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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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季眠感覺傷口由開始的刺痛轉(zhuǎn)為麻痹的脹痛,才緩緩撐著身子爬起來。 按照原主的記憶,這附近有個橋洞,下面經(jīng)常有他的許多“好兄弟”過來。 他打算先去那里混口飯吃。 他扶著墻,慢慢地走。踉踉蹌蹌的,就這樣摸出了這個陰森森的黑巷子。 上了街道,盡管仍然破敗,但好歹是明亮的,周邊的商鋪窗明幾凈。 季眠感覺舒服了點。他忍得了疼,但忍不了臟。 到了街上,似乎認識他的人有許多,常對他投來厭惡的眼光,有些則是怪笑著捂住自己的口袋,像是在挑釁。 季眠轉(zhuǎn)回頭,繼續(xù)往前。 他從時裝店的展示玻璃中看清了一個模糊的輪廓,那是他自己: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穿著一身不倫不類的盜版黑白時裝,混搭著好幾個“大牌”,說不上是土還是洋氣。一頭棕發(fā)卷曲凌亂,瞳孔也是棕色的,琥珀似的,是他身上唯一明亮干凈的地方。 一張臉細看其實很是俊秀,帶了點少年的乖覺。但此刻被黑乎乎的泥水——誰知道是什么水呢?季眠只能往好處想。泥水是他目前唯一可以接受的答案。 就連他黑白上衣的背后,也都沾著不明的黑色污漬。這個季眠知道,那是他剛剛躺在巷子的地上沾到的。 這回絕不可能是泥水。 季眠又開始難受了。 第2章 季眠走了半個小時,終于走到橋洞底下,已經(jīng)餓得不像話了,也不知道原主究竟多久沒吃東西。 他的“好兄弟”們來了幾個,正圍在一起打牌,打得火熱,個個臉上都帶著笑。 他們的衣服跟季眠的有所不同,干干凈凈的。 有些還是大品牌,也與季眠的不同——他們的是正版的。 記憶里,這些人都是家庭健全,甚至比較和諧的。有吃有穿,自然跟季眠這種流浪兒不一樣。 有個嘴里叼著煙,留著寸頭的男生瞥見季眠,當(dāng)然也看見他身上的傷口和污漬。 他隨口喊了聲:“眠哥。” 喊完,又不冷不熱地轉(zhuǎn)回去了。 仿佛這個稱呼跟路邊的野貓野狗沒什么區(qū)別,后綴的“哥”字也只是個后綴而已,聽不出任何尊重的意味。 但按照原主的記憶,每次他聽到這些人喊自己“眠哥”,就會笑。那笑容是被從泥水里抬起來的自尊。 季眠不太懂,但也努力勾著嘴角笑了一下。不到半秒鐘,又把笑收了回去。應(yīng)付差事一樣。 幾個男生周圍放了些吃的,看包裝都是從便利店買來的,還有幾包煙。不過原主礙于面子,總是不肯去吃他們的東西。 季眠走過去,從里面挑了個三明治,又提走一桶溫?zé)岬年P(guān)東煮,坐下來吃。 打著牌的幾人頓時停住了,紛紛轉(zhuǎn)過頭來看他。 但季眠假裝沒注意到,先是喝了口熱乎的湯,接著夾出來里頭的菠菜雞蛋糕,一口咬下去一半。 他分享似的對系統(tǒng)道:【這個好吃。】 系統(tǒng):【……】 季眠又道:【叫什么呀?】 【關(guān)東煮,你吃的那個是菠菜雞蛋糕。】系統(tǒng)回答完,接著說:【問那么多,吃你的吧。】 “眠哥,今天又沒‘業(yè)績’啊。”最開始喊季眠“眠哥”的那人笑著道,語氣有點古怪。 又有一人嬉皮笑臉地說:“我們請眠哥吃飯。眠哥業(yè)績上來了,記得回哥幾個兩條煙啊。” 季眠既沒說好,也沒搖頭。先吃了東西再說。 沒得到回應(yīng),那幾人皺著眉,幾乎想要發(fā)作了。但轉(zhuǎn)念一想季眠平日里的做派,又把這火咽了下去。 何必呢?要是真把這家伙惹毛了,從哪里再找來一個這么蠢的提款機? 兔子也有咬人的時候,忍一會兒得了,估計這家伙沒吃飯,現(xiàn)在正餓著。跟餓鬼是講不了道理的。 季眠填飽肚子,在河邊洗了把臉,去橋洞底下找地方休息。 還好是夏天,從橋洞吹進來的風(fēng)雖大,但在這時節(jié)倒是很舒服。 如果是冬天在這里,怕是沒多會兒連骨頭都要被冷風(fēng)吹碎了。 他舒服得瞇起眼睛,好像連身上的傷口都沒那么疼了。 【原主的十六歲生日就在這兩天了,第一個劇情節(jié)點馬上就到了。你要想辦法去女主所在的城區(qū),投靠她的干弟弟。】 季眠問:【那里離這里很遠嗎?】 【你可以走著去。】 【哦。】季眠放了心。 【也就是幾十公里而已。】 “……” 季眠果斷放棄了步行這個選項。他摸了摸自己的幾個口袋,空的,褲子后面的兜里頭有半包紙巾。其余就什么都沒了。 但是要找到女主,得有錢吶。 起碼,要有坐車的錢吶。 錢從哪里來?季眠垂著頭思考。 去賺。 【去偷。】 兩個不同的答案同時出現(xiàn)在他腦海里。前者是季眠自己的念頭,后者是系統(tǒng)出的餿主意。 他搖搖頭:“偷?我不要去偷。很沒道德的。” 系統(tǒng)冷笑:【道德?那是什么?能吃嗎?】 季眠不是很想理會它。 系統(tǒng)的下一句很快來了:【你來這個世界是為了任務(wù),維持人設(shè)才是第一要務(wù)。原主是什么樣的人設(shè),你就要展現(xiàn)出什么人設(shè)。否則,“季眠”的性格轉(zhuǎn)變,就會成為煽動蝴蝶效應(yīng)的翅膀。你不是“可以偷”,而是“必須偷”。】 它又補刀道:【再說了,你哪里來的道德感?】 【你連記憶都沒有,誰知道你上輩子是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 “……” 季眠妥協(xié)了,但只為系統(tǒng)說的“維持人設(shè)”。他刻意忽略了自己曾經(jīng)是“罪犯”的可能性。 * 季眠休息了幾天,那日被揍的傷口總算不怎么疼了。 這幾天,他就靠著“好兄弟”們打牌的零嘴過活。 季眠感覺到,再留下去,他的這些個“好兄弟”就快爆發(fā)了。 第四天時,他踩著他們爆發(fā)的底線,從橋洞離開。 ——他要去偷了。 偷誰呢?季眠還沒想好。 怎么偷?季眠也不知道。 他晃蕩到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原主顯然是這一帶的慣犯,有人認出季眠,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口袋和背包,警惕地檢查自己有沒有丟失什么財物。 季眠兩只手攥得緊緊的,手心出了一層薄汗。 第一次做賊,他有點緊張。 他咬咬牙,在馬路牙子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然后挑選要下手的目標。 看到一對過路的夫妻,說說笑笑的,眉目含情。舍不得下手。 看到一個打扮時髦的姑娘,高馬尾在腦后一甩一甩,很有活力。舍不得下手。 又看到一個普通的中年男人,啤酒肚晃晃蕩蕩。還是舍不得下手。 系統(tǒng):【……】 它嘆著氣:【你到底能不能行了?】 【我……能行的。】季眠遲疑地道。 頂著正午毒辣的太陽,他額頭上也冒出一層細汗。再拖下去可不行。 他頭昏眼花地看,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目標。 那是個剛從車上下來的青年,染著一頭亮眼的紅毛。他的車停靠在路邊,只要季眠找好角度,車內(nèi)的記錄儀是拍不到他的。原主在這一帶得手過多次,確定附近沒有監(jiān)控。 但季眠選中他的原因卻不是因為這些,而是因為:這人長得很像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混混。 紅發(fā)青年從頭到腳都不良少年的標準定義,發(fā)型張揚,上衣是略緊身的背心,牛仔褲上還掛了幾根非主流的鐵鏈子,肩上背了個大皮包,露出來的皮膚上紋著浮夸的紋身。 季眠不愿意以貌取人,但此時此刻,以貌取人確實能給他帶來一點安慰。他很需要這一點安慰:他要搶的是個混混,很壞很壞的混混。 第3章 季眠裝作不經(jīng)意地站起身來,慢悠悠地穿過馬路,來到紅發(fā)青年附近,不過兩分鐘路程,季眠已來到他的身后,成為一個不起眼的路人。 原主當(dāng)扒手的經(jīng)驗十分豐富,成為“季眠”以后,季眠也繼承了他的這項能力。 紅發(fā)青年是朝著太陽的方向走的,影子短短地被拖在身后。季眠的影子也跟他的一起,被拖在后面。 他屏著呼吸,腳步像貓一般輕,走路時還要裝出一副光明正大的樣子,免得過路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