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紅的大眼睛頓時紅了，她捂著臉，轉(zhuǎn)身就跑。

    吳慧娘直接呆住了，這位少爺?shù)淖彀鸵蔡豢蜌饬?，幸好她沒有得罪這位少爺……

    沈正起身，吊兒郎當(dāng)?shù)淖叩匠陶衙媲埃牧艘幌鲁陶训募绨颍骸俺绦郑院笈龅脚募m纏上來，就該說最難聽的話把她們轟走，不然她還真以為自己有機會呢，時不時送個吃食，時不時投懷送抱，多次不成就會想到下藥……哎，程兄，你知道下藥是什么意思嗎？”

    程昭當(dāng)然不知道，村里沒有這個詞，書院也沒人說過這事兒。

    沈正低聲道：“我聽錢暉說的，他爹后院的小妾互相下藥，他三四個弟弟meimei都被下藥弄掉了……唉呀媽呀，幸好我爹沒有小妾，不然我都活不到這么大……”

    程昭皺眉道：“你要是閑得慌，就幫我曬稻子?！?/br>
    沈正輕哼：“我?guī)湍憬鉀Q了大麻煩，你還冷著一張臉，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他話音一落，就見趙四蛋帶著兩條狼兩只狗跑進(jìn)來。

    狼是小點和小黑，狗是大黑，還有隔壁王嬸子家里的旺財。

    原來的旺財剛生下來的時候，比大黑長得要壯，后來慢慢的，大黑的體型超過了旺財，毛發(fā)也比旺財更光亮。

    旺財膽子小，最開始一看到小點就繞路走，這幾天，一群狗和狼越混越熟了。

    小點嘴里叼著一只野雞，大黑和旺財嘴里各叼著一只野鴿子，小黑跟在三個哥哥屁股后面歡快的亂蹦亂跳。.qqxsnew.

    “大嫂，大表哥，快看，小點好厲害！”趙四蛋興奮的喊起來，“我親眼看到小點抓住了這只野雞，一口就咬斷了脖子，小點好棒，今天晚上一定要獎勵小點一個大雞腿！”

    這幾天農(nóng)忙，山上的野狼自覺沒有再下山，再一個有小點這個兄長在，母狼也沒那么記掛小黑，下山的頻次越來越低，家里的野味也斷了。

    趙四蛋的口水滋溜流下來：“大嫂，今天晚上做紅燒野雞rou……算了，還是燉湯吧，娘說了，大嫂要多喝湯。”

    吳慧娘笑著道：“大黑嘴里不是有一只野鴿子嗎，鴿子燉湯，野雞拿來紅燒，一個雞腿獎勵給小點，還有一個雞腿……”

    沈正忙不迭的開口：“趙大嬸說了，我今天超額完成任務(wù)，獎勵我一個大雞腿，程昭，你也聽到了對不對？”

    程昭道：“二姑好像是說，沈兄辦成了什么事才獎勵雞腿?！?/br>
    沈正哼了哼：“反正趙大嬸說了獎勵雞腿，那第二個雞腿必須給我吃?！?/br>
    阿福完全看不下去了，縣衙正經(jīng)的主子只有三個人，老夫人吃齋念佛，大人有時候忙的都沒時間吃飯，少爺在學(xué)堂回來的少，只要回來一次，老夫人就會讓廚房各種大魚大rou端上桌，少爺天天吃雞鴨魚rou的人，如今竟然死皮賴臉的找人要雞腿，老夫人要是看到了，那不得心疼死。

    隔壁的王嬸子高興的走過來，她從旺財嘴里把野鴿子扯出來，笑瞇瞇的道：“四蛋，以后小點出去閑逛，讓旺財也跟著，逮不住野雞，有鴿子麻雀也是好的，等會嬸子送一只鴿子腿給你吃。”

    趙四蛋連忙擺手：“不用了，我家里有野雞野鴿子，嬸子把鴿子留給泥鰍哥大麥姐吃吧?！?/br>
    王嬸子在他腦袋上摸了一把：“真是個好孩子，等這段時間忙完了，嬸子做窩窩頭給你吃，不，做白饅頭！”

    趙四蛋嘻嘻笑：“謝謝嬸子，我去田里撿稻子啦。”

    他背著背簍，帶著兩只狼兩只狗，從院子里沖了出去。

    沈正抬步也跟著沖了出去，他雖然是縣令之子，其實世界也很單調(diào)，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學(xué)堂，還從來沒見過野狼抓野雞，他也想跟著去見見世面。

    第143章 為什么讀書

    日頭漸漸偏西。

    吳慧娘停下手里的活兒，開始準(zhǔn)備晚飯。

    在婆婆的影響之下，她也不會再把好吃的留著，這天氣，留著只會壞掉。

    她先把鴿子收拾出來，燉在鍋子里，然后開始收拾野雞，雞毛鴿子毛放在院子的圍墻上曬干。

    這段時間家里有許多野味，攢下來的皮毛也有不少，兔毛攢起來可以給婆婆做一件兔皮夾襖，雞毛鴿子毛到時候能塞進(jìn)被子里保暖……春天的時候她攢了不少柳絮，大概能塞滿兩個被子，就是一家人冬天穿身上的還沒攢夠，不過這還在夏天的尾巴上，這些事情暫時不著急……

    程彎彎再次挑稻子回來的時候，就幫著一起做飯，晚餐很快就做好了，一道野鴿子湯，一碗紅燒野雞，一盤綠油油的青菜，每人一大碗白米飯，米是新米，透著清香，十分誘人。

    一大家子人在桌子邊上坐下來，阿福依舊蹲著坐在門檻上。

    趙四蛋跟程彎彎報備之后，拿著一個大雞腿去喂小點，小點雖然住在這里，但平時都是自己解決伙食問題，在山上吃飽了再回來，偶爾吃熟食也就打打牙祭而已，它大嘴一張，就將整個雞腿咬進(jìn)嘴里。

    小黑蹦跶過來：“嗚嗚嗚！”

    小點吐出來一點在小黑面前，小黑美滋滋吃了，大黑眼巴巴望著，小點只好又吐出來一點點。

    沈正非常迅速的霸占了剩下來的一只雞腿，理直氣壯的說道：“我跟錢暉說好了，他找人去做石頭輪子，明早就送來，這個雞腿，我能吃吧？”

    程彎彎看著他把雞腿都遞到了唇邊，她這時候要是說不能吃，這孩子肯定會暴跳如雷。

    她十分溫和的點頭：“你今天也累了，多吃點?！?/br>
    沈正大口咬下一塊rou，野味很鮮，味道真不錯，比縣衙的廚子做的好吃多了。

    他招了招手：“阿福，給你！”

    他只咬了兩口，剩下的就全給阿福了。

    阿福早就習(xí)慣了，立馬接過來，拿在手上小口小口啃著，就著白米飯吃了個十分飽。

    飯后，程昭洗了碗，然后帶著四個表弟前往趙家宗祠。

    沈正十分好奇：“你們?nèi)ジ墒裁?？?/br>
    程昭收拾了兩本書，淡聲道：“讀書，認(rèn)字，學(xué)算術(shù)?！?/br>
    沈正想起來，剛剛在錢暉面前，程昭就說了要留下教書湊盤纏。

    他好奇地問：“你沒考上秀才就能教書嗎？”

    在他印象里，好像只有秀才才能開學(xué)堂，平安鎮(zhèn)三十六個村，只有七八個村有秀才，也就只有這七八個村開辦了學(xué)堂，大河村是沒有的。

    趙四蛋眨巴著眼睛說道：“沈少爺，我們只學(xué)認(rèn)字，大表哥認(rèn)識字就能教我們呀，跟是不是秀才有啥子關(guān)系呢？”

    這話，沈正無力反駁。

    他閑著沒事，跟著幾人一起去祠堂。

    這里是露天的課堂，祠堂門口的青石板上，擺著幾十張高矮不一的桌子，以及形態(tài)各異凳子椅子。

    坐在學(xué)堂里的人年齡也不一樣，最大的跟趙大山差不多，最小的四五歲的樣子，還在流鼻涕。

    “昨天我們學(xué)到，首孝悌，次見聞。知某數(shù)，識某文?！背陶沿?fù)手而立，淡聲開口，“昨天我沒有告訴你們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回去一天一夜，有人能讀懂嗎？”

    課堂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默默低著頭，生怕被點起來回答。

    趙二狗和趙四蛋每天比其他人多上一節(jié)課，《三字經(jīng)》他們已經(jīng)快學(xué)完了，自然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他們不會蠢到這時候開口彰顯自己有多聰明。

    “不是吧，不是吧，竟然有人這句話是什么意思都不懂？”沈正實在是沒忍住，“我當(dāng)初四歲的時候，就讀完了三字經(jīng)，這句話的意思是說……”

    “意思是一個人首先要學(xué)會孝敬父母，友愛兄弟?！壁w四蛋站起身，搶話道，“其次是要開始學(xué)習(xí)認(rèn)字讀書，并且要學(xué)會算術(shù)?！?/br>
    沈正哼了哼：“你既然知道，為何不說？”

    “這是我交代過的，讓四蛋和二狗多給其他人思考的機會?！背陶艳D(zhuǎn)頭看向沈正，“沈兄要是沒什么事，回去洗漱休息吧。”

    趙大山站起身道：“沈少爺，如果你也想聽課，我把位置讓出來給你?！?/br>
    沈正撇撇嘴：“誰要聽三四歲小孩學(xué)的啟蒙課?！?/br>
    他一甩袖子走了。

    程昭繼續(xù)上課：“所有人跟我一起讀，首孝悌，次見聞，知某數(shù)，識某文……”

    沈正停下步子，站在祠堂門口，看著那烏泱泱四五十號人，這些人白天累了一天，回去吃了個飯就過來上課，臉上還有疲態(tài)，但都睜著大眼睛看著程昭，黑色疲累的眸子里有光華閃現(xiàn)。

    他又一個沒忍住，轉(zhuǎn)身回到了祠堂。

    饒是程昭一個好脾氣的人，都有些掛臉了：“沈兄，有什么事我們晚上再說，請不要在這里影響孩子們讀書?！?/br>
    “我有個問題問你們?！鄙蛘龑⒊陶褦D開，“你們白天收稻子打稻子，有多累你們自己心里清楚，為什么寧愿在這里學(xué)習(xí)，都不回去休息，難不成還想?yún)⒓涌瓶?？?/br>
    他看著課堂上的每一張臉。

    程昭也放下書本，看著每一個孩子。

    趙大山站起來，摸了摸腦袋道：“我就想多學(xué)多認(rèn)識幾個字，以后走出去別人不會笑話我?！?/br>
    趙二狗接著道：“我學(xué)算術(shù)，以后想做大生意?！?/br>
    趙三牛跟著起身：“我腦子笨，讀書能讓人變聰明，我一定要努力讀書?！?/br>
    “大表哥說，讀史使人明智，讀詩使人靈秀，學(xué)算術(shù)能讓人嚴(yán)謹(jǐn)。”趙四蛋搖頭晃腦，“我娘也說了，知識比財富更可貴，無知比貧窮更可怕，所以我要讀書，不是為了科舉，而是充實自己……”

    程昭愣住。

    知識比財富更可貴，無知比貧窮更可怕。

    這句話，他第一次聽人說，竟然是二姑說的。

    以前只覺得二姑偏疼他，現(xiàn)在和二姑住在一起，他才發(fā)現(xiàn)，二姑比他想象中的更有智慧，是人生閱歷和經(jīng)驗賦予的智慧，是他無法企及的高度。

    教室里其他人陸陸續(xù)續(xù)站起來。

    “我喜歡認(rèn)字，我覺得讀書認(rèn)字很有趣?！?/br>
    “我娘說認(rèn)字多就會變成家里最聰明的人，我要當(dāng)最聰明的孩子?！?/br>
    “我爹說四蛋表哥馬上就要當(dāng)官去了，要我趕緊多學(xué)一點……”

    孩子們一個一個起身，每個人都說了自己坐在這里讀書認(rèn)字的原因，沒有一個人是因為科考。

    沈正默默地閉嘴了，站到了一邊。

    程昭教完了讀書認(rèn)字，接下來就是教算術(shù)課，底下四五十個人，竟然有二三十個人都有算盤。

    這算盤都是一些村里人央求趙老頭子做的，那些人自己砍樹鋸木頭，趙老頭子只需要利用卯榫工藝將木頭做成算盤框架，然后將算珠磨出來就可以了，做一個算盤要價是一斤大白米。

    這不正好秋收，一些看重讀書的人，馬不停蹄就拿糧食來找趙老頭子幫忙。

    第144章 如何安置流民

    夜色漸漸暗下來。

    白天有七八個書生幫忙，需要脫粒的稻子沒那么多了，夜晚一家人慢慢忙活著。

    今年因為干旱和蝗災(zāi)，地里的收成不怎么好，往年一畝田能收三百多斤糧食，今年畝產(chǎn)只有兩百斤左右。

    交稅十五之一，五畝地總產(chǎn)量一千斤，要交給政府一百五十斤。

    等秋收結(jié)束之后，縣衙會派人一個村一個村收糧食，親自驗收，絲毫做不得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