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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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段娘子始終沉著,王葛明白了,小女娘跟此禽的交談、甚至交談時的語氣,一定都根據鄒阿姊的匯報進行過演練。 果然,小女娘柔聲重復剛才的話:“你身上真臭。” 庭院安靜,沒有秦吉了的回應。這證明它很聰明,會感受人的喜怒,但是沒聰明到聽懂人語的地步。 粗蠻的鑿木動靜在持續,顯然,小女娘不太會木匠活。不多時,她哼唱起歌,一開始王葛聽不清歌詞,隨對方氣勢高昂,才聽出女娘唱的是詩經《雅》部的《江漢》。 “江漢浮浮,武夫滔滔……” “江漢湯湯……經營四方……四方既平……” “江漢之滸……徹我疆土……于疆于理,至于南海。” 歌未唱完,門被敲響,王葛隨段娘子出來,陽光真好啊。 “它走了。”小女娘低著頭,細聲細氣匯報秦吉了呆過的位置。 “你說它身上臭,是哪種臭味?”段娘子一邊饒有興致的打量木料筐、以及幾塊雕琢好的木模,一邊詢問。 “鳥糞味,嘻,也不是特別臭,它落到我跟前,我才聞到的。” 段娘子拿起一個木模,心里想的卻是:來之前,叮囑專小娘子要少說話,以免王葛疑心,可小娘子年紀擺在這,又像她阿姊一樣的活潑,叮囑了果然沒用。 段娘子示意王葛坐:“跟你說一下噴火筒的事情。別嫌我嘮叨,這次你不選兌換功勛數,實在可惜。” “是。我也覺得可惜。”王葛回的是真心話。噴火筒仍在持續試驗,未正式命名,但知道這樁機密的官吏皆清楚,此兵械勢必成為戰爭形式演變的界別轉折。 晉之前使用過火戰,但要么是引燃草球,要么是把引火物縛于箭頭,比如《魏略》記載的“火箭”。可是從前種種均只能叫“火戰”,不能叫“火器”。 多勸無益。段娘子說回正題:“東夷校尉很重視這次功勞,他親自定了兩種獎勵供你選。一是抵十次郡比試的首名;二是抵兩次州比試的首名。” 王葛驚喜至極,毫不猶豫道:“我選州比試首名!還得勞功曹史向司馬將軍轉達謝意,謝將軍、謝功曹史成全我這小匠師的志向。”非她眼窩淺,說著說著欲泣,實在是匠師晉升路,一步更比一步難! 中匠師考大匠師,有項標準必須達到,就是考取三次州級匠試的首名。 跟郡競逐賽比,木匠大類的州級比試,不僅在地域方面擴大了競爭,技能方面同樣,有的州競逐賽不區分巧絕、天工。 王葛初到平州時,在賓徒縣遇到過一場州比試。當時還覺得一次州首名能抵三次郡首名,挺合適的。很快她就想明白了,普通初級木匠師根本不許報考州比試,怎可能考中名次?不過是官署的一種鼓勵罷了,聽來熱血沸騰,其實不可實現。 由此可知東夷校尉的照拂之意。 段娘子一擺手:“不瞞你,東夷府找到一種替代麻油的燃物,叫石漆。此物不在遼東,大量運輸過來需要時間,到時東夷府肯定要你協助試器。” 這話的意思是,運石漆的時間說不準多久,若王葛的吏期先結束,可不能不管了。 “我明白,此事善始善終,我愿立契。” “好。還有件事,試噴火筒那天,你聽到幾個假道士背的是硝石,為何表現驚奇?” 該來的躲不過,王葛知道自己露了破綻,正好被王書佐發現。 她早想好怎么回:“小時候我聽村里一位老人講,墻上結的白霜不能舔,要是灑到柴里能使火旺。后來我見大母烹完早食后把灶火弄熄,到了午食時,只要她挑松木柴,看似熄掉的火就又燃起來了。然后我琢磨著制出了火折子,并在火絨中加白霜助燃。” 王葛連哪個老人都編好了,是已經離世的鰥翁。段娘子當然不會追問那么細,王葛繼續胡編:“再后來,對我家有恩的一位郎君告訴我,白霜叫『硝』,他還知道此物可用來治病。那不是跟硫磺一樣么?” 段娘子:“嗯,你說過,你給你大父抓藥時,藥里有一味硫磺,你熬藥時不小心灑到柴上,火焰頓時大起。” 王葛連著點兩下頭。其實當初不抓硫磺也可,能省不少藥錢,為防備以后用到硫磺時有理由扯謊,她便未雨綢繆的買了。“世間物質的用途其實很廣,硝、硫磺都用于治疾,但不能僅用于治疾。那天我之所以驚奇,是因為突發奇想,若把這兩樣助燃物都跟木柴燒到一起,會怎樣?” “會怎樣……”段娘子低語。 王葛心道:快說啊,這個時代應該有道士混著這兩樣東西煉丹吧?你都沒表現驚奇,可見是知道的。你不把話題往炸爐上引,我怎么繼續扯呢? “還有一事。”段娘子指著幾塊雕刻好的“凹”形木塊,問:“鑿的是城墻垛口?” 改話題了,那王葛也不急在一時,從容回道:“是。我想制出精細些的城墻模器,方便改良守城器械。” “那就辛苦王匠師了。”段娘子說完起身:“這些天你繼續休沐,沒消息給你,不要離開郡署。” 為什么?王葛不解,對方公事繁忙,特意來一趟,肯定是查到什么了。下步行動難道不是引蛇出洞么? 小女娘隨段娘子走的時候,王葛蹲低瞧對方模樣,嚇得小女娘往后仰身。 “功曹史,她跟我同住的專散吏長得很像。” 段娘子不應,王葛追著對方語速飛快而問:“我知道專散吏有阿妹,看來她就是專小娘子了。” “嗯。” “我能留專小娘子說會話么?” 第317章 302 赴死之志 專小娘子慌張搖頭:“不行……”察覺功曹史訓意的目光掃過來后,她知道又犯錯了,低頭。 王葛繼續請求,句句急促:“功曹史。她不會無緣無故扮成我的樣子,今天這事按說可以讓我避開,是來不及讓我躲對么?可見事情緊迫。此事一定涉及我,我已經猜出一些了,若讓我假裝全不知情,害一個無辜的人,我這輩子都過不去這個坎。功曹史……” “過不去也得過!護衛兵進來,看緊院門,即刻起,除了鄒散吏,不許外人進、不許王匠師出,違反者……除王匠師,其余人軍法處置!” 兩只巨禽在半空飛越,它們呈十字交叉,是獵鷹!可見是馴服過的,各有警戒領域。但以前怎么沒見?王葛想起在會稽山考試時,就有獵鷹常在山川巡視。 隨著院門被掩,她視線落回,縫隙中,看到劉清也在護衛兵中,段娘子邊走路、邊訓話,很快離開了窄巷。 鄒娘子回吏舍前被叫到功曹署,知道了上午的事情后返回庭院。 她不知道怎么勸王葛,再回想專娘子這幾天的強顏歡笑,鄒娘子為自己的后知后覺自責不已:“單靠我和劉郎君收集消息,太慢。如果事情真如咱們推斷的,那諜人勢力必定是準備了許久。我近來才察覺,根本來不及,沒有時間給我查,甚至連一股諜人、還是數勢力交鋒我都不知。” 她的憤慨隨著愧疚上涌:“他們只沖你來,或別的木匠師也是他們下手的目標?我全不知、不知!”一把匕首自她袖間閃出,寒刃替代滿腔不甘直入泥土,唯柄卡在地上。 王葛有疑惑要問,可目前情形,還是暫別開口了。 “剛才我看見阿專了,我最恨的是,我身板寬,代替不了阿葛你,也代替不了阿專。”鄒娘子左手捂住雙目,哽喉:“她小時候,我還抱過她呢,沒想到現在和你一樣高了。我原先怎么就沒往這方面想,她長姊的臉龐跟你就挺像。” 她手臂放落,問:“阿葛,其實你一直知道,我們幾人跟你同吏舍居住,非吏署隨意安排吧?” “是,我知。” “那你可知建興元年朝廷就下令,遼東郡和玄菟郡的客女到次丁年紀后,必須移出主家戶簿,她們還可跟兵戶女一樣從軍么?” 建興是成帝在位的第二個年號,也是最后一個年號。 “不知。”王葛只知“客女”是部曲之女,非奴婢。 一般來說,客女的契期會跟長輩一致。打個比方說,如果鐵風有女兒,鐵風契期到了后,鐵女娘便隨鐵風一起恢復自耕農戶籍。倘若鐵風續契,鐵女娘未及許親,將重新成為客女。再如果,鐵風簽的是長契的話,導致鐵女娘到成婚年齡仍是客女,那么鐵女娘許親的人家很可能也是部曲、佃客。 為主家耕地的佃客,是會跟著土地交易而轉移賣身契的。 王葛不由揣測,遼東、玄菟二地這項政令,是成帝對女子地位改革的試探之一?與女娘可為匠吏的政令一樣? 鄒娘子手按匕首柄端,說道:“專娘子、南娘子是客女出身。我與她二人在防戍亭結識,我們跟兒郎一樣,聽憑武官命令,不懼苦,也不懼死。我們約定,活著時要彼此扶持,赴死時則各憑本事!危難之際,弱者當以身為盾,護強者周全!” 她手一用勁,整只匕首入土,容色不再頹喪,取而代之的是堅毅!“此約定,非認定弱者該死。阿葛,你記住,女娘想在這個世道闖,掙功勞、掙地位,比兒郎難太多了。如果沒有足夠強的女娘登上高位,怎么幫扶更多的女娘?我等既立此約,理當遵循。阿專不會怪你,專娘子也不會。所以你勿自怨,好好制木,才是你該做的。” 王葛欲言又止,她想問既然有獵鷹,為何不早放出,有它們巡視空中領域,秦吉了敢來么?還是獵鷹數目有限,不得已才從別處調遣回來? 罷了,問有何用?連院門都出不去,與其讓鄒阿姊的愁緒雪上加霜,不如一心制木,默默陪伴。 悠揚的哨音在院外響起,是劉清用樹葉吹揚州小調,音聲時而婉轉低緩,時而雄飛鳴亮。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暗勢力的猖狂,今早接到看管王葛的命令,他便知道不需他插手查諜人一事了。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就踏實等待。唯一還能幫王葛的,就是用故鄉的小調,讓她知道她不是一人在煎熬。王葛,好好制木,其余的交給段功曹史,相信段功曹史。 入夜。 距離襄平很遠的地方,一只千人隊伍越過山林,圍好新的營落。數十新兵迅速吃完晚食,利用夜訓前的空閑來營邊看一種新兵械:飛轅車。 此兵車可兩兩相連,組成一種防御陣,叫飛轅寨。 武官允許桓真他們抽出兵車上的鐵槍,剛才乍看就覺得鐵槍不少,每人上前拿,竟多達三十根。 裴兼掂著鐵槍重量,更覺得匪夷所思,問武官:“此車是哪個大匠師制的?” “不知。以后還會來新的兵械,可能比飛轅車更令我等驚奇。你們記住,以后關于新兵械,能告訴你們的,細聽、記牢,我不主動講的,什么都不要問。” “是!” 王恬湊近桓真,悄聲問:“跟破解殺木匠師情報有關嗎?” 桓真搖頭:“咱們發現的情報僅是推測,至今也不知是誰殺了我方斥候。再有,防戍營離襄平太遠,此消息送沒送到東夷府還不知呢,就是送到了,也得結合其余情報審慎分辨。” 王恬一臉失落,沒興致看飛轅車了。“桓阿兄,你說……那名斥候死前拼盡辦法留消息,如果知道留了沒用,他后悔嗎?逃命的時候,千鈞一發,不耽擱時間摳那五塊樹皮,不想著尋找第六棵樹,說不定不會被圍住呢。” “推己及人,興許有后悔念頭吧。但是再將他置于當時境地,我信他仍會那么做。拼一線生機,還是堅持忠義初心?只有真正臨其境才知道。我們不要揣測他會不會后悔了,有損他的忠義。” “好吧。那你說……飛轅車跟王葛……” “噓。以后都不要提她。” “哼,要我說,情報根本不用匯集、不用分析,換我是敵國諜人,第一個殺她。”王恬撇撇嘴,嘀咕。 “嘖!”桓真氣夠嗆,這熊孩子! 第318章 303 博弈 “桓阿兄變了,不喜聽實話了。”王恬似笑非笑。 桓真看對方,熊孩子長本事了,一時間竟讓他分辨不出是認真講,或仍是玩笑。他反擊:“以后我是斥候,你是騎士,你被我套出的話,自然句句為實,何來喜或不喜?但你休想聽到我講實話。” 王恬咬牙:“還沒定下來呢,我還有機會!”武官說了,明天是最后一次斥候兵的選拔,落選者進騎士訓練營。是訓練營,非直接成為騎士,意味著還要經歷一段時間的練兵、考核。倘若再落選,進步兵訓練營。 桓真一副氣人的鼓勵模樣:“嗯,幾十人爭一個名額,你好好努力。” 王恬把牙咬得咯嘰響:“咦……桓阿兄你就是變了、就是變了!”不再讓著他、哄他了。 桓真向飛轅車方向揚頜,王恬望過去。桓真說道:“我幫你問過武官了,若步兵訓練營也呆不住,可直接成為輜重兵。去吧,提前推一下飛轅車,別力氣不夠。” 王恬委屈巴巴的撅嘴:“阿兄是將與我分別,怕我不舍嗎?何必用這種方法。”數十預備兵,僅選出桓真、裴兼兩名斥候,明天最后一撥競爭了,考核過程肯定更嚴。再說就算他被選上,執行任務也未必和桓真一起。“我知咱們以后不能輕易相見了,具體何時走,能跟我說么?” “阿恬,山陰縣有仲秋施粥的風俗么?” “有。”王恬心沉,這是本月隨時離開的意思。 “都城也有。”桓真眼眸始終明亮,這回看對方,是真正的鼓勵。“我期待與恬弟都城相見。” “嗯!到時你我弈棋。” 桓真苦笑,棋局中,阿恬仿佛生而知之,下遍軍營無對手。 盡管不舍,盡管有了預感,王恬還是沒想到,桓真、裴兼連夜便離開了騎士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