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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寵 第24節

    靶場另一頭,孫漸薇一臉驚恐地看著將她圍住的安保人員,若按平常,已經開口呵斥,可這一刻,卻潛意識閉上了嘴,盡全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她透過人群的縫隙,看到那個高大冷峻的男人,向著宋荔晚俯下身去,她才知道,這樣大的陣仗,到底是所為何來。

    是為了宋荔晚!

    孫漸薇不太容易后悔,可現在,卻無比后悔起為了弟弟出頭這個決定。

    剛剛那個楚卉安說的對,孫立恒確實是個傻逼,怎么什么人都敢招惹啊!

    面前的人忽然向著兩側讓開,孫漸薇看到,宋荔晚已經向自己走了過來。

    人群安靜地拱衛在宋荔晚身后,大概因為受了傷,她的臉色越發蒼白,像是一片透明的花瓣,在月亮的光下將要融化了。她仍是那副冷冷清清,卻又誰都不放在眼中的樣子,似乎她那漂亮的眼睛,落在誰的身上,就是對誰的一種獎勵。

    孫漸薇不喜歡她,因為覺得她太裝模作樣,不過是長得漂亮,就這樣目中無人,可面對著一群黑衣保鏢,孫漸薇還是不可免俗地變得禮貌了很多:“你……你想干什么?”

    “剛剛是你開的槍?”

    孫漸薇緊張道:“走火了而已,我不是有意的。”

    “是嗎?”宋荔晚看不出有沒有相信她這拙劣的借口,語調平淡道,“我知道你的槍法不錯,要比一比嗎?”

    “你?”孫漸薇打量宋荔晚,視線落在她像是一掐就斷的手腕上,嘟噥說,“我可不想又傷到你。”

    “試試看吧。”宋荔晚微微笑了一下,“我們可以相互保證,無論誰受傷,對方都不可以再找麻煩。”

    這個條件,猛地一聽,似乎是對孫漸薇更有利。畢竟孫漸薇從小就對射擊有興趣——她有個姑姑,曾經是省射擊隊的。射擊水平,遠不是只上過幾節課的學生可以追上的。

    可這對宋荔晚有什么好處?

    孫漸薇考慮了一下,到底還是點了頭。宋荔晚便用英語,對著場邊裝不存在的射擊課老師,又重復了一遍剛剛和孫漸薇說的話:“請您作個見證。”

    老師說:“這不符合規定……”

    看看一旁的靳長殊,又改了口,“但只是友好的切磋的話,還是可以破例的。”

    宋荔晚卻又問:“請問您那兩匹馬,可以借給我們用一下嗎?”

    靶場旁邊就是馬場,老師假公濟私,把自己的馬養在這里,聞言有些遲疑:“當然可以……artemis,你想要做什么?”

    “只是在平地多沒意思,不如比一下馬上射擊。”

    孫漸薇恍然大悟,原來宋荔晚是這個意思,她一定是騎術很好,這才有信心,要在馬背上和自己比試。

    可惜啊,孫漸薇在心里偷笑,宋荔晚不知道,她五歲時,父親就送了她一匹設特蘭矮馬,后來陸陸續續,又送了她兩匹賽馬,她的騎術,同她的槍法一樣優秀。

    宋荔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也不會在意。

    兩匹馬很快被牽了出來,宋荔晚翻身上馬,一旁,靳長殊親自將獵丨槍遞給了她,宋荔晚接過槍來,對著靳長殊又笑了笑:“要是我贏了,有什么獎勵嗎?”

    靳長殊嗤笑一聲:“倒真的給你帶了小禮物。若是你贏了……我就再額外送你一樣大禮。”

    宋荔晚并不在意什么禮物,只是不希望靳長殊一直心情不悅,得了他的保證,她含笑道:“那我就先,謝過二爺了。”

    話畢一夾馬腹,便已經策馬跑了出去。

    草坪之上,陰云密布,英國的天,永遠是混沌不清的灰藍色,而藍也像是被蒙住了,像是臟了的磨砂玻璃,怎么都擦不干凈。一旁的移動靶已經被整理排好,分列在賽道兩側,只看她們兩人,誰擊中的靶心最多。

    宋荔晚勒住馬韁,同孫漸薇并肩,孫漸薇看她一眼:“別說我沒提醒你,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不必。”宋荔晚看也不看她一眼,“各憑本事。”

    好一個各憑本事。

    孫漸薇也被她的態度激起了火氣,決心拿出真本事來,讓她長長見識。

    發令槍響一瞬,兩匹馬已如離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兩匹馬都是美國夸特馬,極其擅長奔跑,平日被關在馬廄中,難得有機會如此暢快淋漓地奔跑。因此一開始,兩匹馬就都極其興奮,奔跑速度極快,在觀者眼中,真如閃電一般,載著騎手,轉瞬間便跑出百米之外。

    馬背之上,皆是獵獵風聲,洶涌地撞入耳道之中,宋荔晚上半身揚起,兩條修長的腿夾緊馬腹,抬起槍口,視線粗略掃過瞄準鏡心,在同靶心連成一條直線的瞬間,毫不遲疑地扣動扳機。

    子彈破空而去,擊中同樣移動中的靶子,宋荔晚卻看也不看,已經飛馳向下一個目標。

    孫漸薇落后她兩個馬身,因為沒有預料到宋荔晚的膽量如此的大,一時有些怔忪,射出的第一槍,竟然落了空。前方宋荔晚彈無虛發,移動靶速度加快,她的出槍速度卻分毫不差,沒若是仔細看去,便可知道,她每一槍都準之又準地落在八環之內。

    原來宋荔晚,并不只是騎術很好,她原來一直藏拙,連槍法也如此精準!

    孫漸薇瞠目結舌,思緒亂了,更是連連失利。距離越拉越大,孫漸薇不敢再分心,狠狠一抽馬鞭,向著宋荔晚追去。

    宋荔晚已經接近終點線,卻忽然勒住馬韁,反身看向了她,神情冷漠,望著孫漸薇,琥珀色眸底,滿是徹骨冷意。

    孫漸薇心頭一緊,自知不妙,剛要策馬轉向,身下的賽馬卻嘶鳴一聲,兩條前腿高高揚起,還好孫漸薇及時反應過來,死死拉住馬韁,這才沒被甩下馬去。

    可前方傳來破空之聲,子彈撕裂空氣,精準地打在了她手中握著的韁繩之上,繩子應聲而斷,孫漸薇驚呼一聲,從馬背上滾落在地。

    圍觀人群同樣倒抽冷氣,前方的宋荔晚,卻懶洋洋收回了獵丨槍,同孫漸薇之前一樣,漫不經心地吹了吹槍口騰起的裊裊硝煙,眉眼也似籠在輕紗之后,自清絕艷絕之后,卻又分明地透出了三分的狠絕。

    她并不在意周圍的議論之聲,跳下馬背,牽著馬慢慢走到孫漸薇身旁。

    馬場上的土地都經過特殊加工,松軟且沒有多余的異物,保證就算失足落馬,也不會受到太嚴重的傷害。

    地上,孫漸薇蒼白著臉,捂著手臂,她墜馬時下意識用手撐地,手腕大概是骨折了。

    看著宋荔晚走過來,她慢慢仰起頭,望著站在面前,身后滿是澄澈光芒的宋荔晚,許久,才狼狽地低下頭去:“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剛剛沒想過真的傷你,我只是想嚇唬你們一下。”

    她剛剛自恃槍法高絕,那一槍擦著宋荔晚和楚卉安的身側過去,沒想到竟然撞在欄桿上,反彈回來時,擦傷了宋荔晚的手臂。

    宋荔晚說:“我相信。”

    “你相信?”孫漸薇反倒詫異道,“那你還……”

    “你信不信,如果今天,你完好無損地走出去,明天,你們整個孫家都要被你牽連。”宋荔晚看她的眼神,并沒有什么厭惡憤怒,相反的,甚至漾著無法說清的憐憫,“孫漸薇,我們同學一場,我并不想看到那樣的結果。”

    隨著她的話,孫漸薇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猛地轉頭看向她們來時的方向。那邊,靳長殊仍站在那里,離得遠了,看不清模樣,只能望見淡藍色的霧靄中,他高挑的身形。

    孫漸薇顫抖著嘴唇說:“他……他是……”

    “他姓靳。”宋荔晚輕聲說,“你只是害得我擦傷了手臂,我卻弄斷你一條胳膊。但孫漸薇,咱們兩清了。”

    孫漸薇倒抽一口冷氣,還要和宋荔晚說些什么,宋荔晚卻已經轉身上馬,并沒有抵達終點,而是向著起始點奔去。

    起點處,靳長殊站在那里,望著馬背上的宋荔晚,神情專注。

    今日的她,衣著并不比往日更美,甚至因為馬背上的顛簸,挽在腦后的長發,有幾縷落了下來,沾在她雪白的鬢邊,如同玫瑰的花枝,翻折出令人沉迷的嬌艷美麗。

    這樣的美,卻又同往昔精心雕琢后的精美無暇不同,是一種更有生機、更栩栩如生的張揚,令人再也無法轉開視線,天上地下,都只有她一人。

    離靳長殊只有幾步之遙時,宋荔晚還不待馬徹底停穩,便已經跳了下來,靳長殊上前,她便正好落入他的懷中。

    她很輕,似是一捧薔薇泡沫,落入懷中時,還帶著濃烈的玫瑰香氣。靳長殊將她打橫抱起,她便順從地用雙臂攬住他的脖頸,湊近到他耳邊,輕聲說:“我贏了。”

    “我看到了。”靳長殊含笑道,“很精彩的一局比賽。”

    “禮物準備好了嗎?”

    “我帶你去看?”

    “好。”她像是心情很好,依偎在他的懷中,卻又忽然說,“我剛剛向她保證了,無論誰受傷,對方都不可以再找麻煩。”

    他明明聽懂她在說什么,卻又要問:“可她傷了你。”

    “她只是嫉妒心比別人更強,也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懲罰。”

    靳長殊笑了起來:“你害怕我會對她動手?”

    宋荔晚不想回答,可到底,還是開口:“是。可我不想失信于人,所以……我請求你,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好嗎?”

    她聲音柔美,特意放得很輕,落入耳中百轉千回,婉轉動聽。靳長殊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黑得濃重剔透的色的眼睛靜靜凝視著她。

    宋荔晚的掌心出了薄汗,幾乎要在同他的對視中敗下陣來。

    他終于揚起唇角,繾綣而寵溺地柔聲道:“我的荔晚,你總是如此了解我。她敢對我的人出手,無論是不是故意,都必須承受我的怒火。但她很幸運,有你這樣的同學,所以……

    “如你所愿,像之前每一次一樣。”

    作者有話說:

    靳·阿拉丁神燈·狂暴版·狗

    ? 第20章

    20

    月彎高懸, 遙遙綴在大教堂最高處尖尖的角上,像是擦拭得干凈漂亮的擺設。

    外國的月亮, 同京中望去, 原來也沒有半分的區別,都是這樣的冷而靜,灑落的光, 又像是碎了一地的玻璃。

    屋內只開了一盞燈,落在鏡上,恰好映出鏡前長椅上的兩道人影。宋荔晚早已換掉了騎馬打槍時的獵手服, 換上了一條苔蘚綠的絲綢吊帶長裙, 這樣潮濕而鮮辣的綠,在膝上分開了, 露出兩條白得像雪一樣的腿來。

    沙發也是深而重的天鵝絨質地, 小腿跪在上面,摩擦時有些微妙的癢和疼,宋荔晚覺得自己喘不上氣來, 抓著靳長殊的領口, 想要將他推得遠些。

    他輕而易舉就握住了她的手, 將那一把蓮花莖子似的手指握在掌心中把玩。宋荔晚想要掙脫開他的懷抱,可他好整以暇地低下頭來,緩慢而深刻地親吻她的眼睛, 要她感知到自己唇瓣上的溫度。

    她無處可去, 唯有他這一線生機。

    余光可以看到,鏡中人的肌膚, 在這樣昏暗的光影中, 像是沸騰的熱牛奶, 燙得握不住, 潑灑著如同春日的潮水,柔軟地在天鵝絨上舒展開來,又似一枝花瓣妍麗的白薔薇,他是風,吹動她,她便簌簌地落了下去。

    頸中掛著的項鏈是他送的,在修長的脖頸上密密匝匝地繞了三圈,稍一動作,便泛起浪潮般的漣漪。

    極細的白金鏈子上,綴著一顆顆指肚大小渾圓光潔的珍珠,珍珠往下,又換成了紅寶石,顏色瀲滟著,混成了一團,沿著她的頸同胸口向下流淌,一眼看去,倒像是抓破美人頸,明珠染了血。

    這樣香艷,這樣凄美。

    肩上幼細的帶子早就滑落下去,她掙扎著想要掛回肩上,可手剛剛一動,卻被他給攥住了,他是游刃有余至極,一單只手便鉗制住她,借著半明半昧的光,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面上,混雜著焦灼難耐與快樂甜美的神情。

    宋荔晚覺得羞澀,若只看靳長殊淡漠平靜的表情,倒像是只有她如火中燒。可她分明知道,他遠不如看起來那樣冷靜自若,他的手握在她的腕骨上,那樣的用力,像是要將她鐫刻入自己的身體。

    她有些哽咽:“放開我。”

    他總算大發慈悲,松開了握在她腕上的手,又貌似體貼地,像是怕她累了,要她在椅上坐下。

    她坐在那里,燈光下,頸前美艷動人的明珠寶石如同花瓣上妍麗的露珠,冰雪似的風光自珠翠的間隔中漫溯出來,晃得人眼睛幾乎發疼。

    明明只是一盞小小的燈,卻在這一刻要人睜不開眼來,宋荔晚明眸半睞,薇薇抬起頭來,正好撞見靳長殊眼底,同樣濃烈沸騰的綠意,像是被她鮮綠的裙子沾上了苔蘚般濕漉漉的氣息。

    沙發長椅原本質量上佳,卻在這一刻,發出吱呀的聲響,鏡子也抖動著,將兩道疊在一起的影子給晃得看不分明。

    宋荔晚逃不開,她沒有辦法,只能沙啞著嗓子哭求說:“靳長殊,你又發什么瘋?”

    他的聲音仍舊是低沉而清冷的,只是從那清冷中,卻又能聽出一抹難以言說的意味:“疼嗎?”

    疼?

    宋荔晚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問她手臂上的傷,還是別的什么,只是她并不覺得疼。

    對待她,他永遠小心翼翼,如同對待一樣易碎的寶物。她是天賜下來的恩惠,捧在掌心凝視,便已滿心歡喜,又如何忍心,要她生出痛覺?

    有時宋荔晚甚至會覺得惶恐,畏懼于他這樣的人,也會有如此珍而重之的一面,而她,卻無法回報給他相同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