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吳阿四又道,“讀書人體虛,若是不知節制,這也是常有的事。她家覺得此事有失顏面,這才打算先瞞上兩天,再尋個由頭出殯。” 阮程嬌挑眉,“這天氣,若是再過上兩日,怕不是得臭了?” “嗐,她們身在官衙,自是有冰塊可用。”吳阿四擺擺手,“若是蘇三娘子不嫌棄,我倒能與街坊借些冰塊。” 阮程嬌倒是沒料到吳阿四如此有心,當即道,“那就有勞王夫郎,這費用,我蘇家定會以官價給予諸位。” “蘇三娘子這話見外了。我知道你們都不容易,我既說出這話來,就斷不能要你們的錢銀。” 說罷,吳阿四便轉身去張羅冰塊一事。 阮程嬌目送他走遠,一側臉,瞥了眼街對面的rou攤。瞧見偷偷摸摸張望的馮肴,冷哼一聲,只讓嗩吶吹得更加悲傷。 京都里那些著急站隊之人不是想要消息么,他便讓這消息去得更真實些。 馬車緩緩駛出渝北的時候,吳阿四目送了許久。 不知何時從街角走出的王雨站在他身側,瞧了眼留在地上帶有水漬的車轍印,輕聲道,“你當真沒覺得她們沒什么可疑?” 吳阿四攙著她的胳膊往回走,搖頭道,“能有什么可疑。你也不是沒瞧見蘇夫郎尋思的模樣,那是真的存了死志。不過是些苦命人罷了。” 他下了定論,王雨沒有作聲。兩人走了一段,等瞧不見馮肴的rou攤,王雨才又低道,“這兩日那兩姐妹一直在河上尋人,我跟了兩日,沒發現什么特別之處。” “總歸現在李塵也死了。”吳阿四壓低了聲,“以官府的尿性,官鹽一案多半是要推在她身上了。馮家姐妹這樣吃里扒外,早晚會有報應的。咱們只管過好自己的日子。” 她們面上漸漸舒展開來,渝北城中依舊是些家長里短的平和日子。 嘚嘚的馬蹄聲越行越遠。 除去起了馬護在裝載棺木馬車兩側的許應書和魏盛妤,崔成和書鈺兩人同乘一輛馬車。顏昭心中郁結,自己坐著一輛馬車。 低垂避光的車幔遮住了車內光景。 書鈺到底與顏昭一同長大,說不擔憂是騙人的。他眉頭緊鎖,好不容易等到停車休整,拿了些干糧就要前去尋顏昭。 還未走到那輛停駐下來,十分安靜的馬車旁,就被阮程嬌擋住了去路。 “鳳君說過,他不想被打擾。”出了渝北,阮程嬌也無需再裝成書鈺的妻主,他冷著臉,“表公子還是自行去歇息吧。” 周遭這么多人,書鈺又是個男郎,被人當眾這樣一駁,登時有些拉不下臉來。可他到底只是個男郎,臉上憤憤紅了一片,卻也說不出個「不」字。 崔成上前,緩和著氣氛道,“表公子莫要擔憂,奴拿了些糕點過來。表公子可要用些?” “不吃!”書鈺正憋著一口氣,這會有崔成在,他登時一甩衣袖,將氣全都撒在他身上,“鳳君難過至此,我如何吃得下去。” 他抱著手中的干糧,重重踏步往前走去。 此處近驛站,樹蔭下坐著個衣衫襤褸的人,面黃肌瘦的,時不時就往她們這邊瞧瞧。 書鈺不過靠近了幾步,一股難聞的味便涌進鼻尖。嗆得他忙捂住自己的口鼻,皺眉將干糧居高臨下地扔了過去,“今日算你走運。” 還不等他轉身,那人卻不管不顧地直直站起,沖了過來。 驚變之下,書鈺一張臉五官亂飛,駭得連連后退。暗道自己果真就不該起什么善心! 眼瞅著那人要撲向自己,書鈺忙側身往旁邊一避,還不等他站穩身子罵上幾句,那人已經直直越過他,不顧幾柄長劍齊刷刷對準自己,跌跌撞撞跪在了停住的馬車前。 “陛下!” 她哭得無助,一聲低喚。立時讓站在阮程嬌身后的魏盛妤驚呼道,“你是高采蓉,高姑娘?!” “高采蓉?”阮程嬌揚手,眾人收劍。 “阮將軍,魏姑娘。”多日躲藏的高采蓉哪里還有昔日的文人模樣,她一拱手,悲從中來點頭道,“是我。” 當初她們一行人初到渝北,尚未入境便遭了埋伏。若非娘拼死為她搏出生機,她如何能等到現在。 只不過那些人下了死令,她便是有心想回京都,也萬不敢以「高采蓉」的印信出行。只得蓬頭垢面,終日混在乞丐之中,方逃過一劫。正打算徒步走回京都,卻不想在此處遇到了她們。 高采蓉心中慶幸,要不是剛剛認出了顏書鈺,她也不能確定這拉著棺木的車隊竟真的是從京都而來。 她喜極而泣,又怕自己如此形狀擾了圣駕,忙低聲請罪要就近去梳洗一番再來面圣。 四周驀地安靜下來。 只有鳳君的聲音略有些低沉從馬車里傳來,“你且隨魏姑娘前去吧,不必來請安了。” 高采蓉心中奇怪,卻也不敢造次。一步一個腳印跟在魏盛妤身后,兩人走到河邊。等高采蓉洗凈自己又換了套魏盛妤的衣裙,方有功夫打聽著,“剛剛怎得未聞及陛下聲音,可是圣體有恙?” “高姑娘。”魏盛妤與她搖搖頭,示意她往遠處的棺木看去,“你一會……一會怕是無法面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