮筐的橫巷里走出,腰佩長刀,右手虛握黑金刀柄,每一步都走得悄無聲息。

    呂尚書還在一步一踉蹌地走著,時而罵罵咧咧,時而引吭高歌,分毫不覺危險已經靠近。

    打更人敲鑼聲漸近,巷口掛著的燈籠隨風而動。

    沈照渡腳步越來越快,五指收緊,往右跨了一步,從呂尚書身側而過。

    越肩而過的那一刻,他猛然抽刀,身體利落一轉,橫出的刀刃劃過呂尚書肥短的脖子,一刀封喉,連呼救的聲音都沒機會發出。

    金刀錚然入鞘,沈照渡泰然繼續往前,已經沒了呼吸的呂尚書還立在原地,蹣跚幾步,轟然倒地。

    十步殺一人,事了拂衣去,幽長的深巷唯剩死寂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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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七

    穿過內城東門,馬車的速度逐漸慢下來,又聽車輪咕嚕轉了足足一刻鐘,終于徹底停下。

    “夫人,侯府到了。”

    沈霓不喜皺眉,但道觀里的人命還握在沈照渡手上,還是沒有出言阻止,彎著腰從車廂里走出。

    昭武侯府是座五進院落,并不是新修的,原是京城一位巨賈的府邸,后因為生意失敗被迫倒賣家業,當時還是個王爺的蕭鸞花重金盤了下來,登基后才賜給沈照渡作為侯府。

    侯府的嬤嬤搬來一張杌扎扶她下車。

    雖然已經換過衣服,但身上和腿間的污物還沾粘著,沈霓一進府便要求沐浴。

    蕭鸞是個愛享受的,還引了溫泉進府里,特地辟出個地方建溫泉池。

    “侯爺不貪圖享樂,住進來幾個月也不見他用一回,夫人一來就開水了。”嬤嬤笑得慈祥,“侯爺待夫人極為體貼。”

    沈霓心中譏諷,但也沒有說話,沒必要斥責不知全貌的人。

    溫泉池建在一個掛滿紗帳的方亭里,亭子正面放著一扇歲寒四友屏風,花木扶疏之間煙霧繚繞,仿若瑤池仙境。

    “夫人,奴婢為您更衣吧?”

    沈霓是從小就被伺候慣的,哪怕在道觀這種條件簡陋的地方也有倚香照顧,可想到自己身上那斑斑點點的淤青,防備地退了一步,皺眉道:“你們退下,我自己來就行。”

    沈照渡也從不需要下人伺候更衣沐浴,幾個侍女也見怪不怪,矮身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

    春日的夜晚還是夾著幾分寒意,沈霓繞到屏風后解下羅裳,赤身走下圓池的石階。

    溫柔的暖水浸沒疲憊不堪的身體,沈霓卻無意享受,生怕沈照渡突然回來,洗掉污穢便從湯池里起身更衣。

    干凈的衣物就搭在屏風上,她拿起浴巾擦干身子,正想抽出件里衣,外頭便有人聲由遠至近響起,叫的都是“侯爺”。

    沈照渡回來了。

    現在再一件件穿衣顯然已經來不及,沈霓拉下最上面的大袖衫往身上一裹,又扯出腰帶胡亂系上,正好在沈照渡跨進屏風時遮住大片白皙。

    “你動作倒是快。”

    屏風下方是鏤空的,進來前他就看到沈霓一雙修長的小腿。

    看沈照渡吃癟是她現在唯一的樂趣,沈霓把濕發撥到肩后,瞇著眼睛挑釁:“都督這是在惋惜?”

    “倒不至于。”沈照渡緩步向她走來,見她想退,又說,“在這里,我讓你脫你就得脫,何來惋惜?”

    見沈霓不聽警告還要躲,他大步一邁,單手摟過沈霓的腰將她帶到懷里。

    “娘娘陪臣再……”

    話才開了頭,一雙玉臂用盡全力將他抵開。

    “你身上有血腥味。”沈霓冷著一雙眼死死盯著他,“你殺人了?”

    作為蕭鸞最鋒利的一把刀,沈照渡的刀法無人能及,殺人從不沾血,不留痕跡。

    藏在光線外袍內的骯臟露出一角,他垂眸看著沈霓的臉,她眼中的厭惡與反感不加掩飾,仿佛在看一只在生吞血rou的禽獸,刺痛他本就忐忑的心。

    他松開手摟著沈霓的手,自己寬衣解帶:“這與你無關。”

    “什么叫與我無關!”見他背過身想走開,沈霓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你說過會放過道觀的人,你答應過的!”

    沈霓這一下手勁極大,毫無防備的沈照渡被這么一扯,腳下差點滑倒。

    虛驚一場。

    被冤枉的他瞬間占領上風,他將腰帶一甩,縛住沈霓的手臂,用力將她帶進懷里。

    “現在就殺了他們,以后我拿什么威脅娘娘留下?”他捏住沈霓小巧的下巴逼她仰臉,“臣一向守信,不像某些人。”

    似乎很不愿跟她在這個話題上說太多,他松開手繼續解開自己的衣物,沒有任何耐性可言,粗暴地扯開,嫌棄地扔甩到一旁。

    沈照渡身上的暴躁顯而易見,生怕這閻王突然對自己發難,沈霓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在他脫得□□時別過了臉。

    但他身上背后大大小小的傷疤縱橫交錯,有深有淺,難看得猙獰,饒是她不想看也無法忽視。

    蕭翎曾不止一次和她提過沈照渡,哪怕是他造反的那兩年,蕭翎對他的評價都是正面的。

    雖然出身底層,但驍勇善戰、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恨不得把所有贊美之詞放在他身上。

    “說實話,我有點怕他。”當時蕭翎將她拉到腿上坐,一貫溫柔的眉眼擔憂地蹙起,“這人打起仗來連自己的命都不顧,好幾次雖成功斬殺敵軍首領,但他也半只腳跨進鬼門關,莽得像個亡命之徒。”

    那時沈照渡已反,沈霓對他毫無好印象,用手指撫平蕭翎的眉頭說:“區區賊子為了榮華富貴當然要拼命全力,鶴軒何須懼怕。”

    鶴軒是是蕭翎的字,只有他們相處時,他從不說朕,也不讓她叫陛下。

    想得有些出神,沈霓忘記收回落在沈照渡背后的眼睛,落得久了,被盯著的人也不得不回頭看她。

    “娘娘看了這么久,是想和臣洗鴛鴦浴?”

    回憶被打斷,沈霓回過神來,浴池里的沈照渡轉過身面向她,而他胸前的傷疤竟不比背后的少,有兩道還橫亙過胸口處,比她手臂還要長。

    他不過弱冠已經位極人臣,赫赫戰功全是用命換回來的。

    “瘋子。”她輕聲吐出兩個字,但亭子四周靜謐,再輕也能溜進沈照渡耳朵耳中。

    不知她心里所想,沈照渡自然而然認為她在說自己那孟浪之言,沖轉身的離開的她叫喚:“臣也只對娘娘瘋而已。”

    沈霓走出亭子,一直在亭外等候的侍女立刻上前為她引路。

    到底是她小看了沈照渡的無恥,他根本沒有讓人準備客房,侍女帶著她穿修竹,行□□,最后停在侯府的正院,沈照渡的濯纓堂前。

    “侯爺入主侯府以來未曾迎客,客房亦從未打掃,夫人這幾天屈就一下,和侯爺……”

    “怎么算屈就呢?”沈霓打斷侍女的囁嚅,跨過門檻,“能住進侯府正堂,我高興都來不及。”

    她不是矯情的人,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在道觀里做齊了,現在落入狼xue,再掙扎吵鬧有什么意義?

    繞過屏風,視野頓時開闊,目光所及之處皆擺滿裝飾——半人高的珊瑚樹,擺滿玉雕的酸枝博古架隔斷,旁邊的楠木千工拔步床雕滿花鳥,鑲嵌的都是名貴寶石,在燭光下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