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會重復踏入同一條河流
顧祈榮像談論天氣一樣用平常的語氣說著話,但每一個字都像驚雷一樣在沉茗耳邊炸開。 “好了,不說這么多了,現在你只需要乖乖聽我的話,從這里轉身再原路返回,我可以保證禮司睿沒事?!鳖櫰順s俯身摸著沉茗的耳朵,突然壓低聲音補充,“不過你要是執(zhí)意還跟他走這么近的話,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么更過分的事。” 沉茗有些僵硬地抬起頭,看到顧祈榮正笑眼盈盈地看著她,她突然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或許她從很早之前就應該有所察覺了,命運給過她選擇的機會,但她終究還是走上了這條錯誤的道路。 “唉,還要我親自送你嗎?”顧祈榮略帶無奈地說道,語氣中還夾雜著些自說自話的寵溺,但確讓沉茗覺得像是在炒飯了里吃到雞蛋殼一樣惡心。 沉茗有些厭惡地躲開了顧祈榮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但顧祈榮不理會她的情緒,摟著她的肩膀強行帶她往回走。 直到走出那條狹長陰暗的小路,顧祈榮才放開鉗制住她的手臂,輕輕推了下她,“自己出校門,我在這里看著你?!?/br> 沉茗看向顧祈榮的目光中充滿了恨意,她從沒覺得自己如此弱懦無能,連她最在乎的朋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別這么看著我,讓我生氣對你也沒什么好處。”顧祈榮雙臂環(huán)抱倚在墻邊,直視著沉茗還尚且稚嫩的眼睛,語氣依舊溫柔平靜。 屈辱、難過、不甘…各種情緒在沉茗的胃里翻涌著,苦澀得像剛咽下一口濃郁的中藥。 但她只是點了點頭,隨后轉身離去,她能感受到顧祈榮的目光像紅外線瞄準鏡一樣緊追不舍,仿佛只要她偏離路線就會被當場擊斃。 直到沉茗走到校門口,她才猶豫著回頭看了一眼,卻發(fā)現拐角處早就沒了顧祈榮的身影。 沉茗拖著腳步慢吞吞地走到車旁,打開車門才發(fā)現自己手里空空如也。賀瑾當然也注意到了,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沉默著發(fā)動了汽車。 “賀瑾,”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沉茗突然開口叫他,“你和顧祈榮之前認識嗎?” 賀瑾聽到沉茗的話似乎并不驚訝,他語氣中反而透著少見的輕松:“沒用的,每次你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其實都已經來不及了。” “…什么意思?”沉茗雖然云里霧里,但一種十分確切的不安盤踞在她的心頭。 此時綠燈亮起,賀瑾踩下油門,過了十字路口后才繼續(xù)說道:“我很早就跟你說過要離顧祈榮遠一點,可你從來都不愿聽我的話?!?/br> 沉茗垂著眼睛,神色黯然地扭過頭去看車窗外灰色的路。 * 等到沉茗再次回到學校已經是陽歷的新一年了,可身邊的一切似乎永遠是一成不變的樣子——早上學生們困倦的臉,永遠只開一半的學校大門,甚至連堆在人行臺階邊的積雪都沒有融化半分。 不過沉茗并沒有心思關心這些,她唯一在意的是她并沒有像從前那樣在校門口遇見禮司睿。 直到沉茗渾渾噩噩上完一天的課,旁邊的座位也沒見半個人影,連同禮司睿一起沒來的還有楚希予。 在晚自習放學后,沉茗終于熬不過內心的不安,她在樓道口截住正要離開的顧祈榮,“禮司睿和楚希予什么時候能回來?” 顧祈榮停下腳步,也不管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流,像個盡職盡責的老師,耐心地向沉茗解釋道:“這我可不知道,你應該去問警察?!?/br> “你不是說只要我聽你的話,禮司睿就會沒事嗎?”沉茗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顧祈榮此刻卻像個無辜的受害者一樣,他無奈地攤開雙手,“饒了我吧,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敢說那種話?” 沉茗看著顧祈榮白皙貌美的臉,嘴角抽搐著冷笑了兩聲,但隨后她低頭抓著他的毛衣下擺,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什么都答應你,我會離開賀瑾…” 顧祈榮低頭看著沉茗的頭頂,不用想就知道她此刻一定是一副不甘心但又無可奈何的表情。 “你什么都不用做,”顧祈榮輕輕摸了摸沉茗的頭發(fā),“…我們只需要安靜地等待就好?!?/br> 顧祈榮的聲音像大提琴一樣沉靜悠揚,似乎在剛剛完成了一場莊嚴的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