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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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容的聲音低沉著,沒什么情緒。 只是這一聲,在驚蟄聽來已經代表了許多,他的表情變得放松了些,竟是笑了起來。 “笑什么?” 仍舊是冷冷清清的聲音,仿佛根本不生氣。 驚蟄輕聲說道:“我想起許久之前,你來北房接我的那天?!?/br> 赫連容眉頭微動。 那時候的驚蟄,一雙黑眸望著他,眼底只有無盡的怒火與失望,那燃燒起來的火焰,幾乎恨不得將赫連容也徹底焚燒。 而現在,驚蟄正認真地看著他。 那笑意浸滿了這一雙眼,再沒有那疏遠與冷漠,有的只有無盡的溫暖。 這仿佛也讓赫連容柔和了一瞬,低聲道:“手?!?/br> 驚蟄將手遞給赫連容,男人抓住他冰冷的手,帶著人一起走下臺階。 士兵分守兩側,在他們經過時便低頭行禮,越過那無盡的血色與尸體,那停留在甘柳巷外的御駕外,守在邊上的將士跪倒下來,口稱萬歲。 這御駕看起來潔凈得很,與周遭任何血腥臟污之處截然不同,帶著一種怪異的肅穆。 驚蟄的眼神越過他們,落在御駕邊上那匹黑馬。 黑馬大哥的身上也有些許傷痕,可它看起來仿佛根本沒有感覺,反倒還有些興奮,仿佛天生就是一匹戰馬。 赫連容將驚蟄帶上御駕,放下車簾,就仿佛隔開了兩個世界。 御駕內有著淡淡的香氣,也不知道燃的是什么香,聞起來卻是有些好聞,將驚蟄原本有些昏沉的頭腦激得清醒起來。 他丟下一直緊攥著的精巧器具,隨手去扒赫連容的盔甲,“你受傷了嗎?” 驚蟄沒有去問局勢,也不在乎到底贏沒贏,有沒有抓到人,他只是將剛才就想問的話說出來。 赫連容淡淡搖頭,反手扣住驚蟄的手腕,幽冷漆黑的眼眸緊盯著他,聲音有幾分冰涼:“你剛才,殺人了?” 分明只是在門外淡淡掃了一眼,他卻好像已經了然于心,知道發生的所有事情。 驚蟄一怔,想起方才的事,那種嫌惡感再一次蔓延,他差點就要吐出來,卻強忍著,“嗯,人比預想的多,只靠石黎和昌明……” “只靠他們,也能擋住。”赫連容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只不過會受重傷?!?/br> 驚蟄別開臉,不說話。 卻被赫連容的大手掐著下顎,又轉了回來。力氣不大,卻強硬不容反抗。 “今日,你本不該出現在那里?!焙者B容輕聲細語地說著,越是溫柔,就越像是地獄惡鬼來索命,“你為護著他們,卻污了自己的手……后悔嗎?” 驚蟄拍開赫連容的手,蹙眉說道:“我又不只是為了他們?!蹦腥怂坪鯇⑺醋髁耸裁礋o害無欲的人,認定他就算被逼到極致也不會抬起刀。 莫要忘了,在北房的時候,為了攔住那些蟲奴,他本也是動了手。 驚蟄抬頭看著赫連容,嘟噥著:“要不真正走進陷阱,又怎會相信,我真成了那只鱉呢?”他說著,聲音輕快著,這好像完全不受殺人的影響。 只不過……赫連容在他的眼前幾乎無所遁形,那驚蟄在男人的眼中,何嘗不是? 那些藏在冷靜外表下的緊繃。 驚蟄的手指,從一開始,就是冷的。 赫連容默不作聲地摸上驚蟄的后背,也不知道那只手什么時候鉆進了他的衣裳,靈巧地勾住那根細細的繩。 驚蟄猛地看他,還沒說話,卻被繩索牽動著,整個人細細顫抖起來。 他咬牙,忍住那種奇異的感覺。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束縛久了,那些怪異的繩索烙印,仿佛也壓在他的心上。 總有種難以形容的癢意。 那本來就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擺布,只不過抓著一處,就仿佛將所有都能牽連得緊,連在那隱秘的地方都不由得被摩擦著,有著怪異到極點的難忍。 就仿佛他的身心都被這怪異的繩索所掌控,被赫連容輕易玩弄在指尖。 “驚蟄,看來你還是學不會乖?!焙者B容低低說著,“不過,倒也無事?!?/br> 血氣伴隨著冰涼的寒意覆蓋下來,那興奮棲息在血腥的怪異里,毫不猶豫地朝獵物侵蝕而去。 “我會好好,再教一教你?!?/br> 第110章 “怎么回事,地龍翻身了嗎?” “快快快,還收拾什么東西啊,快走!” “是朝天門——” 朱雀大街上,鬧聲起。 那震天的聲響,驚動的不只是朝天門,幾乎整個京城都聽到這兩聲轟鳴,要不是那天上干凈得很,連一滴雨也無,還以為是晴天霹靂,老天雷罰。 那些驚恐,畏懼的情緒,在劇烈的搖晃后,變得愈發鮮明。 噠噠,噠噠,噠噠—— 清脆的馬蹄聲,無數身披盔甲的士兵縱馬疾馳,將四散亂跑的百姓驅逐回屋。 “肅靜,不是地龍翻身——” “都回家去!” 被這些人驅逐,百姓在畏懼中,卻又多出幾分安心。 有人管,就意味著還沒真的出大事。 有那些避之不及的,在士兵的督促下躲到道邊堪堪站定,就聽到更多,愈多的馬蹄聲,好似地面都震動起來,這種整齊的聲響,倒是少見。他們吃驚地看著遠處而來的黑騎,不等命令,就已經跪倒了下來,不敢再看。 黑騎所在,就也意味著景元帝在。 那眾多鐵騎簇擁之所在,也正是帝王的御駕。 此刻,萬民跪倒,士兵拱衛,本該喧嘩的街道上,竟是靜謐到無聲。 只有噠噠的馬蹄,伴隨著空蕩蕩的道。 那血氣,也循著那些黑騎的走來越發清楚,好似就在剛剛,正經過一場浴血奮戰,京城百姓茫然不知為何,卻隱隱覺察到了風雨欲來。 深秋寒涼,風勢漸大,垂落下來的車簾巍然不動,但有甜膩香氣緩緩泄出,在那風聲里飄得散開。 跪倒在道邊的百姓不經意吸了吸,露出奇怪的表情。 嗚啊…… 什么聲音? 他下意識要抬頭,微微一動作,就已經被邊上的士兵用長槍壓下,那堅硬冰涼的東西壓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緊張之下,剛才那么一聲,早就被他丟到腦后去,再也沒想起來。 御駕內,驚蟄一腳踢在赫連容的腰腹處,咬牙切齒地說道:“這是在街上,你盡在發什么瘋?” 他這模樣,瞧著甚是狼狽。 身上的衣物凌亂得很,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卻有怪異的嫣紅,一道道交叉著,披散下來的頭發遮蓋住更多的皮rou,但在激烈的動作下,更想某種yin亂怪異的畫卷。 赫連容不言不語,只是慢吞吞地抓著驚蟄的腳腕。 手掌guntang得要命,直叫驚蟄懷念起許久前那冰涼的觸感,反倒比現在的熱意還要容易挨著。 “赫連容,”驚蟄壓著聲音,手指亂摸,碰到冰涼的鐵器,“你給我坐正了說話?!?/br> “那么,驚蟄也想拿那個,對付我嗎?” 這男人總算開了尊口,卻是側過頭去,咬住腳踝的皮rou。 驚蟄仿佛被燙到一樣,先是扣住那箭筒,在意識到那是什么后,卻又猛地松開手,那異樣的舉動,讓赫連容眼底的暗色更深。 “你給我松開?!斌@蟄隱忍著說,“這外頭都是人,你在胡鬧什么?” 比起赫連容這樣的瘋子,自然是驚蟄吃了虧。那人根本不在乎外面有多少人,也不在意會鬧出怎樣的局面,那雙冰涼的眼眸沉沉落在驚蟄身上,如同無形的壓力。 驚蟄掙扎了兩下,見掙扎不動,便抬手蓋住臉,悶悶不樂地說道:“你到底要問什么?” “是你要藏什么?” 赫連容又咬了一口,那刺痛的感覺,定是見了血。 今日這人的動作,比起往??傄d奮許多。 “……你明知,顧問?!斌@蟄嘟噥著臟死了,又牢牢蓋住自己的眼,不肯讓人瞧見,“再過兩日,也就沒什么?!?/br> 就算剛才殺人的惡心感還在,可是漸漸的,也會被時間淡去,再過些時日,的確會變成“沒什么”。 “是嗎?” guntang的手指,抓住了小腿。 敏感得人一個哆嗦。 “我怎么不知道,驚蟄竟是這樣心大?” 每當赫連容這樣低沉念叨著他的名字,潮濕陰暗的氣息就仿若泄露了出來,在那黑暗得可怕的眼眸里,凝結著狂躁的力量。他已經不用再忍耐,于是,那濕熱的呼吸里,也蘊含著掠奪的惡意。 驚蟄本能感覺到危險。 只是……身體在覺察到危險的同時,卻又清楚他很安全。這種異樣的,難忍的,沖突的感覺,時時會出現。 赫連容無疑是最危險的怪物。 可在他的身旁,驚蟄從來都是安全的。 盡管這人的做法瘋狂,偏執,不留任何余地,可他的鋒芒,從來都不是朝著驚蟄。 漸漸的,驚蟄略動了動,他的手掌往下挪了挪,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我有些難受。” 他的手是干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