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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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葛一聽后面這句,大聲問道:“你是說,剛才那道雷要是把豬劈死了,也要我賠嗎?” “豈有此理!”王恬頂著一塊木板出來,打抱不平:“你這差吏,剛說雷不會劈同一個地方?你敢一直站在此處試試么?要是你和豬一道被劈死,我替小女娘賠你,如何?” “小崽子!” “老狗!”王恬舉木板就砸。 變故太快! 王葛哪能讓助她的人跟驛卒干架?她頂著筐撞向驛卒! 桓真在王恬后頭揪住了木板。 結果就是,驛卒抱著筐掉進了豬圈,險些把王葛也拽下去。 完了!她求助的看向桓真,不能再裝不認識了:“郎君,怎么辦?” 桓真頂著木板,輕言安撫:“沒事,有我。” 王恬這時已經和驛卒互丟大泥巴、對罵。倒是溫式之發現了桓真和小女郎有點不對勁。 桓阿兄平時不喜跟陌生人說話,尤其女娘。莫非認識對方?那何時認識的?在哪認識的?哎呀,這趟沒白出來,有點意思了! “小崽子!你等著!”驛卒不再吃眼前虧,從王葛院子那邊爬出豬圈,邊罵邊逃。 王恬得意大笑。 桓真囑咐王葛:“放心回去吧。” 王恬一拍胸膛:“有我等在,你不必怕!” “是。謝諸位郎君。”王葛給他二人行禮,再向門口的溫式之行禮,從院門出去返回自己院。 “鐵風!”桓真一喊,鐵風從房頂溜下來。“處理好此事。” 王恬好生沒趣的瞥眼鐵風,回屋。 溫式之則舒了口氣。出門在外,最怕難纏小鬼,有部曲處理就不必擔憂了。 鐵風應命離去,暗道:怪不得剛才打量小女娘眼熟呢,原來是賈舍村遇到的那個。 王葛回屋坐了兩刻鐘后,就又有驛卒來查看院墻了,沒打擾她。她放心的同時,苦笑一下。貧民百姓為何常見卑微之態?只因為卑微才能更好的活下去呀。如果沒有幾個少年郎君相助,那驛卒得寸進尺,不知道要怎么使喚她。 關鍵是,她明知表現的越軟弱、就越遭欺凌,就能反抗嗎? 根本不能! 此處是驛卒的地盤,想整她、想惡心她,有的是損招。她想在此蹭吃、蹭住,就必須卑微! 這就是底層百姓的死結! 所以,她必須沖擊匠師之路!也必須讓阿弟讀書!雙管齊下,才能解開卑微的死結! 念及劉小郎的提醒,以及匠員選拔時她得到的種種教訓,她不會再自負,如何才能利用有限的材料、工具,制出讓考官不得不慎重以待的作品呢? 已經入夜,一道道雷閃映亮粗葛布糊就的薄窗。 雨聲更密了! 屋內越來越潮悶,王葛打開門透氣,就這樣看著一會兒光亮、一會兒黑雨的夜空出神。又一道光亮照清她面孔時,她的唇角正泛著笑意。她想到制作什么了! 隔壁,三個少年郎無視可怕的雷鳴,繼續討論白天探查案發沿途的心得。 王恬:“還是我先說!我們為啥不進城查縣令死因?或許還能順藤摸瓜,找到失蹤的江小娘子!” 桓真:“因為我族叔已經上任,正在查你所說的。” 王恬頭癢,抓撓兩下,道:“哦,就是說,我等不查這個,就沒得查了。” 溫式之:“豈止沒得查了!咱們要是進了縣衙,可就身不由己了,桓縣令說不定給咱們安個搗亂罪名,派人遣咱們走。其實你們不覺得孟氏之死,才是整個案子的源頭么?按阿恬說的順藤摸瓜,這根藤,說不定在孟氏之死上!” 孟氏即江縣令之妻。 桓真:“今日我們探查的小道,是去女媧廟的必經之路。官道寬,兩旁的樹枝沒有斜過路徑的,孟氏肯定從小道開始遇害!令史的驗案記載為,孟氏只有臉部受重創,鼻腔中有血、有碎rou屑,證明她確實是在昏迷中不斷遭到樹枝刮蹭,這個過程里,將臉上的血、碎rou,吸進了鼻腔。” 王恬:“那段有砍伐痕跡的荊棘叢,就是孟氏從生到死的完整距離!哼!”他氣的一拍膝頭,“江縣令的幾個兒子實在愚蠢,為了泄憤,把荊棘枝全部砍斷,結果是毀壞了案發現場!” 溫式之:“可惜了附近的桃樹,當日一定大片盛開!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被迫目睹了一場慘劇。” 王恬:“打住,別酸了!雖然我們查不到更多的證據,但我已能肯定,兇手是江縣令。他為了外室常氏殺妻,江娥為母喊冤,他怕官名受損,就把江娥藏起來了!” 溫式之:“那誰殺了江縣令呢?為何不是江娥殺父,畏罪自戕或逃亡?” 王恬:“所以,有兩個兇手!殺孟氏,江縣令與外室常氏得益!但常氏只是一個婦人,沒有作案能耐,所以必定是江縣令動的手。而江縣令死,誰最得益?得益者就是第二個兇手……壞了!桓阿兄,你族叔接任縣令一職,會不會是他……” 咣通! 桓真把王恬踢下床:“這話也能亂說!” “唉呀!水漫進來了!”王恬的裈褲一下被浸濕,跳回床板叫道。 桓真打開屋門看看院子,說道:“不是漫進來,是門坎漏水。” 溫式之氣道:“此處驛站的官員該參!離鄉區到處都破舊失修,驛卒仗勢欺負弱小百姓,上梁不正,何以教底下小吏?是吧,桓阿兄。” 王恬沒聽出對方話里有話,重重“嗯”一聲。 桓真也沒聽出來,反而突然想到一個線索:“桃林?”他目光炯炯道,“孟氏死時,桃花正大片盛開,如果在牛車拐上小道時,她聽到車外有人呼喊桃花在開,肯定會掀開車簾!不對,不對……”他又自我否定,“主車后面還跟著仆役乘坐的牛車,就算給孟氏趕車的車夫沒察覺車廂偏移、被荊棘刮到,后車還能看不到?” 溫式之:“可惜時間過去太長,已經不能憑車轍判定。” 王恬擰著褲上的水,說:“要是能找到孟氏乘坐的車就好了,興許還能發現點線索。” 桓真搖下頭:“江縣令早將那輛車燒了,要不是殺牛犯法,他恐怕連牛也……牛……” 溫式之:“牛?” 王恬:“牛又不會說話,能查出什么?” 第17章 17 參觀考場 桓真三人清早離開驛站后就沒再回來,王葛每天在野外摘野草、拔野藤,專心練編織,怕惹人嫉妒,沒再在驛站外賣東西賺錢。 直到五月初四,瓿知鄉木匠大類-巧絕技能的匠員,共計五十八人集合在驛站,她都未再遇見過劉泊,想來劉小郎早離開了。 負責這些匠員的鄉吏恰巧姓木,他說道:“前兩年,咱們鄉只考上兩個匠童,一年一個,希望今年至少也能考中一個。”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看向張青。前兩年分別考中的匠童,跟張青一樣也都是“頭等匠員”。 木鄉吏:“這不光是你們個人的榮譽,也是鄉里的榮譽。雖然規則允許你們還可以報另外一門大類的考試,但如果木匠類被取中,另一門沒取中,待貼出榜來,你們的匠童等級會被標上『次等』!而『次等匠童』,考下個級別『匠工』時,肯定會吃虧!” 王葛暗想:制約手段真是高明啊,如此一來,只有真通兩門匠技的匠員才會嘗試。 木鄉吏待下方的竊竊私語平靜些后,繼續道:“肅靜。若還是堅持再報一門匠技的,現在就報名補錄,過后不補。” 鴉雀無聲。 木鄉吏滿意道:“明日起早在此院領早食,早食過后,一起乘車去考場,走時帶上所有行李,如果考場那邊允許住宿,就不再返回驛站。” 王葛一直以為考場在縣城里頭,沒想到在郊外一個私人莊園附近。 聽木鄉吏介紹,莊園名為清河莊,主家姓王,高墻建的比驛站還要深遠宏偉。高墻之外,有一條人力鑿之的清渠,雨季時蓄水,天旱時灌溉。 渠畔一側是茂盛果林,紅紅綠綠,燦爛至極。另一畔風吹草動,羊群綿延。 真令人羨慕與向往呀! 車隊緩緩從清河莊東邊的寬土道過去,又行了兩刻鐘后,到達考場。 考場很大,用高高低低的木柴圈起,場地中搭著好多高臺,高臺上堆滿了物資,都搭著油布,離的太遠,看不出具體是什么。 場地外搭著大小不一的帳篷,鋪著密密麻麻的草席,這是別鄉匠員已經住在了此處。 王葛等人都很興奮,從一輛輛板車上跳下,牛板車是租的驛站的,由鄉所付資,將人送到后接著就離開。她無親屬陪同,盡量跟緊木鄉吏。 通往考場正門的道路兩側,熱鬧的幾乎和集市似的。 木鄉吏見小匠員們被一個個果攤、食攤吸引,就邊走邊解釋:“這些果蔬是清河莊培育、或從遠方運來的。剛才路過的清渠河畔有固定的集市,每月十五、月底,許多商人、貨郎都會趕來,買清河莊的樹苗、糧種,還有牛羊。” 王葛看到一些反季果蔬,一時間都恍惚了,這跟前世的菜市場有何區別?五月份竟有賣茄子和南瓜的,敢相信嗎? 食攤將烹熟的南瓜切成小塊,蘸了糖水售賣,一小塊賣兩個錢!敢相信嗎? 價格之高,喪盡天良! 還真有好些長輩給小匠員們買了嘗鮮! 嫉妒使人面目丑陋。王葛捂緊錢袋子,別過腦袋不看:嘖嘖嘖,誰沒吃過南瓜似的! 不過南瓜不是明代才傳入中原的么?怎么大晉朝就出現了? 木鄉吏跟看管考場的游徼呈上過所證明后,游徼清點匠員人數。 清點完后,一名游徼引領眾匠員進入,隨行的親屬在場外等候。 “你等面前的幾處高臺,都屬材料區。竹類有慈竹、桂竹兩種;木類有櫸木、樟木;草類有蓑草、蒲草、蘆葦;剩下的則是藤條、荊條、樹皮等。考試時最多可選兩類材料。提醒你等,藤、荊條、樹皮屬于一類。”游徼細心解說的同時,分別掀開油布,讓匠員們看到這些充足貯備。 到了工具區,油布下蓋著的輪廓明顯不一樣了,工具都盛在筐內。 游徼道:“工具有錘、刀、鉗、尺、鋸等,就不一一說明了,總之很全。另有輔助材料麻線、葦絮等。工具跟輔助材料相加,每人最多可選六類。” 在場地走動一圈后,一個多時辰就過去了,可見比賽場有多大。地面已經被劃了一塊塊四方格,就是匠員考試時所處的位置。 離開場地后,木鄉吏率眾人找到偏僻點的地方,鋪席,圍坐。他說道:“你們共比三場。具體日期為初七、十二日、十七日,每場考五天。前兩場,場場都要淘汰一半人數!最后一場,選出榜上百人。” 竟然比三場?! 不止王葛驚訝,其余人也是。 有個陪同的長者急道:“大人,這和往年不同呀?” 往年規則為:根據參賽人數分為一百組,分三撥比賽,每撥也是比五天。九名考官監督一組,評定上、中、下三個等級。每組評出的最高分者,就是匠童! 也就是說,按往年規則,匠員只上場一回。 木鄉吏很無奈:“鄉所也是前日才接到此訊息,不允許提前告知你等。你們大概也聽說江縣令被害的事了,這個嘛,新縣令上任,肯定會頒布一些新策新規。不必憂愁!只要你們匠技扎實,規則怎么修改都不怕。” 一片不滿的“嘖嘖”聲響起。 這是匠技扎實不扎實的事么?小匠員們都是憋著大招,預備一舉奪取匠童的,如今要憋三大招才行!能一樣嗎?這還不單單是臨時加題的問題,原本預備的大招,誰敢放到最后一場?要是開場就被淘汰掉怎么辦? 接下來,木鄉吏告誡眾人:隊伍這兩天就歇于此,可在附近游逛,不可靠近清河莊,如返回驛站或去縣城,必須報備;此處也絕對不可點火,否則驅逐!說完后,木鄉吏自去找瓿知鄉的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