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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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九居然這么自然地吩咐鑫盛做事,他還真的給他關上了門。 他搖了搖頭,一眼看到了容九手里的藥包,這鼓鼓囊囊的東西,本該和男人身上的冷漠不太相配,卻莫名有種溫和的氣息。 可再溫和,看著那藥包,驚蟄都頭疼,只是普通的扭傷,他從前也有過。 休養些時日就好了。 容九將東西放在驚蟄懷里,冷冷說道:“調養身體,必須吃。” 驚蟄低頭看著五六個藥包,終于露出了苦色,試圖據理力爭:“這開藥的大夫,又沒見過我,怎么知道,我這身體是怎么回事,要不……” “這些都是尋常的滋補藥,照常吃就好。”容九神色淡淡,在床邊坐下,抬手捏了捏驚蟄的傷腳。 驚蟄慘叫了聲,“疼疼,好痛。” “沒摔斷腳,算你命大。”容九掃他一眼,“就只會將我的話當耳旁風。” 男人的聲音淡淡,語氣卻絕不是如此。那冷漠的聲音里,的確帶著淡淡的煞氣。 不然,剛才也不會幾乎嚇傻了鑫盛。 容九說過許多話,尋常這么一問,驚蟄未必能立刻想起來。可眼下電光石火間,他的確想起來了。 ——“任何因你活下來的人,我會親手扭斷他們的脖子。 ——“你救一個,我就殺一個。” 驚蟄:“……這傷也算不得嚴重。”他下意識抓住容九的衣袖,多少是怕他真的要做些什么。 ……他就僅僅只是拉了拉,沒上升到救人的地步呀。 見容九沒說話,驚蟄又探了探身,輕聲說:“我身邊的朋友,也沒幾個,這樣的人不多。我也不是誰來,都會幫的。” 容九神情冷漠,是不多,但也足夠多。 多到讓人厭煩的地步。 驚蟄抱著藥包,蠕動了幾下,滾到容九的身邊,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我會吃藥,容九,你別氣了。” 容九斜睨他一眼:“你真的會聽話?” 驚蟄大力點頭。 男人淡漠的黑眸里,倒映著小小的人影:“好,那吃完一次,會有人再送來。往后都得吃,不可忘。” 這如晴天霹靂,把驚蟄轟了個茫然。 “……我,這,還有啊?” 容九:“我何時滿意,何時才能停。” 驚蟄:“……” 好冷酷,好無情一人。 … 新的宮室內,康妃剛剛歇下。 她將養了十來日,這夜間驚魘,才算是好了些。 許多人都覺得,康妃這一次倒霉透頂。這天高物燥,秋日多火的事,還真真發生在她的身上。 這位主子性情柔弱,不管是哪個宮妃,都能爬到她的頭上,盡管是妃位,可有些時候,卻是連嬪位都不如。不過,她手下,卻是有幾個能干的宮人,從不叫永寧宮在外受欺負。這一次永寧宮遭災,也得益于這些人手腳麻利,這才很快將康妃一行人安置好。 殿內彌漫著淡淡的藥味。 守夜的宮人剛跺了跺腳驅散困意,就猛地站直了,而后又欠身。 康滿悄無聲息地從他們跟前過,一個兩個都屏住呼吸,不敢懈怠。 康滿初到永寧宮時,名字本來是要避諱尊者,不該再用康字。 不過康妃仁善,并不在乎這個,并未讓他改了。 于是康滿還是康滿,性情,也是一絲一毫都沒有改變。 巡邏完后,康滿確定無事,這才又回到自己住處。在地上,已然跪著好幾個宮人,有的是太監,也有的,是宮女。 他們聽到屋外傳來的腳步聲,一個兩個臉上都露出驚恐的神情,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康滿緩步從他們身邊走過,在屋里前頭的椅子坐下,淡淡地說道:“想好要怎么說了嗎?” “小的,并未泄露……” “一直都是照著爺爺往日的吩咐做事,不敢怠慢。” “……從來都沒有背叛過您……” “冤枉,這真的是冤枉……” “冤枉?”康滿聽著他們的七嘴八舌,笑了起來。只是這笑,看著是獰笑,“咱家冤枉了你們?” 一時間,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好像剛剛的吵鬧是幻覺,所有人都不敢再給自己辯解。 康滿:“好,是冤枉,那爾等說說,近些時候……”他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咱家做事,為何處處不順,總有人提前一步,將咱家的布局打亂。” 他的眼神如同銳利的鷹眼,掃射著每一個人。 “不是你們,那又會是誰呢?” 康滿越是溫和,底下的人就越是哆嗦,那是怕到了極致。 可他們也知道,康滿到底為何生氣。 自打永寧宮走水后,不管康滿想做什么,總會莫名其妙辦不成,原本照計劃進行,只會順利,卻時常陰溝里翻船。 就在康滿大發雷霆的時候,屋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而后,有人站在門口,聲音不高不低地說道:“康滿,康妃娘娘想見你。” 康滿立刻止住了話頭,狠狠瞪了眼地上這群人,這才又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襟走了出去。 待康滿離開后,地上這些人才大口大口喘氣,像是逃出了升天。 “……到底是哪個,背叛了公公,還不如快些招了,免得禍害我等。” 有個細細的女聲說道。 “就是,我不想再面對公公的怒火了。” “到底是誰……” 細細碎碎的話,接連響起。 底下這些人,互相怒視著彼此,卻又都帶著畏懼。 行知與行和兩人靠在一起,都低著頭不說話。他們既不參與這些無用的對話,面色也蒼白得很。 他倆比起其他人,更知道康滿暴躁的原因。 ……這兩日,慎刑司,在挖康滿的過去。 可康滿,這一步步走來,可全都是血印。 根本經不起挖掘。 那群人才是真正的禿鷲。 康滿曾經和他們打過交道,如非必要,他不想再和他們有任何的接觸。 這才是康滿暴怒的原因。 主殿內,燃著淡淡的清香,有些好聞,吸進肺腑,會叫人有些困頓。 這是特制的安神香。 康妃夜里容易驚醒,這安神香,就是為了安撫她過于羸弱的精神,這才會每夜都點著。 康滿悄無聲息地穿過外側,繞過屏風后,跪倒在了柔軟的床榻前,輕聲細語地說道:“娘娘,奴婢來了。” 一雙柔弱無力的手,從床帳內伸了過來,康滿連忙雙手扶著,很是小心。 “康滿,咳咳……”康妃咳嗽了兩聲,慢慢地說道,“你瞧,這月亮,是不是很漂亮?” 今夜無月,又在殿中,怎么能看到月亮? 康滿并沒有覺得康妃的話很奇怪,反倒是跟著笑了起來:“娘娘說得是,這月亮,的確非常漂亮。” 比起京城更美,更大的月亮,是在家鄉的前一夜,抬頭看到的月亮。 康妃笑了笑,將手收了回去。 她從床上坐起身來,眺望著窗外,低聲說了一句話。這聽起來,有幾分不像是官話。 倒是有幾分塞外的感覺。 康滿好似沒聽到,繼續跪在床邊。 … 宮外,沉家。 原本已經睡下的沉子坤披了件外衫起來,獨自走到了書房。 茅子世正癱坐在一張椅子上,任由著管家給他上藥。 書房內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氣,隨著管家的包扎,又染上了奇怪的清香,那是金瘡藥的氣息。 沉子坤家里,放著的藥物,那都是最好的。 宮內宗元信出手,能不好嗎? 就算茅子世也有著不少好藥,可有些還是比不上沉子坤這里的庫存,在他負傷的時候,他總會往沉府跑。 沉子坤都快忘記,這是第幾次看到茅子世負傷,偷偷爬墻來沉府。 茅子世第一次爬墻的時候,正好撞見沉子坤夜半在賞月,結果墻頭好大一個黑影翻過來,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沉子坤沉默地看著滿身是血的小師弟笑嘻嘻地抬起頭,“誒,沉大人,快拉我一把,我這手好痛。” 那一刻,持身端正,性情沉穩的沉子坤卻是在想,父親何以在最后,收了茅子世這么個混世魔王? 這性子,和父親,可完全不像。 想歸想,可沉子坤還是拉了茅子世起來,又親自給他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