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迎著正烈的日光,腰板挺得筆直。烏發高高束起,聽見身后有腳步聲傳來, 微微一側臉,冷淡地看向許應書。 “阮將軍。” 知曉他并非女子,便是阮程嬌現在仍然一副女郎裝扮,許應書走到離他尚有三步遠時,就停了下來。 “許大人,你我都比較忙, 長話短說吧。”阮程嬌官職高,雙手背在身后, 極為傲氣。 許應書點頭,她亦不打算將此事拖得太久。 陛下與她有知遇之恩,她理應盡忠,替陛下未雨綢繆。 “阮將軍,若是你發覺有男郎冒充女子入朝為官,會如何?” 她自信這話必然會叫阮程嬌亂了陣腳。也準備了說辭,預備勸他辭官回家,免得再生枝節。 “我還當許大人要說什么。” 預料之中的驚慌并未在阮程嬌面上出現,相反,他冷嗤了一聲,“許大人若是真有把柄,可親自啟奏陛下,交由陛下處置。” “阮將軍!”許應書眉眼一蹙,才要再說。 阮程嬌轉過身來,悠悠閑閑看向她,“不過,我若是許大人,就不會多此一舉。” “阮將軍這話是什么意思?” “也沒什么,只是不久前恰好聽人說起過一樁舊事。”阮程嬌微微一笑,“許大人今年也有二十又三了吧,怎得還是孤家一人?” 許應書一怔,垂下的手指驀地攥緊。 “如今許大人得陛下中用,與其擔憂一些沒有影的事,倒不如先成家的好,你說是嗎,許大人?” 阮程嬌勾唇,笑得意味深長。 若非她自己撞了上來,他也不會留了心眼,讓人去查了許應書的背景。 沒想到這一查,反倒讓他知曉了個極為意思的事。原來許應書春試時,曾對京都中一小公子一見傾心,甚至一早就尋了媒人上門,懇求人家且等上一等,只要她高中就會上門求娶。 “如今陛下待鳳君極好。”阮程嬌淡淡留下一句,瞥了眼怔住的許應書,轉身往外走去。 即便他厭惡鳳君,但此事阮程嬌也不會說與旁人。 男郎清譽有多重要,他自是心知肚明。更何況陛下與鳳君仍是一體,若是此事被有異心人知曉大做文章,定會再掀波瀾。 阮程嬌緩步往回走,卻并未去往御書房。側身一轉,往御花園走去。 那里有一座中空假山,曲曲折折一路往里,就能瞧見一處雕刻了萬種寫法的福字洞。 但因為此處隱蔽又深,內侍甚少往此處來。 午時剛過,書鈺就從福寧殿悄悄溜了出來,等在此處。 自打早前在云臺山與阮程嬌見面的事被椿予料中,今一早表哥便拉著他好生將宮規學了一遍,那些條條框框聽著就煩,也不知道過去的表哥究竟是怎么記住這些,又一板一眼地守著規矩禮法。 昨日他也算立了大功,聽聞與此事有關之人全都得了賞賜,就連高采蓉也有份。偏生就他等到現在也沒見只言片語。 他倒不是貪圖什么,至少也該有個面見陛下的時刻,不是嗎? 這些念頭在書鈺腦海里轉了一早上,好在阮程嬌守諾,使了個臉生的小黃門傳了話來,要他在此處等著。 書鈺心里略略安穩,聽著假山夾道那邊有腳步聲傳來,眼珠一轉,機敏地躲在了暗處。 透過假山山石的光,明明暗暗打在緩步而來的阮程嬌身上。讓那張雌雄莫辨的面容越發魅惑,仿佛來自深淵的海妖,毫無意外地讓人沉醉于那過分的美貌。 “阮將軍。”書鈺有些怕他,但骨子里被教導得宜,還是行了禮。 “表公子不必客氣,你我如今同坐一條船,不過是各取所需,得償所愿罷了。”阮程嬌淡淡看他一眼,“如今表公子初次為陛下分憂,自是要乘勝追擊。” 元蘇并不是一個會在乎身邊之人的女郎。 于大事,她極為心細,處處謀算;但若是那些風月之事,她就懶得用心思。 這也是在西南三年,阮程嬌沉下心細細思量多時,方得出她到底與其他女郎哪里不一樣。 就是這樣的一個女郎,如今竟會被鳳君牽動心思。 他不信,絕對不信。 “阮將軍可是有什么妙計?”書鈺聽得眉眼一亮,忙追問道。 “有是有,就是不知表公子可怕貓?” “貓?”書鈺后背微僵,他倒是不怎么害怕,卻也談不上喜歡。只要不讓他在夜里對著貓眼,勉強抱一抱也還能忍。 “不錯。”阮程嬌點點頭,“我與陛下行軍多年,見過她最溫柔的時候,便是抱起小貓的那刻。” 低眉斂目,淺笑嫣然。 阮程嬌記得那時的自己,曾因為這一幕,愣神了許久。 他聲音柔和了下來,“我在西南尋了一只圓頭圓腦的小貓,原本打算一早就送給陛下的。沒想到京都之中事務的確繁忙,加之那貓換了水土,有些神色疲乏,這才沒有冒然呈上。如今小貓已無大礙,于表公子可謂一大助力。” “明日申時,表公子可裝作尋貓的樣子,一路往御花園來。”阮程嬌微微一笑,“我會命人在顯眼處放上一些煮熟的豬肝小魚做貓食,表公子記得要學著鳳君穿衣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