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伴著晚風的嘶鳴,遠處似是而非地傳來了一個聲音,一開始以為只是風聲,隨后漸漸化為有節奏的人頌 —— “…… 征雁悲鳴,暗夜如屏,臥尸未寒血半凝。冤魂怨魄無名留,古來白骨誰人收?年年征戰背故鄉,家中妻小空相望。秋月已圓人未全,夜雨如淚泣漣漣。” 林寒初凝神細看,是一個老丈,衣衫襤褸地漸漸行近了,他口中振振有辭的是樂府的一首《沙場行》。林寒初收起淚水,不由自主地嘆道: “老人家,何事如此悲傷?” “沙場殘陽紅似血, 白骨千里露荒野。”那老丈依然自言自語,從林寒初眼前毫無表情地慢慢踱過,那張臉枯槁干癟,猶如骷髏外包裹著一層不相稱的皮囊。 “如今大宋國運尚興,也算是太平盛世,何來的白骨千里啊?” 那老丈突然站定,猛地仰天大笑幾聲,那聲音在寒風之中顯得陰森可怖,又悲涼之極。 “哈哈哈,太平盛世?好一個太平盛世!宋夏戰事連年不斷,西夏彪悍、宋軍孱弱,何來的國運興旺?何來的天下太平?送去的是一個個好端端的男兒,留下的只有皚皚白骨!君不見…孤村無人…腥風折草…荒唐…荒唐!哈哈哈!” 說著又如幽魂般朝著官道北面走了下去,終究消失在漸濃的夜色之中。 林寒初唏噓:“不想這寂寞的夜路上,所遇之人也是如此悲切。今夜的斷腸之人,又何止我一個呢?” 戌時三刻已過,濟永和尚主持完晚課,又誦經一炷香的時間,才緩緩收拾起物件,向自己的廂房走去。他的廂房位于后院的兩道石門之后,與后院最末的王安石之墓剛好一南一北,中間隔著蜿蜒蔥郁的園林和一方小池。濟永借著半明的月光,踏上后院前往廂房的石階,才行了兩步,就突然覺得脖頸上挨上了一個硬物,一驚之下,害得他腳下一個踉蹌,險些絆倒。 “大師,得罪了!” “你…你是何人?”他抓緊手中的經卷,抑制住胸口的緊張狂跳,“所為何來?” “我問你,這寺中何處安放了王安石的遺物?速速帶我前去!” 濟永只覺肩上一緊,那個修長的硬物上加了幾分力道,擱得他動彈不得。 “姑娘,是你?上個月你來過!”濟永認出了她的聲音。 林寒初一驚,也并不否認,“不錯,是我!我不想傷你性命,只是有要事在身,查訪完畢,馬上離開。” “寺…寺內設有一間禪房,刻有荊公生前的詩作;還有一間祠堂,是荊公生前居所改建。”他咽了口口水,“其它的房間都是荊公過世后才布置的,并無留有荊公的遺物。” 林寒初心想,這石刻禪房她上次已經去過,人來人來,里面陳列簡單,一目了然,斷然不是藏物之處,便道:“帶我去祠堂!” 兩人一前一后,腳下極輕,左拐右彎了幾下便來到一間三開間的祠堂門口。林寒初確認四下無人后,推門讓濟永和尚先進去,她依然用劍抵著他后背。濟永和尚點了蠟燭,只見這祠堂雖大,但里面也簡樸空曠。林寒初點了濟永的xue道,讓他站在一旁,自己則圍繞祠堂仔細揣摩起來。 只見這祠堂分前后兩部分,前面供奉著王安石和先祖的牌位,正中一座真人大小的王荊公坐像,面龐清瘦,雙目迥然望向前方。牌位前一個半人高的黃花梨木案幾,供奉著祭品,案幾下,三個蒲團依次擺放。林寒初查看了牌位、木雕和案幾的前前后后,并無暗格可藏物,就連蒲團她也拍捏,也無異樣。她又繞到后室,這里是一隔為二的廂房布置,一半為書房,一半為臥室。林寒初將燈燭拿在手中細細查看,書房中兩個書柜上擺放了四書五經之類的案卷,也已經是年代久遠,她拿了幾本翻看,并無異樣。臥室中的床榻之上,干凈無塵,想必是寺內每日都有人打掃,翻查后同樣一無所獲。林寒初不想放過每處細節,于是又花了一炷香時間,把祠堂內的物件重新看了一遍,連墻壁上的縫隙、屋頂和地面也用蠟燭照看了一遍。 林寒初解開他啞xue,“大師,我問你,這祠堂平日都是些什么人來?” “這里每日都有僧人整理打掃,而且經常會有香客造訪或安排法事,進進出出的閑雜人等不少。” 不對,林寒初心想,這里雖然是王安石生前遺居,但太過公開。羅丹青絕不會把那么重要的一張圖安排在這里,不然如何保證二十多年都不被人發現? “我再問你?這里可有什么暗格密室?” “阿彌陀佛。”濟永嘆道,“老僧在此二十多年來從未見過什么密室。” 林寒初心下疑慮,抽出長劍,抵住濟永的脖頸,逼問,“大師,莫怪寒初無禮,事出緊急,到底這寺內何處還會藏有王安石的遺物,還請如實相告!”說著她啪啪兩下解開濟永身上xue道。 濟永雙手合十,默默搖頭道,“姑娘又何必苦苦相逼?老僧實在不知姑娘所謂何事,還請姑娘如實相告才好。” “此事事關重大,不是寒初不肯相告,只是知道此事的人難免被殺人滅口,為了大師的安全,還是不知為上。” 濟永閉口再不言語,林寒初見逼問無用,將手中的劍又向他脖頸上送了一分,直沒入rou里。誰知那老和尚依舊搖頭,突然他抬頭嘆喊:“師父!當日你將濟永接入寺內,濟永便曾發誓守護荊公身后周全,如今濟永無能,只能隨你去拉!”說著便要將脖頸朝林寒初的劍上送來。 探案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