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一個小山坡而已,我還是可以的。”蕭明姿要他放心。 確實是一個小小的山坡,沒一會兒,他們便到了山上,一棵大松樹下,靜靜地安眠著夏家一家四口。 夏家是g市累世豪門之一,這一片墓位都是夏家的,但蕭明姿身體不好,其他的墓位就由秦迅昌和英炳代替祭掃了。 這個墓位,原本只有夏家二老,母親夏瑛應該葬在蕭家的墓園。但舅舅憤恨蕭錦海的絕情作為,便在母親去世后據理力爭,將母親葬在了外公外婆身邊。后來舅舅去世,林蔚然遵照他的遺囑,也將他葬在了這里。 滿山松柏,山風吹拂,松針落在地上干凈而綿軟。墓園的工作人員幾乎不清掃松針,由著它們落了滿地,像給墓葬蓋上了一層褐色的被子。 山風不講理,有時也會把松針吹到墓碑上,吹到祭臺前,但夏家的墓碑和祭臺卻很干凈。 蕭明姿知道,是因為林蔚然經常過來打掃。 她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從二老到舅舅,最后落在墓碑上那與她幾乎一模一樣的照片上。夏瑛墓碑上的照片恰好也是三十出頭,她是典型的傳統美人,已經變成黑白的照片里,也看出眉如籠煙、目似含愁。 如果她沒有變成植物人,如果她沒有經歷過快穿,活到這個年紀應該也是這樣的神情吧? 蕭明姿將花束放在墓碑前,輕輕地說:“mama,外公外婆,舅舅,我帶女兒來看你們了。這是小如,你們在天上,看得到她么?” 我把小如找回來了。 顧如也乖巧地叫道:“太公、太婆、舅公、外婆,我是小如,我跟mama、林叔叔來看你們了。” 說完這些,好像就沒有什么話可以說了。該說的,好像都已經在夢里哭訴完畢,也匯報完畢,不需要特意再說一遍。 蕭明姿跟顧如、林蔚然一同,把祭品擺好,上了香,默默地拜祭。只有孫瑞香哭得不成樣子:“太太,阿瑛,我沒有辜負你們的托福,明姿現在好好的醒啦!她可厲害了,一定不會像阿瑛那樣的,小如也不會!時代不一樣了,她們一定會好好的!” 當年孫瑞香幾乎等于被夏家二老養大的,跟夏瑛也情同姐妹,老人家經不起生死,幾乎哭得喘不過氣來,被林蔚然跟蕭明姿好說歹說地圈勸住了。怕孫瑞香太傷心,也怕墓園區域讓女兒害怕,蕭明姿借口叫顧如扶著孫瑞香先下山去。 她自己則還在墓碑前靜靜站著。 林蔚然自然是陪著她,保護她的。他看到蕭明姿幾次紅了眼眶,好幾次都想出言相勸,但又顧及著她在顧如面前的形象,沒有說出口。 等顧如扶著孫瑞香走遠了,林蔚然才開口:“大小姐……” “當年我和舅舅就是在這棵松樹下看到你的。”蕭明姿看著眼前的松樹,驀地問道:“蔚然,你還記得嗎?” 林蔚然的腦袋霎時間嗡了一下,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您……您說什么?” “十八年前,我就是在這里看到你的。”蕭明姿看著松樹說,“這棵松樹是外公外婆去世的時候種下的,那時候,它已經長得很粗了。那年我已經感覺身體不太好了,我以為我很快會死,一定要舅舅帶我來看母親。但是那天運氣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出門時天氣還好好的,但快到墓園的時候,天忽然就下了大雨。蕭錦海打電話來,勒令我回去。他說……” 她驀地冷笑:“我是他唯一的婚生女,是唯一的嫡系血脈,這血脈金貴得很,不允許出差錯,不許我來。我那時候年紀小,第一次跟他賭氣,非要舅舅帶我來。” 提到夏航書,蕭明姿的語氣又柔軟起來:“舅舅拗不過我,同意了,背著我上來的。當時我伏在他的背上,隔著大雨,看到一個小小的東西蜷在松樹下。我很吃驚,對舅舅說……” 她轉過頭,看著眼前高大挺拔而溫潤的男人。 林蔚然眼中的偽裝全都被震散了,喃喃地接上:“舅舅,那里有個小可憐。” 一句話說出來,竟然帶著鼻音。 這句話他永遠也忘不掉。 富山公墓在g市很遠的郊區,是傳說中的風水寶地,但因為這墓園里埋葬了太多生前為非作歹、陰德有損的豪富,所以在迷信的g市人眼中,這也是個鎮煞之地。附近的村民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只有最窮苦的人,才留在這里住。 林家就是最窮苦的那一種。 林蔚然的父母早年去世,他一直靠家里的親戚接濟幾口飯長大,因為義務教育階段免除很多費用,才能讀書。他讀書用功,考上了最好的初中,但距離家太遠了,必須住校。住校,就要住宿費,要生活費。林蔚然沒有錢,最后,找到了一個別人不愿意做的兼職,每天清理墓碑。 他當時才12歲,按理是不能做兼職的,對外就說是幫他堂叔打下手而已。富山公墓是g市最久的墓園之一,規模很大,光是走一遍就得花半天的時間。林蔚然當時只能啃饅頭充饑,每天還要走遍墓園的每一處,擦拭每一個墓碑,身體根本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