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穗安人。”錢老爺子連忙起身行禮，“老朽不請自來，沒打擾到安人吧。”

    程彎彎開口道：“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果然什么都瞞不過安人。”錢老爺子立即進入正題，“之前安人說一個新產品上市會遇到一些問題，我當時還不以為然，因為這生意是安人的生意，誰不敢給安人面子？可走出湖州，走到省城之后，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程彎彎安靜聽著。

    去年“大河趙氏”護膚品推上市之后，瞬間就獲得了大眾的喜歡，一直都處于供不應求的狀態，若不是工坊的生產速度一直沒有提上來，怕是早就賣到全國各地去了，也正是因為產量低，所以在大半年之后，在徹底在省城市場鋪開。

    省城的有錢人那就比湖州多多了，一些普通的老百姓，也有閑錢來購置價格并不算高的護膚品，銷量更是猛增，錢氏商行門口每日都有人來預定還未生產出來的護膚品，訂單都已經排到半年之后了，再加上養顏產品藕粉的上市，更是將錢氏商行推上了巔峰，連續的生意火爆，自然會遭到同行的嫉妒。

    原來在湖州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同行挑事，比如說有些心思狹窄的掌柜花錢請幾個人謊稱“大河趙氏”護膚品有毒，涂抹過后會渾身起疹子，好在這些意外程彎彎都料到了，提前就準備了抗過敏的藥物，很容易化解危機。

    “湖州那些商人忌憚穗安人的身份，只敢暗地里搞這些花招，但省城的那位賀掌柜，卻是直接上門硬搶。”錢老爺子一臉惆悵，“他說讓我轉告安人，他的靠山是京城的賀大人，他們賀家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不過因為穗安人也有品級，賀家不想鬧得太難看，所以給了安人兩個選擇，第一，是將護膚品的秘方賣給賀家，第二，是錢家出局，安人和賀家合作，五五分賬。”

    “京城賀家？”

    程彎彎的眉毛挑了一下，賀霄所在的賀家？

    賀家的家主好歹也是二品大員，應該不會這么無恥和一個六品婦人搶生意吧，就算要搶，也不會敢這么明著來，這么做簡直就是把不要臉三個大字寫在了臉上。

    她喝了一口茶開口道，“這位賀掌柜是賀家的什么人？”

    “老朽特意派人仔仔細細打聽過了，這賀掌柜的父親，是賀家旁支的一個四品官府邸管家的兒子，專門負責打理賀家在云城的生意……”

    程彎彎：“……”

    一個管家的兒子，竟然這么囂張？

    不過轉念想想，確實又很真實，大戶人家的一條狗一只貓，都比老百姓身份高，誰敢招惹？

    “我們錢家能和安人合作，已經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了，這門生意我們錢家賺了不少錢，是該退出了。”錢老爺子悵然道，“護膚品的所有賬目我都帶來了，今天就能清賬……”

    程彎彎放下茶盞，不疾不徐開口：“錢老這么急著退出干什么，不如我們來瞧瞧賀家的后招？”

    錢老爺子錯愕：“雖然賀掌柜只是管家之子，但他身后是四品賀大人，這位四品賀大人身后是賀家嫡系，賀家的家主似乎是二品大員，安人，咱們招惹不起呀……”

    “雖然我只是區區六品，但也是得到了圣上承認的朝廷命婦，賀家欺辱我，那就是公然打圣上的臉。”程彎彎淡笑著道，“我倒是希望這件事鬧大，鬧得越大越好，到了那時，我看這賀大人是站自己那旁支呢，還是為了保住賀家名聲，讓那旁支脫一層皮。”

    賀家一個區區管家都敢踩六品安人，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賀家百年世家的名聲可就要毀于一旦了。

    而她是六品安人，要是被這賀掌柜給拿捏了，還真是配不上自己這個身份。

    她繼續道，“錢老去回復這賀掌柜，就說，讓他試試看。”

    錢老爺子也想通了這中間的關節，立即點頭去辦。

    程彎彎倒是沒再糾結這件事，她隔兩天就派人去城里打聽消息，自然是打聽京城會試的情況。

    會試是二月底，如今三月中下旬，算算時間，那邊差不多該有消息傳回來了。

    若是一直沒消息，就說明兩個孩子沒有中進士……不過，她相信昭兒一定會上榜，可能是路途遙遠，一時半會沒走到這邊來。

    三月的最后一天，沒等到京城報喜的傳令兵，反倒是等來了傳聞中的那位賀掌柜。

    賀掌柜年約三十的樣子，一身綢布衣衫，身后跟著四個小廝，出行很大的陣勢，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是哪家的公子哥兒。

    他登記進村后，被人帶著走到了程彎彎的院子門口。

    對這十里八鄉的人來說，安人府邸闊氣豪華，但是對這賀掌柜來說，從小看太多了，根本就不算什么。

    守在門口的程甲先進去稟報，這才將賀掌柜帶進會客廳，讓人上了很普通的山野粗茶，賀掌柜聞了聞，并沒有入口，而是左看右看，打量著屋子里的擺設裝飾，都是些鄉土氣息很濃厚的擺設，比如竹編的花藤，樹根雕成的花盆等，精致還算精致，就是太粗陋了。

    正看著，門口傳來腳步聲。

    賀掌柜站起身，看向走進來的人，立即拱手道：“賀某見過穗安人。”

    第531章 明晃晃的威脅

    程彎彎邁步走進去，徑直在主位上坐下來。

    她端起茶盞，笑著開口：“咱們村里人，都是喝山野粗茶，賀掌柜應該是喝不慣吧，只能怠慢了。”

    賀掌柜扯了扯唇角，這婦人真是不懂禮數，他這個上門的客人喝不慣，不是該上另外的茶水么，竟然就這么輕飄飄揭過去了，嘖嘖，村婦就是村婦，就算成了六品安人又如何，永遠都改不了骨子里的粗鄙，永遠都是上不得臺面的樣子。

    他拱手開口道：“賀某此次來，是為了生意上的事，想來錢老爺子已經和安人說清楚了。”

    程彎彎的臉色冷然變了：“賀大人乃二品大官，高風亮節，怎會與我一個六品婦人爭利？錢老說賀掌柜以賀家權勢逼迫我出售護膚品的方子，我只覺得是無稽之談，可是聽賀掌柜的意思，這難不成是真的，二品大官真的在意這點蠅頭小利嗎？”

    一聽這話，賀掌柜的臉色就難看起來。

    賀大人當然不知他做的這些事，這點小事也沒必要讓賀大人知道，他自己就能辦好。

    在云城辦差這些年，他利用賀家權勢，不知奪走了多少火爆的生意，賀家云城的商行為賀家帶來了無數的財富，他在賀家的身份也是水漲船高，這些事他早就做慣了，卻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硬茬子。

    不過，他曾從知府夫人手下搶走過生意，難不成還怕一個小小的六品無靠山的命婦不成？

    “穗安人這話就誤會賀家了。”賀掌柜依舊保持著謙卑的姿態，聲音卻透著強硬，“錢家一介商賈之家，生意在湖州吃得開，但再遠一些就有些差強人意了，因為錢家弱勢，所以導致這美容養顏的護膚品無法售賣到其他地界，也影響了穗安人賺更多的錢。賀某知曉之后，很想為穗安人盡一份力，和賀家合作，賀某保證，目前的盈利至少能再翻十倍或者二十倍，穗安人何樂而不為呢？”

    程彎彎笑了：“這么說，我還該感謝賀掌柜不成？”

    “感謝當不起。”賀掌柜低頭，“賀家乃百年鐘鼎世家，和賀家合作，穗安人不會吃虧，還請穗安人好好思慮。”

    程彎彎臉上笑意更深：“那我要是拒絕呢？”

    賀掌柜抬起頭：“拒絕的話，咱們還有第二條路，賀家出一萬兩銀子，買斷護膚品的方子。”

    程彎彎冷笑，一萬兩銀子聽起來多，但甘油作坊的產量提上來之后，一年就能賺到這么多錢，為了一年的盈利而斷送長久的生意，這虧本買賣她可不干。

    而且，她還打算開發其他新款護膚品，難不成，每開發出來一個，都拱手讓給賀家么？

    她端起茶盞，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唇瓣勾起一抹淺笑：“若是我兩條路都不想選呢？”

    “穗安人若都不選，那就是和賀家作對。”賀掌柜挺直腰桿，目光透出一絲絲的威脅，“如今光明坦途擺在面前，穗安人要是聰明，就該知道怎么做，別為了一時小利，而耽誤了大前程。”

    一個六品安人而已，手上沒有任何實權，識時務就該抱緊賀家的大腿。

    他相信穗安人不是個愚蠢的人。

    他以為會在程彎彎臉上看到妥協，卻沒想到，那張臉上滿是譏諷的笑容。

    程彎彎將茶盞重重放在了案幾上，目光極冷：“我以為賀掌柜是客，卻沒想到是覬覦家財的餓狼，來人，送賀掌柜出去。”

    賀掌柜不可置信：“穗安人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陽光大道你不走，非要把路走窄了……”

    齊婆子不耐煩上前：“門在這里，賀掌柜請吧。”

    賀掌柜還想再說點什么，這時程甲從門口匆匆走進來：“安人，縣令大人來了！”

    程彎彎立即起身，她跟沈縣令說過，若是京城來了消息，定要第一時間來大河村告訴她。

    她顧不得許多，邁步就往外走。

    齊婆子給程甲使了個眼色，程甲看明白了，按住賀掌柜的手腕，拎著他的領子，拽著他往院外走。

    賀掌柜簡直快要氣炸了，在京城時，他雖只是個管家之子，但也從未被人這么對待過，更別說來了云省之后，他借著賀家這個靠山，說橫著走也不為過，從來沒有人敢這么對他。

    他一定要寫信回京，告訴他爹，讓他爹去找大人主持公道……

    程彎彎疾步走到院子外頭，正好看到沈縣令下馬，沈縣令一臉紅光走上前：“恭喜穗安人，程昭不負眾望，考上貢士了，更值得高興的事，他奪得會試頭籌，是今年的會元！”

    “太好了！”程彎彎雙眼笑的瞇成一條縫，“成了貢士就能參加殿試，殿試是四月份吧，也不知什么時候能出結果……”

    “殿試是當場欽點進士，結果很快就能出來。”沈縣令摸了摸胡須，“傳令兵已去程家村報喜，我也得去一趟，感謝程家村全族的傾力相助，讓平安縣出了院試案首、鄉試解元、會試會元，若是再成狀元，那就是三元及第，不敢想呀……這是平安縣立縣以來最大的榮耀，程家該賞！”

    程彎彎問道：“小正呢，他這邊是什么情況？”

    “他成為秀才都是憑運氣，怎可能在全國舉人之中脫穎而出，自然是落榜了。”沈縣令渾然不在意，“他一舉考上秀才舉人，一切來的太容易，整個人都飄了，是該受些打擊，這是他人生路上寶貴的經驗，希望以后他能沉下心來好好做學問。”

    程彎彎點頭：“天色還早，沈大人趕緊去程家村吧。”

    沈縣令馬不停蹄上車，馬車瞬間消失在大河村，馬車一走，忙碌的村民們立即圍了過來。

    “我的天，程昭是第一名，整個大宇朝讀書人中的第一名，以后不得了哇。”

    “我一直知道程昭厲害，沒想到這么厲害，也算是從咱大河村走出去的人，真給咱大河村爭臉。”

    “虞夫子厲害呀，當初他自己就差點成了貢士，如今教出來一個貢士，也算是圓滿了。”

    “話別說太早，程昭哪會止步于貢士，肯定會成為今科狀元，等著瞧吧。”

    “聽說成了狀元就會直接給皇上辦事，以后程昭就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了呀……”

    “……”

    村民們圍在一起各種暢想，怎么爽就怎么說，越說越夸張。

    這些話傳到還未來得及離開的賀掌柜耳中，讓他一顆心猶如在油鍋里煎炸一樣。

    第532章 古有孟母三遷

    賀掌柜是生意人，自然只關心生意上的事，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云城那個連巡撫大人都忍不住夸贊的鄉試解元程昭，竟然是穗安人的親侄兒。

    成了解元就是天大的榮耀，再加上會元這個榮譽，這是多少讀書人夢寐以求的成績呀。

    他還記得，當初賀家本家大少爺在京城鄉試中考取了第一名，整個賀家為之震動，筵席大擺三天三夜，后來大少爺在會試中取得第五名的好成績，賀家再次大擺酒席……大少爺會試第五名，如今已經成了朝廷上的正三品官員，這程昭是會試第一，照這么看，怕是很快能在朝廷站穩腳跟。

    一個鄉野村婦自然不足為懼，但若是一個新科狀元，那就很值得忌憚了。

    賀家慣會拉攏人才，絕不會為了生意得罪一個未來的大官。

    生意場上有那么多賺錢的生意，但會試第一名可只有這唯一的一個人……

    賀掌柜心中千回百轉，很快就分析清楚了利害關系，他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在村民們散開之后，快步朝程彎彎走了過去：“穗安人，賀某剛剛言語之間多有唐突，還請穗安人莫要跟我一個區區商人計較，我在這里跟安人賠不是了。”

    程彎彎后退一步：“賀掌柜這可就折煞我了，我一村婦，就算想計較，又能如何計較？”

    她說完，轉身邁步上臺階，走進了院子之中。

    賀掌柜還想跟上，被程甲抬手攔下來：“再不走，我就只能將你扔出大河村了。”

    “別動粗。”賀掌柜不敢再往前走，“我自己走，這就走。”

    他轉身朝自己的馬車走去，不由嘆了一口氣，本來想不費功夫拿下這門生意，卻沒想到，好像將穗安人給得罪了。

    若是未來賀家拉攏不到程昭，肯定會怪他橫生枝節。

    罷了，過幾日他帶著厚禮上門謝罪，穗安人看在厚禮的面子上，應該不會再同他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