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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寵 第39節

    隔壁的燈滅了,宋荔晚終于可以大口地喘息,她像是脫了水的魚,差一點渴死,手機成了她唯一的救贖,她幾乎不顧一切地按動鍵盤,打出了一行字來:“幫我離開這里。”

    信息發送時的提示音,在寂靜的夜里,響得可怕,宋荔晚顫抖著手,捧住手機,卻又像是防備著,即將到來的命運。

    許久,久到她以為自己已經睡著了,可手機又響了起來,屏幕亮起冰冷的光,屏幕上,靳長浮的消息和他這個人一樣,帶著令人不適的愉悅,問她說:“那宋小姐,可以付出什么呢?”

    只要能離開他……

    宋荔晚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一字一句而又堅定地回答說:“我的一切。”

    “如果,我要你完成之前答應過我的,背叛二哥呢?”

    付出自己的時候,她毫不遲疑,可背叛靳長殊……卻是一件太過艱難的事情。

    宋荔晚幾乎絕望,可靳長浮偏偏不肯放過她:“不然,宋小姐還是留下吧,就算二哥有了未婚妻,又能怎么樣呢?他那樣的人,愛上了你,你難道還有什么可不滿足的嗎?難道真的那么貪心,一定要做他的妻子?說句不禮貌的,我們靳家,可從來沒有出過孤女做主母的。”

    明知道他是挑撥,可宋荔晚心頭的火氣,還是涌了起來:“你不必激我,你那么怕他,如果我找到了你想要的,你就能保證,一定能幫我逃走嗎?”

    “只要你找到我想要的,宋小姐,那他,就再也沒什么可畏懼的了。”

    心頭一跳,宋荔晚皺起眉來,想要追問他為什么這樣說,可她猶豫一下,到底沒有去問。

    這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既然她已經決定要背叛他了,那又何必惺惺作態?

    “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諾。”

    電話這邊,靳長浮看著宋荔晚發來的消息,笑著替自己倒了一杯香檳,歪著頭,單手打字說:“也希望宋小姐,能得償所愿了。”

    身后膩來個溫暖柔軟的身體,雪白的玉臂環抱住他的腰身,女人美麗的面孔貼在他的背脊上,纏綿地喊他說:“三少,這么晚了,又在忙什么?”

    靳長浮隨手將手機丟到一旁,反手扯過女人按在桌上,不等女人反應,便已經強行闖了進去。女人未經準備,疼得顫抖,卻又勉強笑著,迎合著靳長浮,不過一會兒,便也開始嬌聲婉轉。

    擦拭得干凈的落地窗上,映出靳長浮的面孔,往日里總是溫柔含笑的眼睛,此刻冰冷一片:“我在等著……神明的覆滅。”

    身下的女人早已被欲望燒得沒了理智:“什么……什么神明?”

    “沒什么。”靳長浮卻又笑了起來,掐著女人的脖子,望著女人漲得通紅卻又不敢掙扎的面孔,溫柔地放開了手,“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神了。”

    -

    春風日暖,綠淺花燒。

    靳長殊從外面進到院中時,看到花廊上亮著盞燈。

    花園內的花開得正旺,檐下栽著一溜剛移來的山茶,開得最大那朵叫抓破美人臉,白色的花瓣上,濺著星星點點的紅,在風中輕輕地搖擺,花瓣上露珠淺淺,恰似美人垂淚。

    廊下,宋荔晚正坐在那里,手中提著一盞燈,凝視著面前的一株垂絲海棠出神。

    那株海棠還是靳長殊母親在世時,自南國移來,因為水土不服,有段時間差點死了,靳長殊記得那時,母親整日小心地侍弄,望見這株花木便愁眉不展:“若是因為我的喜歡,將它移來卻又養死了,豈不是成了我的罪過了?”

    所以后來,父親便趁著不母親不在的時候,千里迢迢請來了農學院士,親自診治照料,總算讓花起死回生,對著母親,卻只說是母親的功勞,哄得母親眉開眼笑。

    如今,物是人非,花仍舊迎著春風開得肆意燦爛,人卻早已不是當初模樣。

    燈被風吹了,淺淺地慌了起來,晃得宋荔晚臉上的光,也像是層層蕩開的水波,她的眉宇間,蘊著一層抹不去的薄愁,淡色的唇角微微翹起,像是在笑,卻又看得人心里有些難過。

    靳長殊忍不住駐足,哪怕知道她大概不愿意看到自己,仍站在那里,靜靜地凝視著她。

    垂絲海棠抽出枝埡,如細柳垂絲般的枝頭,滿綴著細碎的潔白花朵,清香遠溢,她忽然伸出手來,白玉無瑕的指尖,輕輕拂過柔軟花瓣,卻又不舍得摘下,只是收回手來,在鼻端輕嗅那清艷氣息。

    不知想到什么,她輕輕地笑了一聲,眉眼明亮,仿若一顆驟然劃過的明星。這樣的笑容,靳長殊已經許久未在她的臉上看到過了。

    他向著前面又走了一步,踩到一枝落下的樹枝,“咔嚓”一聲輕響,她聽到了,抬起頭來,視線掃過他時微微一頓,靳長殊以為她會拂袖而去,可她卻看著他。

    滿目花影橫斜,她干凈雪白的一張面孔,粉黛不施,烏黑如緞的長發散在肩后,越發襯出她清瘦的身影,頸下的鎖骨,如同兩只扣著的白玉小碗,冰肌玉骨,美得幽靜無聲。

    半晌,她垂下眼睛,卻沒有走,只是低聲問他:“怎么現在才回來?”

    這是那天之后,兩人說的第一句話,靳長殊開口時,只覺得嗓子有些干啞,清了清才能故作淡然地回答她說:“有些事耽誤了。”

    她聞言提起了燈,轉過身去,猶豫一下,微微側頭,眼波流轉地望向他:“要進去嗎?”

    靳長殊凝視著她,不知在想什么,她纖長的指,便在檀木的提燈木柄上收緊了,到底,聽到他說:“走吧。”

    身后響起他的腳步,走近了她,卻又沒有離得太近,就這么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宅院深深,一重一重,唯有四方的天空外,遠山盤伏。她今日穿了一件藕絲色的對襟小袖衫子,月白的長裙遮住腳面,整個人都素雅至極。

    拐角處,來了一陣風,她的發被風吹起,拂過了他的面前,靳長殊抬手,想要替她挽起亂了的發,可那流水樣的發,又自他的指縫間滑落了下去。

    她像是察覺到了,稍稍駐足,單手攏了攏發,露出耳后,小小一片雪白的肌膚,只是這艷色只有一瞬,下一刻,豐盈的烏發便又淹沒了那處雪意。

    靳長殊收回視線,問她說:“怎么一個人在外面?”

    她只“嗯”了一聲,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繞過花廊,走到了屋中,她隨手要將燈放下,靳長殊替她接了過來,指尖擦過她的指節,只覺得涼得透骨,可她并不像是之前,反應那樣劇烈,只是微微一頓,手卻沒有收回去,反倒反手,握在了他的手上。

    “靳長殊,”她的聲音清冷,可是眉頭蹙起,那清艷絕倫的面上,便有了三分的擔憂,“你怎么又受傷了?”

    作者有話說:

    怎么一個人在外面,當然是在釣你啊!(戰術后仰

    ? 第30章

    30

    她的手柔軟冰冷, 似是無論如何溫暖,都無法令她生出溫暖觸覺。

    可她望向他的眼睛, 卻有著不容忽視的熱度, 靳長殊心底一動,卻只是說:“怎么這樣問?”

    “還想瞞著我?”

    她眉頭皺起,將他一側的襯衣袖子卷起, 露出一截清瘦有力的手臂,也露出手臂上纏繞著的繃帶,淡淡的血腥氣, 隨著衣袖的卷動而淡淡逸了出來, 靳長殊若無其事地要收回手來:“小傷而已。”

    可她卻不肯松手,手有些顫抖地, 伸到了繃帶上方, 似是想要撫過他的傷口,卻又怕弄痛了他,只能有些狼狽地收回手來:“這怎么會只是小傷?在京中, 誰敢這樣傷你?”

    如今, 她難得這樣關心他, 靳長殊解釋道:“今天去了蒲來一趟。”

    “蒲來?”她有些不解,“阮家的事,還沒有處理好?”

    “阮家那些人, 只是強弩之末, 哪怕有所舉動,也不足為懼。”靳長殊淡淡一笑, 提起阮家這樣原本的龐然大物, 倒像是什么無足輕重的飛鴻片羽, “我去, 是要拿樣東西。”

    靳長殊說著,將宋荔晚的手輕輕握在掌心,保證她只要想,隨時都可以從他的掌控中抽出手去,可她卻像是曾經那樣,并沒有什么動作,只是乖巧地待在他的身旁,似乎兩人之間,曾經有過的矛盾同冷鋒,都從未存在過一樣。

    靳長殊的視線,久久地落在了她的眉眼上,像是一只蝴蝶,掠過眉眼,翅膀上的磷粉散落下來,有一些癢。

    宋荔晚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睛,躲避他的視線,卻又反應過來,有些欲蓋彌彰地看向了他:“什么東西?”

    他收回視線,微微一笑:“我領你去看。”

    靳家大宅對于宋荔晚來說,并不算太過熟悉。哪怕在這里度過了近三年時光,可她最初兩年,最常待得地方,卻是主樓旁裙樓內的下人房。

    靳家對待雇傭來的下人并不苛刻,甚至可以稱得上條件優容,宋荔晚那時雖然留在了靳家,可靳長殊對待她,卻只是視而不見,并不像榮寶振想象的那樣,迫不及待就把她拉上床去。

    宋荔晚一邊慶幸,一邊卻又位置尷尬,最后還是靳夫人發了話,讓她住到客房去。

    可宋荔晚卻沒敢住進去,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也知道自己來是為了什么,她想討好靳長殊,就不能只把自己當做客人。

    所以她自己主動,搬去了下人房。還好,和她一間屋子的楚mama脾氣很好,看她的年紀小,又是因為這種原因稀里糊涂地來了靳家,就總是很憐惜她,不但一直護著她,還總是替她分配一些可以露臉討好靳長殊的活計,幫著她在靳長殊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可惜那時的靳長殊是個鐵石心腸,目下無塵到了極點,宋荔晚也懂規矩,不該下人去的地方她從來不去,出入最多的,也只有廚房和下人房兩個地方。

    靳家老宅究竟有多大,她至今沒有將每一個房間都打開過,或許問靳長殊自己,也不會知曉。

    宋荔晚跟著他坐著電梯往下,電梯也像是古董,黃銅的柵欄上雕刻著繁復的花紋,走廊深而長,靳長殊牽著她的手將門推開,屋內的感應燈應聲亮了起來,露出中間放著的,巨大的落地玻璃展柜。

    玻璃剔透無暇,頭頂的射燈落下瀑布般的雪白光柱,將柜中被制作成標本的老虎照得毫厘畢現,老虎仿若鮮活,正在張口咆哮,只看神態,似乎能聽得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虎嘯之聲。

    虎眸明亮,熠熠生輝,這一頭曾經的百獸之王,哪怕已經死去,卻將自己最兇悍的一幕,永遠留在了世間。

    宋荔晚有些驚訝,看著老虎沉吟片刻,問靳長殊說:“你獵到的?”

    “是,這是個大家伙,標本最近才制作完成,我特意去帶了回來。”靳長殊微微一笑,“這是一件……值得紀念的獵物。”

    “你手臂上之前受的傷,就是因為它?”

    靳長殊眼波微微一動:“你記得?”

    “怎么會不記得。”

    宋荔晚輕輕看向他,指尖沿著他已經卷下去的袖口,漫不經心似的劃過去,襯衫的布料挺括,尖尖的指尖在上面,能夠留下一痕淺淺的印跡,哪怕同肌膚有直接的碰觸,可卻令人不由自主去想想,那染著淡淡薄紅的指尖,該是怎樣微涼的溫度。

    可她不過一觸,便又收回手來,喟嘆似的淡淡道,“你的事,我都會記得。”

    語調柔婉,仿若情話。

    靳長殊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問她說:“想摸一摸嗎?”

    “嗯?”

    他已經將手放在一旁的觸摸屏上,指紋認證解鎖,玻璃展柜的蓋子向著上方自動上升,沒了這一層遮擋,匣中猛虎,越發鷙狠狼戾,似是隨時擇人而噬。

    宋荔晚遲疑地,沒有伸出手來,他大概是看出她的膽怯,握住她的腕子,引著她,將手放在了虎背之上。

    虎皮并不如她想象中柔軟,反倒呈現出芒刺般鋒利尖銳,他在她身后,微微垂了頭,下頜只差一線,便壓在了她的肩上。

    “怕了?”

    他說話時,呼吸拂過來,沿著雪白頸子,一點熱意一路蔓延,到了胸口處,方才緩緩地散了,宋荔晚怕癢,想要躲,卻又忍住了:“不怕,只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大的猛獸。”

    他低低地應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什么,兩個人離得近,連彼此身上的溫度都能感受得到。

    宋荔晚從他身上,嗅到了一點淡淡的接骨木氣味,是一種苦澀而優雅的味道,若是濃郁一點,更接近于黑加侖的滋味,可此刻,這種植物的清香之中,卻又摻雜了一抹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道。

    宋荔晚閉上眼睛,將自己,輕輕地靠近了他的懷中。

    不必言說,彼此之間都心知肚明,這是一個信號,標志著她的偃旗息鼓,兩人之間的爭執已經有了高下,她主動退了一步,向他妥協,祈求他的寬宥——

    也只有她,能夠停止這場爭鋒,他絕不可能放她離開,他的底線已經是一張明牌,偏偏她手里,可供博弈的籌碼太少。

    要么永遠,僵持不下,要么只能,俯首稱臣。

    她的姿態那樣單薄而脆弱,柔軟而纖細,還帶著夜色特有的冷淡氣息,似一捧月亮的光,落入了陷阱之中。

    靳長殊唇角揚起一個很淺的弧度,壓低了聲音,雙臂在她腰肢前交疊合攏,將她牢牢地,禁錮在了自己懷抱之中。

    “想通了?”

    “不管我是不是想通了,結局,不都是一樣的嗎?”

    宋荔晚的面頰貼在他的頸中,那里的皮膚單薄,幾乎能夠聽得到之下血管之中,血液潺潺涌動的聲響,宋荔晚睜開眼睛,微微側頭,將一個吻,烙在他蒼白頸中,那淡青色的血管上面。

    她的唇柔軟冰冷,令人不期然想到寒冰冷玉,又或者冰雪之中一片結了霜的玫瑰花瓣。

    他沒有動,任由她一點一點,有些笨拙而虔誠地親吻過他修長的脖頸,只是喉結無法克制地上下滾動一下,她看到了,輕輕地笑了一聲,故意去啄那一點明顯的凸起。

    她是最無辜的點火者,只是這樣淺嘗輒止,便可燃起漫山遍野的熊熊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