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所以仁安公主是其中的知情者?”李崇克追問之下,對方并沒有否認,李崇克惶恐道:“可是你與仁安公主嫌隙叢生,她為何會將秘密告訴你?” 王葭昇抬起頭,看向陰影之中的李崇克,臉上洋溢著狡詐而得意的笑:“熙寧五年,流芳亭外,斜陽春色!” 李崇克一陣眩暈,向后退去一步,無力地反撐在一根門柱上:“你!你當時?”正是那一日,宋神宗命郭熙作《早春圖》,預言大宋新政一帆風順,舉國興盛。那一日,絕望的仁安公主受盡駙馬侮辱,意圖投湖結束生命,卻被無意經過的李崇克意外救下。那一日,年少的李崇克與仁安公主交心而談,他不知,自己竟然成了落魄公主的牽掛與寄托,也成為了駙馬日后相要挾的唯一把柄,代價便是公主心中所守著的《早春圖》秘密。 熙寧五年,《早春圖》將宋神宗、郭熙和王安石三個名字用一根看不見的命運之繩串聯起來,而纏繞在這根繩線之上的,還有另外三個本應遠離朝政和政治中心的人。王葭昇咳嗽中帶著哭和笑,奮力地喘氣道:“李崇克,你做夢也想不到吧?所有的這一切,竟然會與你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爺的安排?到頭來,我們所有人都是被它玩弄在鼓……咳咳……鼓掌之……之中?”他劇烈地咳著,李崇克瞪大了雙眼在黑暗中搜尋著什么,仿佛眼前又回放出當年流芳亭外的場景t,當年那個柔弱絕望的面容,那個與他傾訴衷腸的可憐人。等他再回過意識的時候,只聽背后啪的一聲,洪知儒破門而入,一步沖到王葭昇身邊。 那個骨瘦如柴的身體已經癱倒在書卷堆中,陽光再次從屋外照射在他慘白如紙的面腮上,嘴角、鼻孔和眼角,幾道殷紅鮮血如同在宣紙上的顏彩筆觸一般,優雅地延展開去。 第67章 第六十六章:早春 黑暗之中,趙佶意識到自己的腦袋開始一陣陣地發暈,不知是眉壽酒的后勁發動,還是柳若眉適才讓他服下的毒藥開始起效。只聽前方嘶地一聲,瞬間雙眼被一點燭光刺痛,整個密室在搖曳的光亮之下漸漸顯現出原本的樣子。他環顧四周,房間應該緊挨著剛才外面的雅閣,但未設有窗戶。右面列著一排排高至屋頂的木架,屋子左側靠墻是一組座椅,前方一大片空地,正對面的墻上懸著長劍,匕首等若干兵器。 “這里原本是樊樓西樓的一個倉庫,藏儲些酒器金石之類。如今我將它作為私用,密室的機關我已做了改造,一旦入了密室鎖就只能從里面打開,外面的人沒有三四個時辰是進不來的。”柳若眉說著走到一把扶手椅邊一指:“官家,還請在此稍作休息吧!” 趙佶也無意反抗,此刻對他的“影娘”言聽計從,對自己并沒有壞處,便就著桌椅順勢坐下。柳若眉抬頭對林于二人道:“我給你們兩個時辰,在這里把圖中的謎題給解了,不然別想置身事外,我們四人唯有一起死在這密室中。就算等外面的救兵進來,皇帝也已經是一具尸體。” “柳姑娘,這謎題已經藏了數十年,如今才將這兩張圖合到了一塊,短短兩個時辰要破解迷局,豈不是比登天還難?”于墨霄皺眉道,他此刻已不再喚她名字,而是尊稱一聲柳姑娘。 “不是還有你的林姑娘在?難不倒她。”柳若眉嘴上說得利落,話里卻帶著一種別樣的情緒,于墨霄頓時語塞。 林寒初不急回答,和于墨霄二人一起走到趙佶身前跪地叩首:“民女二人斗膽,懇請官家恩準。” 趙佶點頭道:“朕知你們救駕心切,這未嘗不可。” “謝官家。”林寒初起身對柳若眉道:“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選擇。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官家恩準,我和墨霄不如就放手一試吧。”林寒初淡然道,順勢從木架上拿起兩個燭臺,點著了放在桌上。于墨霄打量了一眼四周,從墻上取下一柄懸掛著的長劍,露出一個鎖鉤。他比較了下位置,大約高過他的頭頂一尺,待回頭看向林寒初時,對方也正盯著鎖鉤微微點頭:“不錯,就這里吧。”兩人想的一樣,林寒初小心地將畫軸捧到墻邊,于墨霄解開畫軸外側的束帶,將天桿中間的繩帶小心掛在鉤上,用手拉了拉確定牢固后,才和林寒初一人一頭,將兩端軸頭捧住,一點一點往下展開,直到整張畫全部垂掛在墻壁上。 這一刻所有人都悄無聲息,空氣似乎變得凝滯,甚至連呼吸都暫時靜止。密室之中,只有忽明忽暗的燭光,照著四人的目光游走于墻上畫卷。林寒初捏緊自己正在微微冒汗的手心,她凝神而視,卻不知從何看起,她覺得仿佛畫中關于早春的一切都近在咫尺,但轉念之間一切都變得不可觸摸,只停留在畫心紙被之上;她仿佛融入畫面之中游走于古道溪間,卻又渾然覺得自己不過視置身世外冷眼旁觀眾生蕓蕓;她仿佛一下子看全了畫上的山石嶙峋、枝椏叢生,可又意識到所有意象都籠罩在一層薄霧彌漫之中,什么都在眼前卻什么都看不通透。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身后有人道: “玉堂晝掩春日閑,中有郭熙畫春山。鳴鳩乳燕初睡起,白波青嶂非人間。” 林寒初的背后響起趙佶的聲音。于林二人總共才見過趙佶頭一兩回,故而并未察覺他聲音的變化,而柳若眉與他相處數月,此刻卻發覺向來沉著和藹的皇帝,嗓音中居然無法掩飾地透露出絲絲激動。趙佶所念的乃是當年蘇軾形容郭熙《秋山平遠圖》時所寫的七言絕句,此刻雖然眼前的畫作不同,但意境卻相似貼切。 探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