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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晉女匠師在線閱讀 - 第210節(jié)

第210節(jié)

    夢境里,王葛是唯一的觀眾,她的視角在桌上,正沖桌前的兩個人,好詭異的角度。

    王南行分別看林下畫的兩幅圖。“這是……門神?”

    “是。左邊的是神荼,右邊的是郁壘。《山海經(jīng)》記載,若害人之鬼,此二神便以葦索縛之,射以桃弧,投虎食也。所以古時有小兒出生,長輩會將二神刻在桃木上,用桃符為小兒護佑辟邪。”

    王南行一笑:“聽明白了。我也給林下刻桃符,護佑他此生健康,平安。”

    “兩個吧。你戴一個,我戴一個,我都想好了,你那個背面刻魚,魚前方有樹,我的桃符背面刻一個亭,亭里有鼓,合在一起寓意……”

    寓意什么?

    這個夢不噩,可是沒做完就醒了,跟往常不同的是,此夢只給王葛補了夢境里的記憶,多余的一點都沒有。

    直到很久以后,她在都城將作監(jiān)見到一景,才真正拼齊王南行、林下的種種過往。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

    鄒娘子、南娘子等特殊護衛(wèi),在東萊郡署交接完事宜便得返回遼東郡。鏈枷騎士除王恬、劉清回揚州兌換州護軍營名額,其余人得去往不同的州郡負責練兵,十人去廣固縣(青州郡治),剩下的分別去司州與雍州。

    只有十名匠徒要跟隨王葛至會稽郡。

    東萊郡官長閱看密契公文,震驚不已,竟寫滿三頁!要知道公文里只書寫密契總錄,比如何年何月何地改良重型兵械、造輕型兵械、造特殊兵械等,不涉及名稱、數(shù)量、器械的具體用途,更別提“火器”、“火雷”文字了。

    這也就是特殊匠師的等級最高為州級別,若有“國”級別,王葛必能列入!

    路引公文里無諜賊刺殺的內(nèi)容,經(jīng)鄒娘子言語交接,加上東萊郡本身便非太平地界,因此遼東郡總共多少人護衛(wèi)王葛,交接兵力后,東萊郡派的護衛(wèi)只多不少。進入徐州后,會由徐州接管。

    越往內(nèi)域郡地行,越平安。

    五月十二,進入揚州。

    祖約叛亂留下的瘡痍,建鄴城仍在修復(fù)。

    歸心似箭,王葛在州府交接完過路文書、更換了護衛(wèi),與王恬、劉清道別,緊接著趕路。

    建鄴兵力不足,她的護衛(wèi)按以往的慣例配給,共三十鄉(xiāng)勇。鄉(xiāng)勇,不是鄉(xiāng)兵中得過“勇夫”稱號的人,是鄉(xiāng)兵中武力較強者。

    已經(jīng)很好了,還給配了五輛牛車哩,王葛知足。

    五月二十二,進入?yún)桥d郡。

    二十七,到達吳郡鹽官縣,乘船至會稽郡。

    二十八,終于進入山陰城!

    從前王葛對山陰城的印象,就是急訓(xùn)營里一天天的任務(wù)考核,令人時刻緊張的淘汰制度,當時進城、出城一晃而過的繁華,似跟她隔了個世界。

    這次不但徑直進郡署,還見到了剛從鄉(xiāng)壤巡農(nóng)回來的王太守。

    王太守王茂弘,便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王導(dǎo)。

    當然了,此大晉沒有永嘉南渡的恥辱,王導(dǎo)不會權(quán)傾朝野,王敦無機會掌荊州軍權(quán),王氏大族不可能與司馬氏共天下。

    但王葛仍然緊張。

    因為王太守言談間委實如一位溫厚長輩,若非他氣度雄偉,實在不是和藹可親的模樣,她幾次差點被對方引導(dǎo)著,把不該說的吐露了。

    哎呀,嘴還挺嚴。王太守為難,閱密契公文,看不出當中的重要性,邊郡嘛,因諜賊多,十件改良器具得有七件簽密契。

    所以,給一名初級匠師配多少護衛(wèi)合適?

    這種護衛(wèi)是長期隨行,相當于食郡署俸給,給王葛一人服力役。可不是路途上交接更替的那種,能隨意調(diào)回,況且吳郡、吳興郡數(shù)縣重建,借走會稽郡不少鄉(xiāng)兵。

    這時門下議生進來了,王葛起身見禮。

    “王匠師放心,已安排好夜宿之地,就在郡署吏舍。”

    “有勞議生。”

    夜宿吏舍?王太守滿意的看著議生,一眉稍高、一眉低:何時有匠師宿吏舍的先例?

    議生含笑回望:別急,聽我問。

    “王匠師,方才我在吏曹,對護衛(wèi)沿途的交接文書有些不明。”

    “議生請講。”

    “遼東郡給匠師的護衛(wèi)數(shù)只有二十人,但是到東萊郡后,護衛(wèi)突增一百一十人,莫非東萊至徐州地域不太平么?”

    鏈枷騎士沒被寫在文書里,那王葛當然能不講就不講,她回道:“是不太平,不過比遼東郡要好。”

    “有盜匪生亂?”

    “表面是盜匪,是不是諜賊偽裝,需審過才知。”

    “那東萊郡至徐州路途,匠師遇到幾次盜匪劫道?”

    “七次。”

    “再往后的路途呢?”

    “沒有了。”

    “剛才匠師說,東萊雖亂,比遼東郡好,遼東郡除了諜賊,也有盜匪?”

    “我不知,沒遇到過盜匪。”

    “那遭遇諜賊……”

    “百余次。”

    “哦,多、多少?”

    五月晦日。

    王葛一行投宿于上虞縣東北方向的仇亭。《地理志》中對仇亭的記載為……柯水向東流入大海。

    這里不僅有匯入大海的曹娥江,還有祝英的墓。

    次日一早。

    淺草沒馬蹄,田野祭英魂。

    白容也感知主人的悲傷,流出眼淚。

    “祝阿姊,我來看你了。我想告訴你,丸都山被攻破,不咸山防戍營向北推進,高顯新城在建,扶余縣境向西擴了。一輛輛記里車,正在記錄我大晉擴充的疆域,一座座新亭,守衛(wèi)新修的官道。你放心,這才是開始。”

    祭完祝英,王葛在馬背上回首,蒲公英開始飛了,英魂就如頑強的蒲公英,將希望之種灑向世間,諸英魂,都會轉(zhuǎn)世回來的!

    六月初七。

    南山在視野中越來越清晰,江流奔騰,那個當年懷著憧憬與忐忑進山求學的王葛,已敢與山比肩!

    下午未時。

    王葛被門下史迎進縣署,此吏引路,邊感慨:“哎呀,難怪靈鵲在檐頭報喜,匠師總算回來了,真是巧,縣令今日在廨舍。”

    桓縣令聽到動靜,站出屋門。

    王葛雙眼瞬間酸澀難忍,縣令兩鬂灰白更甚!可見這兩年案牘cao勞艱苦。她停步,鄭重揖禮,大聲道:“王葛不負縣令栽培,今日歸來!”

    “好,好。來。”桓式喉嚨也發(fā)哽。這孩子,回來就回來,整這么酸楚做甚。

    第379章 361 姊弟相見

    門下史呈上水,王葛略打量廨舍,到處簡陋,筵席全都磨邊,唯文書整理有序,在縣令后方的墻下高矮堆垛。

    “縣令,我百場郡首全考到了。”

    門下史坐在旁,笑著匯報:“錄事史正在整理王匠師的文書,核對她的郡考、州考、功勛值累加。僅風箱的功勛值就高達二十一,機械大匠是五。”風箱的功勛數(shù)獎勵,是按大晉有二十一州發(fā)放的,跟機械大匠按平州有五郡的發(fā)放方式一樣。

    桓縣令:“州考?”

    回到故鄉(xiāng)心里就是輕松,王葛語速飛快:“是。三次州首名也考到了,東夷府還讓一位木匠宗師提前寫好舉薦我為大匠師的文書,走驛郵,沒讓我隨身攜帶。對了,這是桓真郎君寫給你的信,他也寫給我阿弟一封。還有,我給縣令帶了遼東郡的特產(chǎn),剛才在吏署全交給書佐了。”

    她每報一事,桓式點下頭。“王葛,你有驥驁之氣,鴻鵠之志,不過凡事有張有馳,踏實歸家休息一月,我為你安排好吏職,先晉中匠師,再議接下來的事。”

    “是!”

    桓式察覺王葛時不時掃一眼阿真的信,于是敲碎泥封,打開信筒,取出尺牘。

    要不要裝害羞?王葛垂著眼,不知信里托縣令照拂她婚姻一事,寫得委婉不委婉?

    “阿真要在本縣買荒地,你交待給循行、小史。”

    王葛擰眉。信就這么遞給門下史了,可見沒別的內(nèi)容!“不打擾縣令,我回家了。那些護衛(wèi)之俸?”

    門下史跟著起身:“匠師隨我到吏署稍待,五名郡兵、十名勇夫、三十五名鄉(xiāng)勇皆按月領(lǐng)谷糧,另給他們各配農(nóng)具、馬匹所需的草料。到葦亭后,所有護衛(wèi)閑時種田,若有偷懶不服訓(xùn)的,你不必管,跟程亭長說,由程霜上報即可。”

    “我明白了。還有白容……”

    桓式:“良駒只擇一主,你帶去葦亭吧。”他又吩咐門下史,“在葦亭建個騎射場,”囑咐王葛,“騎射能學則學。”

    “是。”

    門下史送走王葛后已接近申正,他返回縣令廨舍,把尺牘放到書案上。“給桓真郎君尋找荒田的事交待下去了。剛才我瞧著王匠師似有未盡之言,跟信有關(guān)?但信中確實沒寫旁的事。”

    “嗯。明日讓縣三老、木匠肆的主管匠吏各為王葛舉薦。”

    門下史告退后,桓式拿起兩片窄尺牘,一片上寫著……托族叔買縣境荒地;另片寫著……鹽堿地也可。

    取首字,就是“拖延”。

    “心眼比本事多。”桓式笑著彈下木片,用刻刀把上頭字跡全刮掉,扔到廢料筲箕里。王葛的未盡之言就是接近許嫁之齡,敢向她提親的,她難查清對方底細,能查到底細的,定不配她。王荇年紀又小,倘若姊弟倆一個進了將作監(jiān),一個進太學,王葛的婚姻還能更上層樓。

    拖延……是下策,應(yīng)從現(xiàn)在起,cao些心,為她尋覓值得托付的少年郎。

    話分兩頭。

    鐵風、鐵雷平時均在縣署,只有王荇休歸時一起去清河莊接、送。門下史猜出王葛肯定先去趟清河莊,就給鐵氏兄弟休期,王葛跟二人相見,自然又是一番重逢感慨。

    鐵雷先去葦亭送信。

    鐵風跟去清河莊,他和莊里幾個管事都熟。

    王葛在平州艱苦慣了,馬不停蹄趕到清河莊已快半夜,護衛(wèi)在草地里搭帳,她在牛車上清出個能躺的位置,坐上去,激動心情難壓抑,又擔憂。

    “鐵阿叔,你說袁夫子能讓我見阿荇么?”她搖下頭,“見是肯定讓見的,不知能否許他跟我回家?”

    “應(yīng)當能。上個月荇郎沒休。”

    其實這問題她已經(jīng)問第三遍了,鐵風也告訴她三遍,自去年十月起,王荇學業(yè)更緊,有時雙月歸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