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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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爹是站在外頭? “卿家何必在意,驚蟄留在宮里讀書,本就是大有裨益之事,何須再提旁事?” 景元帝的聲音隔著一道屏風,聽起來很是冷漠,帶著難以言喻的強硬。也不知道剛才在他醒來之前,這兩人究竟說了什么。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并不怎么愉悅。 “陛下,臣妻思念驚蟄,這孩子多年不見,她心中總是記掛,不若讓驚蟄一月里,也有些時日能在府中小住,如此,也能叫……” “岑玄因。” 景元帝淡淡打斷了他的話。 “你與柳俊蘭,將驚蟄教養得極好,不論相貌品行,驚蟄都是上等,倘若你家不曾遭災,在你心中,驚蟄也不必淪落到今日地步,竟會成為寡人的玩寵……你雖不曾這般說,但也應當這么想過。 “寡人并不在乎你們怎么想,驚蟄所做的選擇,亦是他自己所想,若你再攔著,縱你是他的親生父親,寡人也不容你。” 景元帝敞開天窗說亮話,竟是叫岑玄因也沉默著。 “陛下,臣不曾這么想。這樣想,既是侮辱了陛下,也是侮辱了驚蟄。”岑玄因良久才開口,“只不過,您現在愛他,寵他,自然什么都好。倘若日后厭了,倦了,那又該如何? “是,臣說這話,的確不好聽,也顯得臣像是個老學究,總說這些愚不可及的話。奈何您是皇帝,這天底下最愚蠢的事,難道不正是在皇家講感情嗎?” 到了今日這般,其實岑玄因已是認了命。 他沒想要阻止驚蟄的選擇,只不過想再給驚蟄留多些余地。 “呵,余地?”景元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刺耳尖銳,帶兇戾殘忍的氣息,“他早就沒有了余地。” “陛下……” “他生是我的人,死也得燒在一起。”那冰涼刺骨的聲音,透著濃郁的惡意,“岑玄因,你惦記你的妻子,惦記著你的女兒,就已是足夠。” 那赤裸裸的威脅,亦是分明。 岑玄因的聲音帶著幾分緊繃:“陛下,驚蟄到底是岑家的孩子。” “姓岑難道是什么好處?若他愿意,不若姓做赫連,反倒還省了這番拉扯。” 驚蟄翻了個白眼,要不是他現在這般尷尬,他肯定要出去阻止這兩人的嘴仗。 赫連容一見到他爹,就像是被踩住尾巴炸毛的怪物,總是兇惡咆哮著,恨不得將人趕走遠遠的。這反感的態度,比之前見到柳俊蘭他們,還要明顯得多。 驚蟄心里這么嘀咕著,見他爹被赫連容這么一通威脅,這手腳不由得動了起來,竟沒想到,捆在腳腕上的繩索,竟是系上了鈴鐺,他這一動,就叮當作響起來。 剎那間,驚蟄整個人緊繃住,而那外面的說話聲也猛地停下。 不多時,岑玄因疑竇地問:“陛下,這里頭……” 驚蟄閉上眼,只當做自己不存在。 救命。 赫連容,赫連容,赫連容…… 驚蟄在心里念叨著這人的名字,恨不得將他咬碎吞進肚里去翻才解恨。 他是故意的! “啊,倒是忘記與卿家說,驚蟄昨夜困乏,現在正在里頭歇著呢。” 外頭那皇帝陛下仿佛才將將想起這件事情,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地說起。 驚蟄猛地睜開眼,神情猙獰,恨不得將赫連容給撕了,聽著那腳步聲響起,他立刻又閉上眼,裝作睡著的模樣。 隱隱間,驚蟄能感覺到有人站在他身邊,似乎是在打量著他。 驚蟄整個人都緊繃住,根本不敢動彈,就生怕再一個動作,又把鈴鐺聲給弄響,在外頭聽起來不夠明顯,在這里面要是響了,那他爹肯定會心生懷疑。 他越是緊張,這身體就越是僵硬,到了最后感覺肌rou都酸痛起來,有些惴惴不安。 “驚蟄……” 岑玄因叫著,有些貪婪地看著他。 上一次在宮外不過只見一面,根本沒怎么仔細看過,如今看著驚蟄睡得臉頰紅紅,一時間,竟是忍不住想起從前的模樣。 驚蟄都已經長這么大了…… 岑玄因心里感慨著,卻根本不知道驚蟄忍得有多痛苦。 那種莫名的羞恥感遠超從前,讓他的心跳聲越來越強烈,他恨不得想要捂住自己的心口,免得讓他爹也聽得見那撲通撲通亂跳的心聲。 ……他怕是最近都不太敢出現在他爹面前了。 過了好一會,驚蟄聽到岑玄因輕聲嘆。 也不知道他又開口說了些什么,雖然是說著話,但那聲音卻非常的輕,哪怕是這么近的距離近,驚蟄也幾乎聽不清楚。 可赫連容卻是聽到了。 莫名的,這屋內的殺氣越發重了起來,驚蟄只覺得那種緊繃的氣氛如同箭在弦上,一個哨聲,就會撕破著虛偽的平靜。 驚蟄咬牙,一時間也兩難。 猛然間,赫連容打斷了岑玄因的話,森然說道:“莫要以為,寡人真不敢殺你。” 岑玄因:“臣妄言。” 很快,岑玄因被迫滾了。 被迫遠離乾明宮,岑玄因站在殿外,絲毫沒有被驅逐威脅的不快,反倒感受著剛才的殺意,摸了摸脖子。 有那么一瞬,他真以為景元帝要殺了他,卻偏是忍住了。 尤其是在剛剛最后那一番話,他原是想懇求陛下在厭棄了驚蟄之后,允許他帶著驚蟄離開皇家,結果那話根本沒說完,皇帝比方才還要生氣。 仿佛他說出口的那么些話,是侮辱了驚蟄。 岑玄因心里嘆了口氣,直到這時候才真的安下心來。 他在心里自言自語:也不枉費他冒著生命威脅……試探了這么一回。 像景元帝這樣的殺星,不能只看他所做之事,更要在意他待驚蟄到底是人,還是物件。 是物件,便只有掠奪;是人,才會真正愛惜。 岑玄因哆嗦了下,快步往外走。 只是這位的煞氣,尋常人還真是頂不住,他那好兒子,可真是“有福氣”。 乾明宮內,驚蟄也跟著睜開了眼。 他原本想張口說話,然后意識到他們還在那賭約里面,就用眼神暗示了一下。 赫連容就在他的身旁,看著面無表情,也沒有多少情緒。他彎下腰來,手指撫弄著驚蟄的喉嚨。 “說罷。” “……你沒有真的生氣。”驚蟄道,“為何要假裝很生氣?” 光是聽著赫連容的聲音,驚蟄都能猜得出來他真實所想,要他真的暴怒,剛才絕不止如此。要不然他就算冒著被他爹發現這尷尬,也必然得睜開眼,打斷兩人的沖突。 ……當然沒有是最好的。 那種羞恥感還沒有褪去,逼得驚蟄臉上仍是臊紅,很不自在。 赫連容按住他的腳腕,那細微動作下,鈴鐺聲起。 “不這么做,怎叫岑玄因少來礙事?”赫連容,面無表情,“他既要試探,我便讓他看個夠。” 驚蟄:“……能別當著我面這么說嗎?” 他們兩個人算計來算計去,你方唱罷我登場,全都是陰謀詭計,可倒霉的人卻是他……昨天這賭約,多多少少也是奔著這來的吧? 驚蟄咬牙切齒,誰能懂剛才那種被他爹在旁邊盯著,他卻必須屏息斂神,怎么都不敢動的驚恐感?要是他爹突然發了抽,想要掀開被子看他…… 這真是比早上還難忍。 “那驚蟄聽了你爹這番話,可有想說的?”赫連容撥弄著鈴鐺,不緊不慢地說著,“比方說,怎么補償我?” “……方才你故意讓人進來,我都還沒和你算賬呢。”驚蟄小聲嘟噥著,“你還要,還要折騰什么呀?” 赫連容靠近他,低低在他耳邊說什么。 驚蟄羞惱得要命,只想啐他一口,又莫名說不出話,恨不得將自己藏起來,又偏偏動彈不得,那臉是憋得越來越紅。 ……赫連容到底是怎么想出來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見天兒折騰他,就巴不得把他揣褲腰帶上帶著。 良久,赫連容才聽到驚蟄如同在喉嚨里擠出來的話,“……好,好吧。” 驚蟄說得磕磕絆絆,一副說完就后悔的模樣,懊惱地低著小狗頭。 赫連容的手指勾住那繩索……亦或是束縛的枷鎖,什么都好,那嘴邊帶著笑,只那笑意根本就算不上溫柔,反而帶著某種掠奪的惡毒。 他總是想完全控制驚蟄,任由他的軀殼被迫攤開,徹底袒露在他的跟前,那的確瘋狂又不容于人前。 可驚蟄總會包容。 允許著他……更多,以及更多瘋狂的念想。 第108章 驚蟄出宮的時候,那馬車自宮門出,守門的士兵甚至都沒有檢查,便已然退開。那馬車雖然低調,可宮里能隨意乘坐車馬進出的人,唯獨一人。 無需什么命令,這些都是潛移默化里的改變。 驚蟄或許留意到了,只在提問前,先被石黎的話引去了注意。 “確定是他?” “的確是他。” 驚蟄不由得閉了閉眼,像是在思忖著這件事。 他吐著氣,微微一動,卻是面色微變,好像扯到了什么,無意識地動了動,摸著自己的肩膀,露出苦瓜色。 這表情不只是為了剛才收到的消息,更是為著自己身上這異樣的感覺。 在這衣服底下,驚蟄的身體,正被奇異地束縛著。那種感覺尤為奇妙,一舉一動都會有所拉扯,叫人雖能行走,卻也甚是奇怪。 得虧到了秋天,這穿戴的衣服也較為厚實,這才能掩飾住那些怪異的痕跡。 他甚至不敢活動太開,就生怕自己動作間流露出什么痕跡,叫自己身邊的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