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節
書迷正在閱讀:你清醒一點、我作精,別湊合了、這個戀愛不好談、大晉女匠師、我們全村穿九零啦、八零之繼母摸索記、穿成矯情反派的豪門后媽、女主不發瘋,當我是根蔥、和龍傲天一起建設祖國[快穿]、影后mama單身帶娃上綜藝后
不過此刻,驚蟄更頭疼的是,要怎么與家人們開口…… 他在午夜夢回,也曾有數次夢到這個可能,只是再怎么想念,都不過是奢望。 驚蟄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這貪婪的渴求,竟能如愿。 驚蟄這份心情,或許與近鄉情怯相仿,心中有再多復雜的情緒,一時間都堵在喉嚨,怎么都說不出來。 卻是柳氏細細打量著他,眼中含淚,嘴角帶笑,輕聲說道:“當年一別,以為再不能見,今日相見,你可真是長大了。”那聲音里的嘆息與眷念,著實叫人動容。 驚蟄鼻頭微酸,猛地低下頭來,勉強笑著:“我一直都平平安安的,在宮里也沒吃什么苦,娘……” 這稱呼一出,岑良就沒忍住,用手帕擦了擦眼。免得這滴落下來的眼淚太過明顯,真真叫她難堪。 是活生生的兄長。 一想到這個,岑良就很想沖過去,抱著他嚎啕大哭。 奈何在驚蟄的身旁那個男人……他雖嘴角帶笑,岑良卻始終感到危險,不敢往前一步。 耳邊,是柳氏和驚蟄在小心翼翼說話。 多年不曾見過,那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讓他們連說話都非常謹慎,生怕讓對方不喜,這種略有笨拙的遲疑,只要細想,都叫人心中酸楚。 “娘,驚蟄哥哥……”岑良壓住心頭的苦悶,出聲說道,“許久不曾見,不若,我先與驚蟄哥哥說說這些年,咱們身上的事。” 她不愿再見娘親與驚蟄哥哥兩人如此僵硬,硬著頭皮,主動做了那個打破僵局的人。 當年,柳氏抱著岑良跳了康北河,被這水里的暗流沖得極遠,就連押送的士兵想要下水去救,卻也是來不及。 柳氏原以為,她們就此死在冰冷水里,怎么都好過要去教坊司。誰成想,她再醒來的時候,竟是帶著岑良掛在了浮木上,順著水流被沖到了同州的東陰縣。 同州就在京城附近,而東陰縣是同州之下,一個小縣城,這里正巧也涌入許多災民,柳氏與岑良等人,也被當做了逃難來的災民之一,在朝廷特設的政令下,有了落戶當地的機會。 當初岑家人入獄,是直接官兵上門直接帶走的,根本就沒有上通緝令的可能,因而也不會有畫像留下他們的容貌。 正是抓住了這空檔,才叫柳氏與岑良,有了容身之處。 柳氏和岑良順理成章留下來后,柳氏一直靠著做繡活,這才勉強把岑良給拉扯大。 不過也因著柳氏在過去太過辛勞,漸漸的,這眼睛已是有些模糊不清。 她們在同州生活了十來年,待到岑良長大些后,年紀輕輕的她,萌生了要進京來尋驚蟄的念頭。 岑良:“娘說,當初驚蟄哥哥被迫入宮,若是還活著,也應是十九二十,其實我知道,娘也想念你,所以我就鼓動了娘親……”說到這里,其實她更有些不能言道的心思。 柳氏為了養育岑良,一直都在做繡工,這活本來就精細,做多了,柳氏的眼睛也不怎么好。 有些時候,岑良會看到柳氏坐在門外怔愣出神,其實清楚柳氏心里一直惦記著驚蟄,這才想著,趁著柳氏的眼睛還能看清東西入京一趟,要是真能尋到機會與驚蟄相認,好歹…… 只在這時,提起這些未免有些傷感,岑良壓下不說,只撿著些有趣的事情說。 即便她不說那些,驚蟄未必猜想不到。 柳氏和岑良進屋來時,驚蟄就仔細打量過兩人的模樣,不管是柳氏還是岑良,一看就是做慣了粗活的人,生活在她們的身上留下了殘酷的痕跡。 柳氏當初在家的時候,那也是被岑玄因養得千嬌百嫩,可如今再看那一雙手,足以見得她們吃了多少的苦,更別說,柳氏一個人要把岑良拉扯大,一切幾乎都是從頭再來,這對一個孤身女子來說,該是多么艱辛? 一想到這些事,驚蟄就覺得自己該死,為何不早些起了心思。若他早些有這樣的念頭,早些去尋他們,說不定也…… 岑良說了許多她們過去的事情,說了她們在京城的生活,更說起后來回去了同州,與張世杰等人的相遇。 在她的嘴里,這些經歷是有趣,鮮活,生動的。 在岑良說話的時候,柳氏就在邊上安靜聽著,時不時看著驚蟄,那臉上始終有著淡淡笑意,幾乎不曾變過。 有時候,驚蟄也會問上幾句。 尤其是在岑良一筆帶過那些麻煩事時,他就像是身臨其境,不知怎的,總能抓住那些沒提及的問題。 岑良縱是想瞞著,也不免被驚蟄問了個七七八八,將過去許多事情,都幾乎吐露了個遍。 驚蟄聽到她們在官刀兒匠那受挫時,沒忍住瞪了眼赫連容。 別的事情,未必與這男人有關,可這件事定然會是! 驚蟄咬牙,真想在赫連容的身上咬幾個血窟窿出來,他怎么能讓她倆誤會驚蟄已死?這對滿懷期待進京的柳氏岑良來說,該是多大的打擊? 赫連容平靜回望著驚蟄,那漆黑如墨的眼眸里翻涌著看不透的情緒,莫名有些怪異的熱意,燙得驚蟄下意識回頭不再看。 岑良肯定看出驚蟄與那男人之間古怪的氛圍,視線在兩人身上打著轉,忽而說道:“驚蟄哥哥,從坐下到現在,一直都在說我們的事,你卻是不怎么提起自己的。” 她抿著唇,聲音輕下來。 “你,你不是在宮里當……宮人嗎?為什么能夠離開皇宮?而且,那位去接我們的……應當是位在朝官員?這樣的大人物,為何會屈尊去同州接我們?” 岑良這些問題,其實還少了。 她想問驚蟄是什么時候知道她們還活著的?她也想知道,驚蟄何時買下這容府,難道黃慶天出事與驚蟄有關嗎? 最最叫人疑竇的,正是驚蟄身旁這人。 他到底,是什么來頭? 驚蟄沉默了好一會,先提起從前的事:“……其實,后來我查過,方才知道,爹是做了許多準備,我進宮后,因為他一位故交,免去了受宮刑的痛苦……此事,尚是秘密,無人能知……” 柳氏又驚又喜,沒忍住越過桌椅,輕輕抓住驚蟄的手。兩人甫一接觸,都微微僵住,然后,柳氏輕輕地拍著驚蟄的手,就像是從前在安撫那個小小的孩童般。 “莫怕,莫怕,一切都過去了。”柳氏淚中帶笑,“人能平安,抵得過萬金。” 驚蟄在微微僵硬后,反手抓住了柳氏的手:“娘,其實爹當初也為你和良兒安排了后路,只是這個人……” 一想到錢永清,驚蟄就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驚蟄慢慢將錢永清與黃家的關系,以及他到底做了什么,一一說給她們兩人知。 柳氏面色微白,比起驚蟄與岑良,當年她常與那些人來往,一聽驚蟄這話,心中震蕩遠比兩人要多。 “……他當年好賭,你爹勸過他許多次,他都不肯聽,怎能想到……” 柳氏一直淡然的臉上,浮現出少有的恨意,“他該死。”她再是和善的脾氣,也不可能容忍這種事。 驚蟄:“他已經死了。” 一想到錢永清,就難免會提及赫連容。這一番下來,柳氏和岑良偶爾看來的視線,便又更多的好奇。 驚蟄頂著那種無形的壓力,慢慢說起自己在宮中的事情。 在他看來,并沒有什么好講的。 他在皇宮的生活,大體上可以分為北房和直殿監兩個時候,在北房的生活清閑枯燥,在直殿監倒是遇到了不少事,但再想起來,好像也不過泛泛,也撿不起幾件能說的。 驚蟄三言兩語說完后,就去看赫連容:“……你讓誰,去接的她們?” 這是自他們坐下后,驚蟄頭一回主動與赫連容說話。 “茅子世。” 驚蟄恍然:“原來是他。” 依著赫連容對茅子世的信重,也的確會派他過去。 驚蟄幾乎所有問題都回答了,卻根本解釋不了岑良的疑竇。 岑良:“錢永清死了,是因為驚蟄哥哥的一位朋友;買下舊屋,也是一位朋友幫忙;這次你能出宮,能來接我們,同樣是有人相助?”她越是說,這眉頭就越是微挑。 在敏銳,謹慎這點上,岑良有些像驚蟄。 尤其是她挑眉的瞬間,那種異樣的熟悉感,更是神似三分。 驚蟄默然,然后吐了口氣。 他從座椅起身,幾步走到赫連容的身旁,將安然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拖起來。哪怕有些訝然,赫連容還是順著驚蟄的力道起身。 男人能感覺到,驚蟄抓著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甚至有些濡濕。 驚蟄帶著赫連容往前走了幾步,兩人并肩站著,“娘,我,我這些年在宮里,有了真心喜歡的人,雖然他是個男子,雖然脾氣是有些不好,但是我很喜歡他。” 話到這里,驚蟄驀地松開手,朝著柳氏拜倒下去。 “還請娘親原諒,縱我此身沒有殘缺,往后也無法成家立業,惟愿此生,都能與他在一起。” 驚蟄恨赫連容嗎? 有些時候是恨的。 恨他的獨斷專行,恨他的肆無忌憚,恨他迄今都不能理解許多情誼,恨他阻攔親人相見。 在過去焦灼等待的這幾天,驚蟄恨不得咬爛他的血rou,恨不得提刀捅他,這種接連不斷的憤怒,并不會因為柳氏與岑良的平安到來就平息。 只是在恨意之外,驚蟄又是愛他的。 那些承諾,那些喜歡,并不因這恨意消磨,他有時更加痛恨的是自己,恨自己愚蠢,恨自己無法割舍,恨自己總不能拋卻這個偏執狂。 若只是為了赫連容這張臉,驚蟄就該逃得遠遠的。 這種泥足深陷,卻不知回頭的蠢笨,迄今驚蟄也無法解釋,可在這節骨眼上,驚蟄不想欺騙柳氏與岑良。 不論他倆有什么問題,那都是在那之后要解決的。 在這當下,驚蟄不覺得,他有隱瞞的必要。 柳氏和岑良被驚蟄的話給震驚到,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如何表態。早在她們進屋前看到他倆的親昵時,其實心中隱隱就有猜測。 起初,柳氏以為驚蟄是被強迫的。 可后來,驚蟄主動親吻,卻又叫她有些茫然。 驚蟄的身份,若是沒有偏差,只會是太監,哪怕爬到了高位,那也只是個太監總管,而那個男人,一看就是權高位重。 柳氏轉而擔心,難道驚蟄是做了某個高官的情人? 只是這猜想雖有道理,卻也荒唐。 哪怕她們不怎么懂,可是宮里的宮人,怎么可能時常與外人接觸呢?再是權高位重的大臣,也不可能時時入宮,而且,還能帶宮人出來? 就在她們彷徨時,驚蟄這驀地一跪,更是讓她們說不出話來。 驚蟄有了想要長相廝守的人,而這個人,正正是他話里,對他多有相助的人,也正是這守在他身旁的這個男人? 柳氏竟不知道該為驚蟄不是被圈養感到高興,還是該為驚蟄與一個身份懸殊的男人在一起感到憤怒。 只還沒等到柳氏做出反應,赫連容就抓住驚蟄的胳膊,強行把他給帶起來。 驚蟄被拖得一個踉蹌,男人立刻伸手,讓他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