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也不知陛下現在在做什么,有沒有解決了煩心事。 想起那夜里她緊皺的眉心,顏昭忍不住又是一聲輕嘆。合上眼,任由神志隨著西落的太陽,漸漸隱入無邊的夜色之中。 椿予回來的時候,高深的殿內蓮燈早就燃起,昏黃的燈火明明暗暗錯落成影,顏昭就睡在被燭火映出一圈光的軟榻上,他身上蓋了薄被,氣息綿長。 椿予低垂下頭,剛要跪在榻前候著。 一側的桌案前,傳來幾聲書頁翻動的輕微聲響。椿予心下一慌,驀地朝聲響處看去,忙跪行了幾步,恭敬跪拜道,“奴見過陛下。” 也不怪他做事馬虎,過去三年,陛下每回來都是有鳳儀車隨駕,不像此次,殿外一點動靜都沒有,甚至連崔成也沒有候在門外。 是以椿予壓根兒沒想到福寧殿里還會有第二個人,只瞧見鳳君在軟榻上,便直直跪了過去。 “嗯。” 坐在桌案前的元蘇微微點頭,她今日穿著騎服,一瞧便是剛剛從校場回來,連身上衣裙也沒來得及換。 “鳳君最近精神可好?”她問得漫不經心,聲音卻又刻意地壓低,似是怕吵醒還在睡夢中的男郎。 “回稟陛下,這些天鳳君白日里總有些提不起精神。” 湯藥是都喝著,可這藥治身不治心,到底少了些效力。 元蘇神色一頓,抬眸看向椿予,“可讓御醫瞧過?” “瞧過的。”椿予如實又答了御醫的說法,元蘇這才放下心來,她向來不喜歡內侍候在身側,與椿予一擺手,“你且下去吧。” “是。” 椿予退出去的腳步輕且緩,檐廊下夜風打著璇兒,搖晃著窗外的枝丫,正要順帶兒鉆進內殿。 一只骨rou勻稱的手從里伸出,啪的一聲,極為利索地關緊窗扇。 “唔?” 顏昭就在窗根兒下睡著,關窗聲雖然不大,卻也實實在在于耳邊落下。足以讓他迷迷糊糊從夢里醒來。 睡了半醒的男郎卻并未睜眼,只翻了個身,嘟嘟囔囔吩咐道,“椿予,茶。” 前來的腳步遲疑,卻并未耽擱許久。顏昭潤了潤嗓,搖著頭便要繼續去睡。 男郎躺下去的時候嘴角處還有些未干的水漬,想起他清醒時總是極愛潔凈利落。元蘇手指一伸,就想替他擦干凈。 偏顏昭也覺得唇角便不舒服,迷迷糊糊一偏頭抿唇,原本要搭在他唇角的手指,不偏不倚,恰恰好落在了他的唇上,稍稍一壓便觸到了柔軟的舌尖。 元蘇怔住。 微涼又酥麻的感覺從那一點點相接之處不斷擴大,這是她極為陌生,不曾了解過的,直教人心底起火的復雜情愫。 他的樣貌長得極好,便是緊閉著眼睡著時,也自有一段風/流。 元蘇愣了一會,心緒卻越發的生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心中一驚,當機立斷偏開臉,又極快地收回手。才要拿出帕子擦手,再瞧自己的指尖,卻也只是輕嘆一聲,蜷縮起尚有酥麻感的手指,幾次反復,直到那股子陌生的情愫消退的差不多,方松開手心,重新坐回桌案之前。 打開的話本早就到了最后一頁,他桌案上還放了幾本,元蘇瞥了眼那幾本略顯精彩的文名,記著他臉皮薄的事,到底沒有繼續翻開。 放在平時,該盡的義務盡了,她必定要去御書房繼續處理公事。 但今日她心頭重擔順利解決,又收獲了幾員武將,元蘇心情是極好的。偶爾放縱一回,尋個清凈并無大礙。 總歸前幾日他曾去暖閣相陪,權當禮尚往來,她在此處多留一會也好。 正想著,“陛......陛下?” 身側,顏昭遲疑地聲音緩緩響起。還不等她轉頭,猛地從軟榻起身的男郎趿著鞋蹬蹬蹬三兩步便走上前來,他眼中尚有未完全褪去的惺忪,卻在見到她面容的那一刻,唇角彎彎,直接環住了她的脖子,“真的是陛下!” 他的歡喜不曾掩飾,只想與她靠得更近些,說著話的功夫,整個人便窩進了她懷里,坐在了她的腿上。 過去她們從未這樣親近過。 元蘇眉心不自在地輕蹙起來,可被他那樣眼巴巴的瞅著,她到底沒有拒絕。只伸出手,將坐的并不穩當的男郎圈在懷里。 “陛下,您是特地來瞧我的嗎?” 也不知她什么時候來的,顏昭一邊說著話,一邊細細打量著幾日不見的元蘇。她似乎清減了幾分,定是這幾日太忙的緣故。 外間的天色這么黑,她多半也還沒用晚膳。 不等元蘇回答,顏昭自己就先歇了與她膩在一起的心思,忙起身吩咐了椿予備飯。等一切安排妥當,顏昭一轉臉,才后知后覺的想起自己那幾本上不了臺面的話本似是還沒收。 他當即愣在原地,余光瞧了瞧正在桌案前飲茶的元蘇,登時局促起來。 也不知陛下有沒有瞧見。 那可都是他特地讓椿予找來,預備好好學習一下的經典話本。總不好教陛下知曉,他失了憶,連如何做一個夫郎都忘得精光了吧。 他心事重重,眼神又時不時往元蘇那偷瞄著。等元素擱下杯盞,顏昭到底還是沒忍住,硬著頭皮走到她身側,解釋道,“陛下,這些話本......” 他生怕元蘇因此覺得他并非郎朗君子,心中后悔委屈齊齊涌上來,眼圈登時就紅了一片,強忍著傷心,正要老實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