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陳重乍看之下,咦地發(fā)出一聲驚嘆:“我執(zhí)掌馬軍司多年,看過不少輿圖,對開封的地形街道也算了然于心,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內(nèi)城輿圖。”眾人紛紛點頭,這張圖的特別之處,并不是在于它所繪詳盡,而是因為它的繪制方法,不同于一般輿圖的從上往下垂直俯瞰的視野。一般輿圖為了簡潔精準,通常會用線條組成大小比例不一的格子,來表述建筑物和街道,這樣通常可以使看圖之人清晰明了地找到方位,但是這張圖卻極其繁瑣,它不但采用了從斜上方俯瞰街市的角度,將房屋街道的位置在圖上表示出來,更是將屋舍的樣子,樓房的高低,甚至是一些建筑的樣式細節(jié)都表現(xiàn)在圖上,更像是一種仔細描摹整個開封內(nèi)城的界畫。如果真如林寒初所言,即便這是一張假圖,那么當年作畫之人,也必定心細如塵。 趙柘點頭道:“輿圖的尺寸與《早春圖》的畫心大小相仿,輿圖質(zhì)地纖薄,將它完全展開,附于《早春圖》之上,《早春圖》的山巒草木便可依稀浮現(xiàn)于輿圖之上。” 陳重撓頭不解:“那又如何?” 趙柘回以一個淡然的笑容:“《早春圖》上所畫的都是山野間冬末初春的自然景致,但唯獨有一處是隱藏于山巒煙云間的世外樓閣,也唯獨這一處當年郭熙使用了紅綠兩種顏彩加以著色暈染,而整張畫的其他部分都是以水墨繪制,可見樓閣之處的處理別有用心。當然光是這兩點不足以說明問題,更重要的是,如果將兩張畫的邊界重合對齊,會發(fā)現(xiàn)一個驚人之處!”他將右手食指伸出,斬釘截鐵地指向輿圖右上方的一處。眾人順著他的手指末端瞧去,只聽他繼續(xù)說道:“此處屋舍的造型、輪廓,甚至屋舍上每一根線條的位置和長短都可以與《早春圖》上樓閣之中最高處的那座寺院嚴絲合縫地對照起來。這在兩幅畫上的其他任何一處都沒有一摸一樣的情況。如果尺寸、構(gòu)圖、用色都只是巧合,那么這處屋舍的完美重合,絕對不可能再是巧合!” 趙柘緩緩將食指的指尖落在輿圖的表面,眾人湊近而觀,三個蠅頭小字赫然紙上:觀音院。 陸明忠站直了腰,伸手摩挲著下顎的胡須:“觀音院?熙王是說觀音院內(nèi)藏有神宗皇帝留下的巨額國庫?” “正是!不日前我已派遣手下前往觀音院內(nèi)查探,發(fā)現(xiàn)此處雖為佛門重地,但后殿卻有一條秘道不知通往何處,且院內(nèi)有人把守出入口,每隔一段時間院內(nèi)便會替換人手,晝夜不斷。試問若不是有重要事物安置于此,何以如此隱秘?因為我不便打草驚蛇,便沒有派侍衛(wèi)潛入其中查探。但是方位不會有錯!”聽了趙柘的解釋,陸明忠若有所思地點頭,隨即又偷偷看向趙佶。 趙佶慢條斯理地又喝了一杯眉壽酒,走進幾步端詳了眼前的這樣輿圖。趙柘傲慢道:“皇兄,若你依然不信,不如我將《早春圖》一同打開,將輿圖附于其上,一比較便可知真?zhèn)巍!?/br> 不想趙佶搖頭笑道:“熙王,不必了!觀音院距離此處不過數(shù)里,不如我們現(xiàn)在就讓陸明忠派一隊人馬去觀音院的秘道看看,到底里面有沒有國庫寶藏,一切自然見分曉!”趙柘思慮片刻,覺得也唯有這個辦法可以讓自己名正言順地擊垮趙佶,陸明忠等三人也并無異議,便當下遣了一小隊輕騎士兵,領(lǐng)了通行令牌,火速前往。而眾人則依然留在樓中,靜候破解僵局。 “這一切都是你設(shè)計好的吧?”趙柘從曹廷海的突然到來便已經(jīng)心生疑慮,擔心今天的這一切其實早就在趙佶的掌握之中,之所以讓陸明忠等三人依計行事,只不過是走了一招險棋,來個甕中捉鱉。 “熙王,你的才智不亞于朝中任何一人,只不過你犯了和許多人一樣的毛病,就是心急!” 趙佶在一把檀香木四出頭官帽椅上坐下,顯得比適才更加氣定神閑:“你的心思朕一直都知曉,但念在手足之情,向來對你容忍,這次張商英等上奏你的罪行,因此特意放出要擁立定王為太子的消息,試探你的反應。若你知難而退,那朕會再給你一次的機會,過往不究,可惜沒想到,你那么快就范!” 趙柘聽到這次,再無法保持原本自信灑脫的儀態(tài),他緊抿嘴唇,一陣忿恨的烈焰仿佛在心里直冒起來,只聽趙佶有道:“熙王,你可知曉,朕一直羨慕你!” “呵呵,此刻還說什么諷話?” 趙柘冷笑。 “朕自幼喜好書畫,天下人皆知。哲宗早逝,膝下無子,當年太后將大宋的興亡臨危托付于朕,朕自當不負所望,不敢有違祖訓。棄閑逸親勤政,棄丹青親社稷,這固然是一個君王應盡的本分,這么多年來,朕一刻也沒有忘記過。從即位的那一日起,曾經(jīng)風雅的端王便已然不復存在。朕不止一次地尋思,倘若當年哲宗沒有早夭,他留有子嗣,或者當年申王沒有眼疾,太后推舉的是他繼承大統(tǒng),那我今日依然會像你一般自在瀟灑。可是熙王你偏偏要步入這凡塵俗世,與那些狡詐jian臣一般勾心斗角,追逐名利。” “笑話!你身居高處,自然是不可能知道旁人的痛楚!”趙柘胸前一陣起伏,狠狠道:“你知不知道,我身為趙姓皇族,太祖皇帝的子孫,看到你近年來的所作所為,看到我堂堂大宋受外族欺壓蹂躪,看到民不聊生,而自己卻只是個什么都做不了的閑散王爺,是什么樣的心情?” 探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