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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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想提醒魏西陵注意,就聽魏西陵道,“點火。” 蕭暥心中凜然。 這一招徹底,釜底抽薪,不管那些妖耳尸胎是什么東西,一把火燒個盡。 云越立即取來了火把,一名士兵用火折擦了幾下,一股綠焰噌地騰起。 “這火怎么是綠的?”狍子嚷道。 魏西陵凝目看向庭院中央,目光猶如冰霜。 這時數百死尸又搖搖晃晃從灰燼中站了起來。 穆碩的臉上長滿妖耳,鬼氣森森地抬起了頭,眉心那支羽箭還兀自插著,怨毒的目光射了過來。 樓臺上,魏瑄看向黑氣不斷涌動的祭壇。 這黑霧陰寒刺骨,使得周圍任何明火都無法點燃。 不要說普通的火焰,就連魏瑄體內的玄火真氣,也像被封凍住了一樣,完全無法催動玄火。 甚至離開祭壇七八步以外,他就已經感到一股陰森刺骨的寒意從腳下升起,將人狠狠地往下拖去。 *** *** *** 又一波箭雨過后,奔騰咆哮的尸胎猶如洪流般沖擊著堤壩般撞向堅固的盾墻,其勢更為猛烈。緊接著又被盾牌后刺出的長矛挑飛戳穿。 那些東西就像瘋長的野草一樣,殺不完割不盡。 蕭暥明白了,這是要耗死他們! 他立即看向魏西陵。 四周的空氣越來越冷,紙灰飛揚,陰風刺骨,魏西陵的銀甲上凝了一層薄薄的霜,月光下一片晶瑩。 他面若霜雪。從容地率軍分批變陣、包抄、殲滅。 蕭暥發現更糟糕的一個情況,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寒冷和面對這些殺不完的死人,巨大的心理壓力之下,眾人的體力和戰斗力急劇下降。狍子臉色鐵青,彎著腰大口喘著氣,云越緊咬著薄唇,面無血色,手中的長劍被粘稠的膿血包裹,染成了黑褐色。 但這些滿臉長滿了層層疊疊瘆人的木耳的尸胎,像野草一樣,割完了一批又生出一批。沉重的腳步聲震得大地仿佛都在微微發顫。 蕭暥在高臺上觀戰看得清楚,有東西。 ‘雪地’下有東西在cao縱這些個尸胎的行為! 神殿里,青粼粼的燭火將每個人的臉映得陰森可怖。 魏瑄看向車犁,沉聲道,“是鬼母。妖耳是被鬼母cao縱的。” 車犁挑起眉,“你知道的果然多。都是余先生告訴你的?” 妖耳尸胎這種東西分為兩部分,尸胎就是被寄生的人或者獸,妖耳就是那種木耳狀的東西,而鬼母就是生長妖耳的母體。 只要鬼母還在,妖耳就會不斷繁衍,尸胎就殺不完。就好像你只砍去了一棵樹的樹葉,卻沒有斷其根系,樹葉還是會長出來。 要鏟除這些妖耳,除了燒掉這棵樹外,還可以斷其根系! 庭院里,灰燼如雪。 蕭暥凝視著瘋狂撞擊著盾墻的尸群,想起以往看的恐怖電影里,這種成群的寄生物一般都有個母體,母體如同蜂王,而那些尸胎就像工蜂。 他撓了撓蘇蘇的禿頭,所以這鬼母就是這些妖耳的母體了? 只要把它揪出來干掉就行了! 可是庭院里白茫茫一片,一切都覆蓋在厚厚的紙灰下。這鬼母藏在什么地方? 他忽然想起魏西陵說過要查驗阿迦羅的尸體,現在白茫茫一片,不知道阿迦羅有沒有變成那種東西。 平心而論,雖然阿迦羅是敵人,也不失為一條漢子,他現在已死,恩怨已了,蕭暥并不希望他死后變成不人不鬼的尸胎。 想到這里,他腦海中一念掠過。 “那里!西陵,射那座石像!”蕭暥忽然道, 他記得他們‘大婚’那晚,阿迦羅牽著他的手走過神道,他說北狄人用動物來計日月,而神道邊的石像一共十二頭獸代表十二個月,現在他一數雕像,怎么多了一頭? 一波鋒利的羽箭迅如急火,向那石像攢射而去。眼看就要將它射成蜂窩。 電光火石間,那渾圓的石像忽然蠕動起來,無數的污白色的須狀觸角拋飛到半空,如同女子飄散的長發在空中狂舞,將數十支破甲箭凌空截住。 臥槽!蕭暥一驚,這什么玩意兒!水母嗎? 這就像一只舞動著觸須的水母,污白色的傘蓋上密布著令人渾身起著雞皮疙瘩的孔洞,無數的菌絲觸角從傘蓋下傾瀉而出,在空中密密麻麻散開,看得人頭皮發麻。 那些綿細的觸角似乎還會分泌出腐蝕液體,一支支堅韌的樺木箭桿竟然被那些黏液軟化揉斷,紛紛墜地。 大概是鬼母受到了襲擊,成群結隊的尸胎忽然跟著暴怒起來。它們口中發出刺破耳膜的尖嘯,如沸騰的水,開始瘋狂地沖撞向盾墻。 幾輪鏖戰下來,士兵的體力損耗過大,堅固的盾墻開始松散,有些士兵被撞得連人帶盾往后倒退。 魏西陵當機立斷下令收縮陣地。放棄部分陣地,以收攏兵力并指為拳,這樣可以讓一半士兵御敵,同時,讓另一半士兵休息調整。 魏西陵凝目看去。尸胎是殺不完的,現在當務之急是設法除掉鬼母。 但是箭雨攢射傷不到它,鬼母無數的觸角漫天撒開,觸角上還有腐蝕的黏液,可以輕易截住箭矢,融斷箭桿。 而且那鬼母躲在尸群后面,想要除掉它,就要先斬殺完成百上千暴躁的群尸。士兵的體力已經急劇下降,急需調整休憩。 魏西陵劍眉緊蹙,眼下只有分兵突圍。以一小股軍隊,如利刃般切入尸群后陣,剿滅鬼母。 但是要突出這重重圍堵的尸群,接近鬼母,談何容易。 更何況鬼母本身也非常難纏,光是那漫天舞動的根須觸手,一碰到就會被感染腐蝕,稍不留神這支小隊就面臨滅頂之災。 這不僅是徒增傷亡,還會被妖耳附身,成為尸胎的一部分,徒然給對方增加兵力。 此行兇險異常,除非他親自帶隊突破。 就在這時,蕭暥道,“西陵,我有個主意,能夠除掉那鬼母。不用突圍。” 魏西陵回頭看去,就見那人一身破衫坐在高臺上,懶兮兮蕩著兩條長腿,一副狗頭軍師的德行。 “待會兒我說射箭,你們招呼那鬼母,弓箭伺候。” “此物有漫天觸須,射箭怕是無用。” “這一次,一定管用。”蕭暥篤定道。 他說著瞇起眼睛,望向那鬼母深吸了口涼氣,補充道,“箭雨,越密集越好。” “你要作甚?”魏西陵眉頭一蹙。 他太了解這只狐貍,就是個賭徒,尤其是在這種危機的情況下,最愛行險。 越危險,這狐貍下注就越大。賭起來不要命。 蕭暥挑起嘴角笑了笑,指著那鬼母道:“那玩意兒想把我們變成它的雇傭軍,還不給工資,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神殿里, 車犁冷笑道,“我倒是有點佩服他們了,居然知道襲擊鬼母,也不簡單。我都要懷疑他們之中是不是有玄門的人。但是今天這局勢,就是謝玄首親自來了,也無計可施。” 魏瑄心中一沉,感到他話中有話,“首領這是什么意思?” 車犁道,“陷在這個陣里,就像是蛛網上的蟲子,他們趴著如果一動不動,休養調息,還能多支撐一會兒。可是他們非要掙扎,只能死得更快。” 就在這片刻的工夫間,庭院里的灰燼四處爆開,上百頭尸胎從灰燼里低吼著站起來,掀起新一輪狂暴的沖擊。 趁著魏西陵在前敵作戰的機會,蕭暥從高臺上一躍而下,繞到正被替換下來原地修整的云越身邊。 云越臉色煞白如紙,在漫天塵燼里,精疲力竭地靠在石墻邊。 他的眼睫上落滿飛灰,像沾著細雪。薄唇緊抿,右手還握著劍,指節青白突兀,隨時都準備再次上戰場。 蕭暥搭著他的肩膀彎下腰,“云越,待會兒,你替下狍子時,下令十名長矛兵,矛指一處。” 云越一看到他,雙眼驟然明亮起來,“主公要做什么?” …… 庭院里,尸胎像潮水一樣洶涌而來,狂野得沖撞向木盾,企圖撞翻盾墻。木盾終于承受不住連接不斷的撞擊,咔地出現了一道裂縫。 一頭尸胎趁機撲了上來咬住一名士兵的鼻子,緊接著被兩支射出的長矛戳穿,挑到半空。 被咬的士兵臉上迅速生出成片的妖耳,他膝蓋一沉重重跪倒在灰燼里,雙手嵌入腐爛的皮rou里痛苦的低吼,守住最后一線理智不去撲咬他的袍澤。 狍子見狀一刀砍下他的頭顱,給他一個痛快。 盾墻在劇烈的沖撞下如同波翻浪涌,一排排雪亮的長矛從木盾后射出,交織在一起斜指長空。 蕭暥看準時機,深吸一口氣,從高臺上一躍而下。腳尖不偏不倚落在聚攏的矛桿上,極富韌性的矛桿在沖力下一瞬間竟被彎成弓狀。 借著這回彈之力,蕭暥一躍而起。 月光如銀,映出那矯捷的身形,猶如驚鴻掠影一般,倏然越過長空。 漫天紙灰飛揚中,無數污白色的根系倏地一下從鬼母傘蓋下涌出,噴濺般潑灑向空中,仿佛織出一張密不通風的銀色羅網,向那飛燕般輕捷的影子席卷而來。 “放箭!” 幾乎同時,第一波箭雨破空而去,細長的菌絲立即在空中散開,凌空截住暴雨般傾瀉而來的箭矢。 那場景近乎妖異。 魏西陵面色深寒,眼眸中凝起烈烈寒焰,這個瘋子! 他竟然打著這樣的主意! 蕭暥先是利用長矛為跳板,飛身躍過咆哮的尸群,再利用密集的箭雨吸引開鬼母的觸角,趁著這個空當,斬殺鬼母! 此刻空中箭雨交織如蝗,魏西陵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戰場上,額角都滲出了冷汗! 如果箭雨太密集,鬼母的觸角沒有完全擋住箭矢,就會射殺了蕭暥,但如果箭雨不夠密集,讓鬼母的觸角得空,又要襲擊蕭暥,左右為難。 就在這時,三支羽箭突破了菌絲的圍堵穿風而至。 魏西陵瞳孔頓時一縮。 只見那身形迎風飄搖,纖細的腰線竟比那飛舞的菌絲更為柔韌飄逸。一支羽箭沿著他輕盈的腰線急飛而過! 另一支羽箭帶著尖嘯飛來,蕭暥當空仰起脖頸,月光映出雪白的下頜,猶如冰雪般透明。下頜到脖頸優美的線條瞬間緊繃如弦,箭尾的羽翎幾乎擦著他的咽喉疾掠而過! 他人在空中,身法流暢無比,美妙的身軀簡直是為戰斗而勾勒的,凌空一個疾旋,長腿一掃,就將最后一支箭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