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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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小心。 畢竟剛才八齊潑在樹上的油,雖然現在已經凝固——真是浪費,為了融化它們,他可是花了不少時間——要是燈籠倒過去,還是能燃起一把火。 那些“人”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動地盯著驚蟄。 呆在這里不是一個好主意,驚蟄的手腳已經凍得發僵,不過,他在呆坐了片刻后,開始重新繞著這樹樁看。 他在想一件事。 陳明德弄死這棵樹,與他有關嗎? 他記得那年,陳明德重病,昏迷后,這些小內侍又不知道他的錢財在何處,別說買藥,就算多花點錢去給他弄吃的也沒法,驚蟄那會不得不就地取材,有什么用什么,所以才會給陳明德熬柿子湯。 可后來,陳明德醒了,讓他不要再做柿子湯后,驚蟄就轉用了別的,也是在管事太監的身體好轉了后,難得結果的柿子樹就逐漸枯死了。 驚蟄的心里,不期然閃過許多的零碎的片段。 ——“宮里不采買這個,根本不做。” ——“沒有,別問。錢欽當初之所以死,和這柿子湯,怕是有關系。” 這是明雨去了御膳房后,說過的話。 ——“往后,不要再做柿子湯。” 這是年少時,陳明德醒來后說的第一件事。 ——“決不可再說出這樣的話!” 這是驚蟄在錢欽事件后問及個中因果,卻被陳明德告誡的話。 一瞬間,那些本該消失在過往的記憶,好像又一樁樁一件件浮現回來。 驚蟄的心里,有一個極其古怪的猜想。 太后手里握著的秘密,不會就跟這個有關吧? “嘎吱——” 一道幾不可察的枯枝破裂聲,讓驚蟄猛地抬起頭,提著燈籠照向遠處的黑暗。 有人在靠近這里,而且人數還不少。 是活人。 不是如驚蟄身邊這些冰冷的“人”。 終于,終于,他們走到了火光能夠照亮的地方,于是,驚蟄也看到了他們的模樣。 為首的人,是穿著大氅的德妃,她的頭頂有人給她撐著一把傘,嬌嫩的小臉帶著一絲不耐煩。 她的身后跟著數十個侍衛,全都帶著刀,驚蟄很敏銳地覺察到,這些人看起來,和他在侍衛處看到的那些人有所不同。 驚蟄提著燈籠站起來,感覺到德妃的視線,正在以一種古怪的方式掃過他,像是不耐煩,又仿佛是某種異樣,像是覺得,為什么會是如驚蟄這樣…… 卑賤的人。 驚蟄聽到惱火的聲音,從德妃那張漂亮的嘴唇里吐出來:“姨母不會真的和本宮開玩笑吧?她讓本宮來這么骯臟的地方,見這么骯臟的人,這其中,最不可理喻的,就是你……” 再一次的,德妃用那種令人不快的視線打量著驚蟄,就好像他是什么臟東西。 守在驚蟄身后的大宮女厲聲說道:“見到德妃,還不跪下?你是哪個宮里的太監,如此不知禮數!” 驚蟄提著燈籠,慢吞吞地跪了下來。還沒說明自己的身份,身邊那些個“人”,也齊刷刷地跟著他跪下。 那是一種極其驚悚的視覺感,他們的動作整齊一致,是正常人永遠都做不到的利索。人永遠都沒辦法那么齊整,沒辦法同時跪下,沒辦法給人這種驚悚可怕的感覺。 德妃被嚇了一跳,看著那些跪下來的人,狠狠皺了眉,“這些怪物,倒是……” “娘娘,”相對于那位宮女,站在德妃右手邊的女人輕聲說道,“這不太對。” 德妃用手帕捂著鼻子:“哪里不對?” 女人緩慢從脖子上勾出一個哨子,輕聲說:“還沒有下令。” 這些蟲奴,不該有任何反應才對。盡管他們的身上都灑了藥粉,不會讓蟲奴攻擊他們,可是跪下? 不,這是一個需要命令的動作。 被蠱蟲控制的人腦子里,是不會有這樣的念頭。 女人含著哨子,輕輕吹出了幾個聲音,這些人又齊刷刷地站起來。 她這才微微放心,說明這些蟲奴還沒有失去控制。女人捏著那根哨子,輕聲細語地說著:“德妃娘娘,太后讓您守在北房,這兒會是一切的終點,也會是最安全的地方,畢竟,您知道的……” 她的話沒說完,那未盡的語氣,帶著幾分曖昧不明。 驚蟄站了起來。 在他沒被要求的時候,他不該這么做,甚至于,他都沒有感覺到德妃在意他,就當他是石頭,隨手就能毀了。 他感覺到德妃身上的惡意。 濃郁的,幾乎下一瞬就會殺了他的殺氣。 “發生了什么?” 一時間,不管是德妃,還是身后那些侍從,與侍衛,他們的目光都匯聚在驚蟄的身上。 “大膽,娘娘讓你起來了嗎!” 驚蟄嘶聲說:“如果你們決定在今夜,今時,做一些不該做的事,那么,是的,你們不能再命令我。” 他說“我”,而不是“奴婢”。 這點細微的差距,很顯然德妃注意到了,她的臉上露出難以言喻的怒意:“多么膽大妄為的賤奴,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處境嗎?” 不管這個人到底是誰,看著他身上的衣服,也不過區區一個太監。 一個平日里光是看到,就令人憎惡的死太監,有什么臉面站在她跟前和她這么說話? 自從德妃受挫后,她對外人的視線何其敏銳,她幾乎在一瞬間就感覺到這人散發出來的反感。 “俞靜妙,拿住他。” 德妃的聲音里,摻雜進明顯的惡意,“不管太后覺得這個人有什么用,可只要留著他的嘴巴會說話就行了吧?” 德妃到北房的時候,并不是那么清楚自己會看到什么,畢竟太后的吩咐并沒有那么清晰,她只要確保自己在那個時間節點前到就行。 俞靜妙,就是那個拿著哨子控制蟲奴的女人,她笑著說道:“德妃娘娘說得是。” 她抓著那個哨子,又吹出了幾個不同的音節,這些蟲奴動了動身體,朝向驚蟄的方向,胳膊剛抬起來,卻又猛地壓下去。 俞靜妙皺眉,看著自己的哨子,用力又吹了幾下,這些蟲奴雖然聽從她的驅使,可總會在動作后,就猛地將胳膊壓下來。 仿佛了好幾次,德妃不耐煩地說道:“俞靜妙,你在做什么?雜耍嗎?” 俞靜妙心里只覺得古怪,這些蟲奴并沒有脫離控制,從他們的動作可以看得出來,這仍然是有效的。 問題不出現在蟲奴身上,而在于蠱蟲。 它們在試圖……反抗哨子的命令,因為它們不想如命令那樣去傷害驚蟄。 這在它們的優先度里,并沒有那么高。 俞靜妙不是她們的主人,本命蠱也不在她的身上,她能控制著這些蠱蟲,純粹是因為她手上的哨子。 盡管驚蟄不知道俞靜妙要做什么,可這些人奇怪的動作,足以讓他明白。 他的手背到身后去,抓住那把斧頭,提著燈籠緩緩倒退。 “成吧,”驚蟄自己和自己咕噥,“我就該想到,太后怎么會莫名其妙下德妃的臉,原來是為了讓她今天可以順理成章,不要出現在宮宴上。” 到年底之前,德妃分明已經快重新佇立起自己的威嚴,卻莫名遭到了太后的訓斥,又再度沉寂。 驚蟄原本還覺得奇怪,現在來看,倒是一個理由。 驚蟄的嘟噥很小聲,可在這寂靜的黑夜里,卻是有些清楚,不管是他的聲音,還是他的態度,都表露出驚蟄某種拋開冷靜的瘋狂。 他可不能死在這。 他還等著從這里出去后,在除夕夜見一見容九,甚至,要和他一起守歲呢。 驚蟄抓著斧子抽了出來,聲音平靜到了可怕的地步。 “德妃娘娘,太后派你們來,是為了守著北房的秘密?”他道,“她是不是和你說,這里藏著的秘密,能夠扳倒皇帝陛下?” 德妃悚然,看向驚蟄的眼底滿是不可思議。 他怎可能知道! 驚蟄一邊說著,一邊往后倒退,他一動,那些蟲奴就跟著他動,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拱衛著的是驚蟄才對。 德妃的呼吸急促,沉下臉來:“攔住他!” 甭管這人到底是多么奇怪,德妃都決定先抓住他再行議論。 德妃身后的帶刀侍衛抽出了刀,朝著驚蟄逼近。 驚蟄靈敏地跳躍過樹樁的阻礙,朝著深處跑了過去,身后窸窸窣窣,他知道那些蟲奴跟著他一起跑了。 他們就像是驚蟄的第二道防線,盡管他們并不會幫助驚蟄——那和哨子的命令互相抵消了,可他們還是會本能地追尋這驚蟄。 這意味著,他們會是一道很好的庇護。 驚蟄強行壓下心里那種愧疚感,這并非是他有意導致的,可他在無法阻止后,同樣利用了這點。 北房的確只有一個出口,就是通往甬道的小門。可驚蟄在這生活了這么多年,還是知道更多的選擇。 在北房的后院盡頭,會有一道矮墻。 即便以驚蟄的身高,都未必能爬得上去,可再加上這些人,那就足夠了。 驚蟄只需要將他們的身體當做踏腳石,總能踩著上去。 驚蟄提著的燈籠瘋狂晃動著,這微弱的光讓驚蟄照亮了前路,卻也給了追兵指引。 驚蟄不得不在他們靠近的時候,用上茅子世送他的袖箭——這,很管用。 比起容九后來送給他的那些要好些。 不是容九送來的東西不夠好,而是它足夠簡單,哪怕在這么慌亂的時候,驚蟄要做的只是恰當地甩開他的胳膊,然后扣動。 可惜只有三次。 在第三次用完后,驚蟄聽到身后倒地的撲通聲,不由得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