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賀津笑道：“誰會不被太陽照耀呢？”

    老人笑的更加璀璨：“原來是這樣。凌，一定要幸福?！?/br>
    “好?！绷栀R津最后又握了一下老人的手，然后才放開，帶著蘇荇往外走。

    蘇荇回過神來，也對著老人彎腰鞠躬以示敬重，看到他慈祥又溫暖的目光，也跟著露出來一個燦爛的笑容，隨即，跟著凌賀津走了出來。

    等在門口的黑人護工將他們送出了療養院，之后，又從寬大的口袋里拿出來一張ic卡：“這是身份證明，凌先生，您請便?！?/br>
    凌賀津收下，點頭：“多謝?！?/br>
    蘇荇一頭霧水：“??？咋回事？凌燁他mama呢？”

    “現在就過去?！绷栀R津晃了晃那張ic卡，又說，“到了地方我再跟你解釋。”

    確定蘇荇明天就要回來之后，凌燁就在盤算著，要是再遇到那個女人，該怎么跟她解釋。

    想了好半天，也沒有委婉又合情合理的說辭，凌燁煩躁地擼了擼頭發，打開手機詢問李知節有沒有好辦法。

    “直接說唄。jiejie又不傻，遲早會知道?！?/br>
    凌燁問：“萬一她想多了呢？”

    “所以才要你直說，就說你親生母親找來了唄，想見見你，見了就讓她走。其他的問題推給你爸就行了，跟你也沒關系。你都十五周歲了，又不是五周歲，可以自主選擇跟父母當中的哪個一起生活。”

    凌燁抿了抿唇，沒作聲。

    李知節又說：“jiejie什么沒見過啊，這點小事兒不至于讓她煩躁不安。就算真的不開心了，也肯定會找你爸算賬，別擔心了，他們肯定不會離婚的?！?/br>
    這一點凌燁也深信不疑，就沖小林的廚藝，也能讓蘇荇留下來。

    他爸在不在的，反倒不重要。

    即使如此，凌燁也不希望她因此難過受傷。

    李知節很快給他打了個電話過來。

    凌燁接通，問道：“你想到什么了？”

    “不是我想到什么，我完全不認識那個女人，我父母有可能認識，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打聽打聽?！沂窍雴枂柲悖绕饟哪惆趾吞K荇離婚，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她真的是你親媽呢？你怎么打算的？”

    凌燁：“？我能怎么打算？這不是我爸該處理的問題嗎？這么多年不聞不問，應該是跟我爸之間有協議，或者有仇吧？那關我什么事呢？需要我養老的話，我也不會推辭?！?/br>
    李知節沉默一瞬，又說：“你知道我什么意思?！?/br>
    凌燁皺眉，突然就怒火攻心：“這些大人真是惡心！婚姻失敗的時候為什么不處理好這些事情？！過了這么多年又開始清算舊賬！還要牽連無辜的孩子！我做錯什么了？為什么要我在生母和后媽之間做選擇？！”

    李知節連忙安慰他：“你別生氣，只是一種假設。我覺得以凌叔叔的心思和眼力，不至于留下這么大的禍患，肯定是別有隱情。你親媽也未必就是別有目的，或許真的如她所說，就是想看看長大后的你呢?！?/br>
    若是假的還好，若這個親媽真的存在，早晚有一天會找過來，凌家這潑天的富貴誰看了不眼饞？而且凌燁又是獨子，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就算那個女人不為金錢所動，她的家族呢？

    能夠跟凌賀津在一起的，絕不會是什么平凡人。

    到時候，夾在中間的凌燁才是最難受的。親媽沒有給過他一點關懷，但也到底是親媽，給了他生命，蘇荇雖然是后媽，卻給了他最多的愛，比前十五年加起來的都多，他能舍棄哪個？

    凌燁沒作聲。

    李知節已經將最壞的可能性告知，便也不再多說什么，讓他自己去思考。

    晚上差不多十點的時候，羅秘書將調查結果發了過來，關于那個女人的全部信息。

    凌燁沒著急打開看，反而先問道：“你匯報了沒？”

    羅秘書：“正在匯報，還沒得到指示。”

    凌燁：“呵。”

    羅秘書盯著那個充滿了嘲諷的“呵”，突然不知道該咋回復了，但他大概能了解凌燁的心情和擔憂，主動說道：“你先看看這份調查信息，或許，第二件事就沒什么必要了呢?！?/br>
    凌燁沒理會他的安慰，打開了那份pdf文件。

    這個女人名叫桑扶嬰，今年三十八歲，跟他父親同歲，是凌賀津在英國留學時候的學妹，低了好幾屆。凌賀津離開英國的時候，桑扶嬰剛剛考上那所大學，兩人認識不足三個月，凌賀津就畢業前往美國去讀博了。

    后來桑扶嬰也考了美國那邊一所學校的碩士研究生，跟凌賀津剛好在一個城市，兩人再次相遇。既是校友又是同鄉，交集便多了起來。

    桑扶嬰是個很有手段很有心機的女孩子，聰慧且有野心。桑家不是江城的，而是海市的，在當地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人家，桑扶嬰是這一輩的獨女，自出生起便受盡寵愛，說是海市公主也絲毫不夸張。她應該是自一開始就把凌賀津作為自己的目標了，但很可惜，一心只有學業的凌董，并沒有答應過她的邀約。

    他們在同一個場合出現過的次數寥寥無幾，大概不到十次，而且，每一次都是團體聚會。

    凌燁看到照片上，桑扶嬰跟他爸在同一個畫面的時候，笑容格外燦爛，整個人散發著不一樣的光彩，但他爸無論何時何地，都好像只有一個表情一個姿態，那就是不冷不熱，禮貌但疏離，就差直接拿個橫幅，寫上“不熟”兩個字了。

    凌燁彎起唇角，心情好了一些。

    只要不是爛桃花，或許是什么意外之類的，他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桑扶嬰的生活多姿多彩，僅僅是在國外的這幾年，羅秘書就寫了整整三頁紙，包括她交過的男朋友，也都列了簡單信息，竟然有十幾個？！

    凌燁突然覺得，要是他爸真的跟這女人談過戀愛的話，虧大了！

    最后一頁，是桑家這幾年在走下坡路了，迫切地需要保住當前的產業和名聲地位。桑扶嬰作為桑家培養出來的女兒，也曾接手過家里的產業，但不出兩年，更加落敗，證明桑扶嬰確實沒有商業運作方面的才能，便讓她的堂弟接手了。

    到現在，也就半死不活地繼續吊著，但終歸不是辦法，桑扶嬰開始相親，準備尋找一個家世薄弱但能力強悍的對象，讓對方入贅來拯救桑家的百年基業。

    不知道是年輕時候桃花運太旺盛導致提前透支了，還是她太過注重外表錯過了能力符合要求的人，總之，結了兩次婚，一次不如一次，倒是家里的產業被小白臉敗了不少。

    半年前結束第二次婚姻后，桑扶嬰就沒再相親了。

    這半年來，她一如既往地過著奢華又歲月靜好的生活，半個月前突然來了江城。來到這里后，也是先去購物了，各大奢侈品店幾乎逛了個遍，買了幾百萬的東西，然后被她父親打電話來罵了一頓。

    但，自始至終，都不曾提及過，桑扶嬰跟凌家有什么關系，甚至凌燁的名字，都沒有從她嘴里出現過。

    最后，羅秘書總結道：“她的一系列舉動，都不像是來尋找多年前的親生兒子的，我大膽猜測，她可能并不是你的生母，只是來碰瓷的。當然，這只是猜測，沒有親子鑒定報告，這誰也說不準是不是？總之，不管要不要相認，都建議走正規途徑?！?/br>
    凌燁：“?！?/br>
    這話聽上去，就很像他爸的風格。

    此時，凌賀津和蘇荇來到了與療養院只有一墻之隔的、皇家醫院醫療部中心辦公大樓的頂層，凌賀津一進來，就有個年輕的日耳曼女士在等著了，看到蘇荇的時候，灰藍色的眸子里滿是驚艷，愣神了好幾秒的時間才回過神來，連忙上前，主動打招呼。

    “凌先生，請這邊來?！?/br>
    凌賀津點頭，跟著她往里面走去，隨即小聲跟蘇荇說道：“這里，就是凌燁出生的地方。”

    蘇荇恍然大悟。

    她一早就知道，凌燁不是在國內出生的。白靈也跟她說起過這個事兒，說是凌賀津完成學業歸國回家，竟然還帶了個幼崽回來，嚇了家里人一大跳。

    “這個房間，”凌賀津突然停下步伐，站定，“當初凌燁在這里待了整整一年，從一顆受精卵開始?！?/br>
    蘇荇呼吸一滯，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

    順著凌賀津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這確實是一間育嬰室，但跟國內的育嬰室卻是天差地別。這里面放置的，是十幾個八十厘米型號的集裝箱那般大小的透明玻璃箱，里面裝滿了某種黏膩的液體，有的已經能夠看得出來里面有小嬰兒模樣的崽子，有的則是什么都看不到。

    兩人身邊的年輕日耳曼女士輕聲介紹：“這是最新型的人工zigong，只要胚胎沒有問題，成活率幾乎是百分之百?！?/br>
    蘇荇茫然地點了點頭，思緒已經潰散開來，明明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她想過無數的可能性，或許是某種意外，也或許是出于凌家繼承人的責任，凌賀津在斟酌利弊后，與某個并不相愛的優秀女性生下了凌燁。

    這些，她也都能夠理解，也做好了接受的準備。

    但，凌燁是個試管嬰兒？！

    那么，無論提供卵細胞的人是誰，真的跟他們一家毫無關系了。

    明明是該竊喜，蘇荇卻又覺得沒有那么高興——一旦凌燁是試管嬰兒的消息被人知曉了，各路碰瓷的神仙，也就都會紛涌而至。

    現在一想，宗翰知道這件事，一點兒都不奇怪，他是男主，在獲取重要信息的時候，也會被格外優待，會比別人更加容易，得到的消息也會更加準確。

    而且，這在國內，也不是那么合法的行徑，難免會被人詬病。

    凌賀津突然捏了一下她的手指，輕聲道：“別擔心，沒有比凌燁更加合法的小嬰兒了?！?/br>
    蘇荇眨了眨眼：“？？？”

    參觀完育嬰室，年輕的日耳曼女士又帶著兩人去了一間檔案室，說道：“請凌先生和凌太太再次稍等，我去申請調閱資料?！?/br>
    凌賀津點頭，將那張ic卡遞給她。

    蘇荇更加一臉懵逼：“什么資料？是凌燁出生時候的資料嗎？”

    這家醫院這么嚴格的嗎？嬰幼兒的資料親生父親都不可以帶走？必須要留在醫院里？想要看一看還得千里迢迢來醫院申請？

    一連串的問號出現在蘇荇腦子里，她現在已經搞不清，自己到底是來做什么的了。

    凌賀津回道：“不是，是她母親的資料。凌燁出生時候的資料，在家里的保險柜里，有一份復印件?！?/br>
    蘇荇將自己放空了十五分鐘后，終于再次看到了那位金發藍眼的漂亮女士，邀請他們進去查看資料，并且特意跟蘇荇解釋道：“這份資料不允許離開絕密檔案館，也不允許任何不相關的人看到，只能委屈您進去看了?！?/br>
    蘇荇連忙道謝：“好的，應該的，麻煩你忙前忙后。”

    凌賀津拿著ic卡進入之后，身后的門就自動關上了。

    蘇荇頓時感覺進入到了一個全新未知的世界里。

    在來到這里之前，她以為今天下午的事情就是，跟一位美麗優雅的女性，一起聊聊天，說一些關于凌燁的趣事，彼此打個照面，認識一下。

    往后余生，也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或許此生都不會再見第二面。

    但是大半個下午過去了，她不僅沒見到所謂的“凌燁母親”，反倒像是誤闖了別人國家的高級機密一樣。

    凌賀津拿著ic卡刷開了一個保險箱，又輸入密碼，折騰了得有五分鐘，這才打開來，里面只有一沓文件，加起來也不超過十頁紙，每一張都是塑封過的，依舊嶄新如初。

    凌賀津拿給她看：“看不懂的地方我來給你翻譯。”

    蘇荇第一眼就先看到了文件第一頁最上面的幾個英文字母：top secret。

    蘇荇頓時傻眼，下意識地看向凌賀津。

    “先看完，都是經過正規程序審批的，不只是今天，從我跟你表白，你接受的那天開始，我就已經遞交了申請書，直到最近才審批下來，合法合規。要不然，我們也進不來，是不是？”他甚至還有心情開玩笑。

    蘇荇已經心跳如雷，鄭重地翻開了第二頁正文，用她堪堪過了大學六級還沒有忘光的英語，艱難地看完了第一段，好多專業性的詞匯，翻譯過來后壓根兒就沒明白是什么意思。

    凌賀津笑：“我來給你念？”

    蘇荇干巴巴地應了一聲：“哦?！?/br>
    “關于啟用01號艙冷凍卵子的計劃”

    只有三頁紙，加起來大概也就不到四千個單詞，其中涉及人倫和保密的內容就占了三分之二，生下的三分之一，才是關于卵子主人的介紹。

    蘇荇聽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