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兒驚喜的大叫起來。

    楊老三苦笑，就算朝廷安排了船只救援，也絕不可能這么抵達他們槐花村，槐花村的災情實在是太嚴重了……

    他看著搖擺的樹梢，看著渾濁的洪水，長嘆一口氣，緩聲道：“兒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爹只能陪你到這里了……”

    他的手，緩緩松開兒子的屁股，另一只手松開樹梢，兩條纏住樹干的腿，也慢慢失去了力氣……

    就在這時，他的肩膀被人給扣住。

    他回頭，滿眼不可置信。

    竟然真的有船！

    還有人跳下水來救他！

    他的腰被繩子纏住，緊接著，他兒子被人從樹上抱下來，身上也纏了繩索。

    船上的人齊心協(xié)力拉繩子，將他們拉了過來，趕緊扶著上船，披上不知從哪里搞來的麻袋。

    “楊老三！”黃娘子欣喜的看著他，“這位是穗恭人，要是沒有穗恭人帶著人來槐花村，你和你兒子怕是要……”

    楊老三立馬按著自己兒子在船上跪下來：“謝穗恭人救命之恩，小人愿意當牛做馬回報穗恭人……”

    “你先起來。”程彎彎開口，“你仔細告訴我，槐花村的其他人呢，都去哪了？”

    楊老三抬起頭，指著西南方的山峰：“所有人都逃到山上去了……”

    這次的洪水來的很急，山上的水剛沖下來之時，全村人都沒覺得有多嚴重，他也沒當回事，繼續(xù)在田里勞作。

    可是水越來越多，田地道路很快被淹沒，慢慢的屋子也進了水，他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記得，當時水還不太急時，黃娘子的男人黃偉大喊著讓村民趕緊逃走，但只有零星的人聽黃偉的話逃走了，那些人剛逃走，水流瞬間就切斷了出村唯一的那條路……

    眾人連忙趕到里正家去避水，因為里正家地勢最高，可洪水源源不斷，里正家也撐不了多久……

    第631章 誓死追隨恭人

    “那位趙大人當機立斷決定帶著所有村民上山避洪水。”楊老三快速的講著事情經(jīng)過，“可洪水就是從山上沖下來的，那條上山的路早就被淹了，人要是過去，必死無疑，這個決定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對……”

    “趙大人說，反對的人就不必去了，但他必須要去，于是，他和另外兩位大人一起開始用木板做簡單的船只……本來里正也不贊同這個方案，可水流越來越大，已經(jīng)漫過了大家的腳踝，再不想想辦法，全村四五百人都會死……當時，只有兩條路擺在大家面前，第一，跟著趙大人上山，第二，順著水流出村……”

    程彎彎抿了抿唇。

    她沒有經(jīng)歷過洪水，所以并不清楚具體該怎么逃難。

    若是大山選擇順著水流出村，那一定會被激流不知道沖到何處去，活下來的希望非常渺茫。

    若是選擇逆流上山，只要過了那最洶涌的一段路，就能在山上找到?jīng)]有洪水的地方避一避……

    “我沒有跟著趙大人上山，總覺得是自尋死路……”楊老三滿臉后悔，“我們有兩百多人決定順著水流游出村……大家各自找了木板木盆，拖家?guī)Э谕逋庥危詾槭且粭l生路，可水太深了，水流太急了，兩百多人一下子就被沖散了，我老爹老娘和婆娘，還有兩個大兒子，都被水沖走了……我幸運抱住一棵樹，才保住了一條命……”

    黃娘子的臉一下子就白了：“兩百多人，是不是全都……我、我男人呢，他也跟你們在一起嗎？”

    楊老三搖頭：“黃偉跟著趙大人還有里正上山了，也不知道……”

    程彎彎冷靜開口問：“從哪里上山？”

    楊老三抬手指著西南方：“就在那邊，水從河道沖下來，那里的水最深最急，趙大人他們怕也是兇多吉少……”

    不等程彎彎吩咐，程甲就讓人劃船，快速朝那個方向駛去。

    洪水高峰期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但山上還有水在往下流，這塊地方竟然形成了一個漩渦，阻攔了上山的路。

    程彎彎也能理解為何會有兩百多人不愿意上山，換成是她，也未必會有這么大的魄力逆流而上……因為上山了，并不是意味著就安全了，還會有滑坡、泥石流等各種共生性災害……

    以前，她總覺得大山木訥老實，可現(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這個兒子早就跟從前不一樣了，他能踏踏實實沉下心干活，同樣的，也能扛起肩上的重任走在最前方。

    “穗恭人，不能過去了！”楊老三急切的道，“這船太小了，肯定會被沖翻……”

    程彎彎環(huán)顧所有人：“你們的意見呢？”

    程甲和程丁目光堅定：“我們誓死追隨恭人。”

    黃娘子開口：“我既然來了，就一定要找到我男人，哪怕是一具尸體也行……”

    另外幾個衙差對視一眼，他們?nèi)羰且驊峙露斕颖笕艘欢ú粫胚^他們?nèi)魏我粋€人。

    而且，若是穗恭人死了，知府大人一定會把他們交給朝廷發(fā)落……

    左右也是死，不如跟著穗恭人博一個好名聲。

    見所有人都愿意逆流上山，楊老三嘆了一口氣：“那小人就負責指路吧。”

    程彎彎再次掏出一些繩索，這繩索上有鋼鐵制成的爪釘，只要將這繩索那端甩到山上去，并纏繞住一棵樹，眾人就能借用繩索走過這條湍急的河道。

    程甲站在船上，用力拋出去幾次，根本就不行，因為距離太遠了。

    他開口道：“恭人，還是讓屬下先游過去，固定繩索后就安全了。”

    程彎彎搖頭：“你一個人游不過去，再想想辦法。”

    她站在船頭上，仔細觀察著對面的地形，可她根本就不懂這方面，看來看去也想不出妥善之法。

    她努力去回憶以前看過的相關文章，雖然只是匆匆瀏覽而過，但好歹也算是知識點……

    程彎彎思索一會兒后開口：“我們換個地方上山。”

    一座山有四面八方，為何一定要在最湍急的河道這里逆流而上呢，現(xiàn)在最關鍵的是先上去，然后再做打算。

    沖鋒船沿著山峰開始繞圈，可無論走到哪里，都是同樣湍急的水流，他們根本無法靠近。

    “稍等！”程彎彎指著不遠處，“河道中間，似乎是有一塊大石頭，那是什么？”

    “這是求子石。”黃娘子道，“許多年前，山上沖下來一塊巨石，落在河道中間，因這巨石看起來像一個剛出生的男娃娃，于是被村里人奉為求子石，還在下面修了固定的底座，所以才沒有被洪水給沖倒……”

    程彎彎立即道：“程甲，以求子石為錨點，試試看。”

    這求子石在河道中間靠山的位置，距離他們近一些，果然，程甲試了三次，爪釘就固定住了。

    他抓著繩子就要下水渡過去。

    程彎彎按住他：“等等。”

    她在袖子里摸了摸，拿出一個簡易的胸式安全帶。

    程甲詫異至極，恭人這袖子里裝了那么多條長長的繩索就算了，竟然還有這玩意兒……可他一直和恭人待在一處，恭人是啥時候買了這些并帶在身上，為何他完全不知道……

    程彎彎知道程甲程乙一定會有疑問，但她顧不上這么多了，難道生死關頭，還要隨時顧忌不能暴露系統(tǒng)商城么……她必須要保證所有人無事！

    胸式安全帶和繩索固定在一起，就算程甲雙手松開，也不會被水流沖走，這樣一來，安全性就大大提升了。

    程甲下水，沿著繩索艱難游著，好幾次都差點被洪水給沖走，好在他系了安全帶，并未出事。

    走了大約一刻鐘，才終于抵達河道中間，他將自己固定在大石頭上，開始尋找對岸的錨點，大約試了四五次，才終于，將爪釘固定在了一棵大樹上，他用力扯了扯，這才回頭做了一個可以過來的手勢。

    程彎彎已經(jīng)讓眾人系上了安全帶，且每個人之間都用繩索連接綁起來，形成一個整體。

    看到她不斷地從袖子里掏出各種各樣的東西，程乙已經(jīng)麻了……應該說，上次從京城回來的路上，他就已經(jīng)對穗恭人這些超異常的行為免疫了……他就當沒看到，扶著人一個個下船，而他自己走在最后一個，他的腰上系著繩子，那繩子系在兩艘船上，這船不能丟了，不然接下來就回不去了……

    第632章 找到趙大山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經(jīng)歷過，才會知道其中的兇險。

    就比如渡河，在下水之前，程彎彎覺得，自己好歹會游泳，多少有些優(yōu)勢，可當身體進入水中時，她才知道，哪怕你是游泳健將，在洪水之中，也沒有任何用武之地，水流實在是太急了，兩條腿在水里被沖的失去知覺，兩只手需要死死抓著繩索，才能勉強固定身形……

    好幾次，程彎彎都差點栽了下去，好在程乙一直緊隨著她，在她即將栽下去之時，立馬將她撈起來。

    這短短一截小路，十幾人硬生生走了小半個時辰，才終于抵達了對岸。

    那兩條船被拖上岸，往上走了好大一截路，然后用繩索來來回回固定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

    他們一大早出發(fā)，這時候，已經(jīng)到了下午，天空都是烏云，再加上山上樹木擋住了光線，顯得像是傍晚時分。

    從早上到現(xiàn)在，所有人基本上水米未進。

    “在這里歇一會吧。”楊老三找了一處相對而言干燥的地方，將身上的麻袋鋪在地上，恭敬的請程彎彎坐下，“穗恭人坐，我去摘一點野果來給大家墊墊肚子。”

    “別去了，我這里有吃的。”程彎彎剛開口，就見程甲和程乙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看著她，她咳了咳道，“是早上從南陽城出來時，呂大人給我的干糧，大家分一分。”

    她從袖子里拿出一袋干糧，是很干很噎人的干糧餅子，一人分了半個，她還隨身攜帶了一個水壺，讓所有人都喝一口。

    因為程甲和程乙的目光，她硬是忍著沒躲起來吃獨食，只好一口一口將噎人的餅子胡亂吞下去。

    吃飽之后，眾人繼續(xù)上山。

    “恭人，這里有腳印！”

    程甲突然叫起來，蹲下身觀察地上凌亂的腳印子。

    程乙大喜：“大少爺他們肯定順利上山了，應該是在山頂上避水，我們趕緊上去。”

    程彎彎一直緊繃的心弦也松開了一些。

    一行人追著腳步往山上走，這條路遠離河道，處在林間，在樹木繁盛的地段，不容易發(fā)生泥石流滑坡，雖然不好走，但很安全。

    就這樣，一路走到了山頂上，卻找不到任何人影。

    站在山頂，能看到山下的滔滔洪水，整個村莊都被淹沒了，遠處的縣城也是一片汪洋，看著觸目驚心。

    楊老三目光沉痛：“這么大的洪水，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退……”

    他的家人，他的房子，他的田地，他安寧的生活，都被這場大洪水給毀了……若不是因為還有個小兒子，他也想自我了斷。

    “上游往下流的水已經(jīng)不多了，大約三四天時間，水應該就能退了。”程彎彎開口道，“不管怎樣，活著的人都要繼續(xù)活下去。”

    楊老三點頭，就算是為了兒子，他也要重新振作起來。

    正說著，原本的毛毛細雨，突然變成了噼里啪啦的大雨點，密密麻麻砸在人身上。

    程彎彎心里咯噔一下。

    剛剛還在說大約三四天后洪水會退，但若是繼續(xù)這樣下大雨，一切就說不好了。

    黃娘子忙道：“那邊有一棵大樹，咱們趕緊過去避一避。”

    “不可！”程彎彎立即阻止，“樹下不能躲，趕緊找山洞。”

    這個節(jié)骨眼上，她也無法解釋為何下雨時不能躲在樹下，趕緊讓熟悉地形的楊老三去找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