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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寵 第8節

    他修長冰白指尖挑起一團香膏,在掌心耐心地揉化,體貼入微說:“怕你受傷。”

    宋荔晚顫聲道:“你怎么會把這玩意兒隨身帶著……唔——”

    香膏遇熱,立刻化作一股熱流,余下的話,都成了婉轉無力的一聲嬌丨吟。

    “我認輸……”

    ——可認輸,也晚了。

    靳長殊可不是會為了一句話,就停下的人。

    作者有話說:

    猜猜香膏是拿來做什么的~

    第7章

    07

    艙中,阮烈一腳將椅子踢開。

    豪華渡輪上處處奢華,便是一把椅子,也裝飾華貴,用的是上好的黑櫻桃木,這樣的重量,卻也被阮烈踹出去老遠,在地板上劃出一聲刺耳的聲響。

    阮烈臉色不善,有些凌亂的頭發在燈光下,顯出幽藍的色澤,他環顧四周,左耳耳垂上,一只鉆石耳釘熠熠生輝。

    “還沒聯系到靳二?”

    他是阮家家主最小的兒子,可是從小最為受寵,養成了乖戾霸道的秉性,一言不合便會暴起傷人,為了這個,阮家家主不知多少次跟在他身后替他擦屁股,偏偏卻舍不得罰他一根汗毛。

    這樣的驕縱,越發助長他的氣焰,也就在靳長殊面前,肯稍稍收斂一二,可在旁人面前,卻活脫脫是個煞星。

    袁逐無奈,只好敷衍他說:“已經在給二少打電話了。”

    “打通了嗎?”

    “……沒有。”

    阮烈張嘴,想要破口大罵,總算記起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奴才,而是靳長殊的人,這才沒有出口,只是越發不耐道:“他就為個女人,把我晾這兒?我倒想知道,什么樣的妖精,才能讓他連我妹都看不上眼,直接趕回家來。”

    袁逐想想阮暇的模樣,再對比了一下宋荔晚長什么樣,真心實意說:“令妹雖然漂亮,但確實比不過二少家這位。”

    “cao!”阮烈終于罵出了口,“靳長殊這個重色輕友的畜生。”

    話音剛落,大門開啟,門外,靳長殊神情淡然地走了進來,路過阮烈時,將手搭在他肩上,平心靜氣道:“我若出來早了,你罵我就不是‘重色輕友’,而是‘英年早衰’了。”

    阮烈愣了一下,剛要大笑,笑容卻又凝固在臉上,卻是靳長殊手下用了力氣,在他肩上輕輕一捏,明明仍是一臉的云淡風輕,可阮烈一瞬間只覺得半邊身子便都又疼又麻。

    “你讓我等這么久,我罵你一句,你居然還下黑手!”阮烈嘶了一聲,甩開他的手,“靳二,你真他嗎不是個東西。”

    靳長殊只是微微彎了一下唇角,禮貌而冷漠道:“你是第一天認識我?”

    兩個人都不是第一天認識,彼此都心知肚明對方不是什么好玩意兒。阮烈一邊揉自己的肩膀,一邊視線掃過靳長殊,看到他襯衣領口微敞,自頸間至胸前,皆是被抓撓出來的紅痕,冷白色的皮膚上,添了這樣的艷色,原本的冷傲孤絕,便平白多了三分的不羈綺麗。

    阮烈忍不住問:“怎么不把你的小美人兒帶出來給我看看,我倒是想知道,到底多好看,才能讓你這個神仙也破戒。”

    靳長殊只道:“她睡了。”

    “成,你就藏著吧,有本事藏一輩子,否則早晚我能看到。”阮烈想想,還是有些不爽,“你這次把我妹趕回家,她傷心得要命,哭了幾天,我們全家都快被煩死了。靳二,那個小美人兒,玩玩也就算了,你總不能一輩子不結婚吧。我妹家世長相都挺好的,你真不考慮一下?”

    上好的汝窯茶盞中,碧青色茶水輕晃出幾圈漣漪,靳長殊冰白手指握在杯上,卻比瓷色更加動人。

    “我往日以為,你行事橫行無忌,沒想到,竟是個最循規蹈矩不過的人。”

    水霧籠住他鋒利的眉眼,竟為他添了幾分溫潤之色,可他倏然抬眸,目光鋒芒之盛,竟令阮烈一瞬間,不敢逼視。

    “我做事,從不必旁人指點。我身邊的人,我不發話,誰敢說一句‘算了’?”

    他語調平淡,聲線清越優雅,倒似月色冰封,令人如聆仙樂,卻不由自主心底發寒。

    阮烈明白,他是真的動了火氣,一時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他了,卻也只好低頭認錯:“你們文化人,罵人還挺高級的,什么循規蹈矩,你這不是打我的臉嗎?我就隨口說一句,你不愿意就算了。阿暇那丫頭在家被寵壞了,你真要她,我也不敢給你。不扯這些了,我上次和你提的生意……”

    靳長殊卻已撂盞合蓋,青碧色茶蓋落下,脆生生一聲響:“送客。”

    阮烈:……

    阮烈這輩子就沒受過這么大的委屈,憋得胸口都發疼,簡直比他meimei每個月來大姨媽還心情煩躁。

    他媽的靳長殊,不就是一句話沒說對,就這么趕他走?!哪怕自己是有事相求,可主人都發話了,他還能賴著不走?他阮烈,還不至于這么不要臉!

    阮烈二話不說,黑著臉起身就走,走到門口,到底沒有忍住,轉頭指著靳長殊點了點:“靳二,真有你的。”

    -

    房間里,宋荔晚從地上拾起旗袍,看著側邊被撕出的一條長長口子,忍不住罵道:“真是狗啊!”

    就不能好好脫嗎,每次都這么暴力,這條旗袍,料子可是絕版就剩這么一匹的壓箱底老貨,她才上身一次,就又被靳長殊給毀了!

    宋荔晚有些心疼,實在喜歡這條裙子,捧在手里細細地看了,總覺得若是找位老裁縫,說不定還能補救。

    外面有人敲門,宋荔晚趿拉著拖鞋過去開門,門前站著女侍應生,手中捧著托盤,里面放著件珍珠白的旗袍,一側還有一串翡翠項鏈,繞了三匝,水頭極好,如同一汪凝固了的潭水,一望便知,是最上等的老坑帝王綠。

    大概是靳長殊想起來,把她的衣服給扯爛了,這才遣人送來了新的。

    宋荔晚唇角輕輕揚起,也不必女侍應生往里送,自己接過來說:“我來吧。”

    侍應生卻未松手,笑盈盈道:“靳先生吩咐,讓人替您在領口加了一圈里襯,您穿的時候,若有什么不合適的地方,還能再修。”

    給領口加里襯是什么臭毛病?

    宋荔晚下意識撫上自己的頸子,指尖拂過的地方隱隱有些刺痛,她向著門前的衣冠鏡望了一眼,忽然頓住。

    只見纖長雪白的頸子上,滿是紅痕,如同大雪間盛放的海棠花,襯著她慵懶倦怠的一張芙蓉美人面,艷而無聲,已能想象出這一夜說不盡的纏綿風流。

    ……這全是,靳長殊這個狗男人嘬出來的!現在卻來裝好人,讓人在領口替她墊上柔軟的棉布,免得磨疼了她。

    宋荔晚勉強維持住自己的神色不變:“我知道了。”

    侍應生這才將托盤遞到她手里,卻又加了一句:“穿前,您一定要看一眼領口合不合適。”

    宋荔晚接過,將門合上后,若有所思地看著旗袍,片刻,挑起領口細細摩挲,果然自內側摸到了以線繡在上面的一串摩斯電碼。

    這樣費盡心機,傳來的,不過是八個字:船已入港,時不我待。

    秀長嫵媚的眉微微蹙起,宋荔晚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寧靜的海面,一時心底有些煩躁。

    上次賽馬會上送來芯片,現在便立刻催促她,哪怕她是有心給那些人機會送信,卻也難免覺得實在有些cao之過急。

    就這樣,還想和靳長殊斗?

    宋荔晚覺得好笑,可也明白,自己并沒有選擇的機會。

    船已入港,哪怕這世上,有上億平方公里的海域,可船注定要沿著注定的航線駛回港口,而她,也像是這船。

    由不得人,由不得己。

    譬如現在,她會出現在這艘船上,是因為聽到了袁逐的聲音。

    靳長殊這個人,骨子里就冷清,并不愛那些熱鬧,袁逐作為他的朋友,更是他的親信,卻和他截然相反,是個最愛燈紅酒綠的性子,靳長殊會帶上他的場合,肯定不是什么安閑地方。

    正方便那些人給她傳信。

    至于那些人能不能抓住機會,就不是她要思考的問題了,畢竟,她人已經在這里了,除了等,還能怎么樣?

    手握在項鏈上,玉石冰冷,珠翠瀲滟,這世上最美的東西,原本就遙不可及,如今唾手可得,卻也失了曾經那份,翹首以盼的心情。

    真絲睡袍沿著完美無瑕凝脂般的肌膚滑落,悄無聲息地墜落在地毯上,宋荔晚隨手將旗袍丟在一旁,只靜靜望著窗外,洶涌而至的潮汐,一浪高過一浪。

    直至,吞噬月亮。

    -

    遲津緩緩推開門來,悄無聲息地走入房中。

    桌前,靳長殊正垂眸望著平板上的數據,遲津上前,低聲道:“先生,剛剛船艏那邊匯報說,宋小姐已經飛回新港了。您看,是否要通知機組,讓他們再飛回來?”

    靳長殊正在劃動屏幕的手微微一頓,旋即道:“隨她去。”

    遲津原本以為,靳長殊特意讓人接來宋荔晚,這幾日都會讓宋荔晚陪在船上,沒想到宋荔晚私自離開,他竟也不生氣。

    遲津稍稍有些出神,慢了半拍回答說:“是。”

    靳長殊卻忽然抬眸,覷了他一眼:“往后你不必跟在我身邊了。”

    遲津大驚:“先生,是我做錯了什么嗎?”

    靳長殊卻已收回視線:“今日我讓你去接她,怎么是她自己來的?遲津,你跟在我身邊這么久,如今,是越發放肆了。”

    遲津沒料到,靳長殊竟已知道了他怠慢宋荔晚的事,哪怕想要再哀求兩句,卻也記得靳長殊最討厭身邊的人這樣做這樣哭哭啼啼的姿態,一時間心中又驚又怒又悔,到底卻也只能垂首離開。

    待他走后,一旁翹著二郎腿疊千紙鶴的袁逐嗤笑一聲:“瞧他剛剛如喪考批的樣子,你一個月給他開多少工資?”

    靳長殊充耳不聞,袁逐早就習以為常,又想出個話題來:“你真打算不見阮烈,就這么晾著他?蒲來那邊最近可又在打仗了,之前阮家占著這片風水寶地,如今他們家里幾個兒子內斗,總算留出機會給咱們這些外人,要真錯過了,等他們阮家人決出勝負,再想進去可就難了。”

    “阮家賣的東西,我們賣不了。”靳長殊淡淡道,“阮家在東南亞盤踞了百年,從航運起家,建國前什么都敢賣,如今算是改邪歸正,可私底下的人脈,仍不是外人能及。就算插進去,也要看有沒有實力站穩腳跟。”

    “別人說這話就算了,就憑你的手段,真的進去了,想分一杯羹怎么會是難事?”袁逐嘖嘖兩聲,“我看你就是嫌麻煩。”

    “真正寶貴的不是蒲來。”

    靳長殊拿起平板,丟給袁逐,袁逐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接住,看到屏幕上顯示的一則晨間新聞:“據最新消息,蒲來最高領導人占泰于今日凌晨三點二十分,病逝于首都濱馬道……”

    袁逐一驚:“又死了?”

    蒲來這個地方,向來不太平,政府無力管束,各地軍閥混戰,一年內首相換了三任,這一任占泰活的算是久的,滿打滿算坐了四個多月,政治壽命已經算是很長了。

    “這是阮家扶上去的,之前阮老爺子身體康健時,尚能穩坐高臺,阮老爺子剛一病倒,人就立刻沒了。阮家內斗,可見一斑。”

    靳長殊唇角翹起譏諷弧度,手肘支在桌上,冰霜凝就的指尖抵著額角,語調冷酷。

    “阮烈求到我頭上,卻只拿出經商權這樣輕描淡寫的條件,看來是還沒有認清現狀。他如今,只有一樣東西,值得我出手。”

    袁逐心中有個猜想,卻有些有些出聲:“你說的不會是……”

    靳長殊眼睫微抬,眼底碧色,秾艷至凜冽,輕描淡寫間,便可收割無數靈魂:“去告訴他,要么,將阮家握在手里的七條私人航道拿出四條,要么……”

    “他就等死吧。”

    作者有話說:

    看到外人:等死吧

    看到荔晚: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