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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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愣住,他這么多年,除了北房,從未和人深交過,怎么可能會有人給他送東西? 去了后,發現是一個藥瓶。 附帶了一張字條,只寫著簡單的“擦”,落款是容九。 驚蟄當時都沉默了。 宮人很少互相送東西,容易落個私相授受的罪名。再者,怎有人這般大咧咧地留下自己的名字? 是生怕沒有證據嗎? 好在送的是藥,驚蟄還能敷衍過去。他連人都沒見到,也沒地方退去,只能拿了回去。 又過了兩日,八齊又來說。 這回送的是糕點。 瞧著不像是尋常能吃上的,精致漂亮的花紋鮮明,好似小巧的花朵。 還是一張簡短的字條。 “賠禮。” 然后,是落款,容九。 驚蟄頭疼地說道:“勞煩兩位,往后再有東西送來,還是莫要收了,這不合規矩。” 七蛻聳肩:“這可幫不了你,驚蟄,你也知道,那可是宮中行走,輕易得罪不得。你什么時候,認識了這樣的關系?”來的兩次都是不同的人,說是幫著同僚送的,卻都是宮內侍衛,誰敢替他攔著? 驚蟄干巴巴地說道:“之前發生了點誤會……罷了,下次若是還有人來送,還請幫忙攔一攔。” 他邊說著,邊塞過去半吊錢。 陳明德不算太刻薄,底下小太監的月錢,他會收走三成,剩下的還是給發的。 這些年,驚蟄多少是攢了點。 七蛻和八齊收了錢,自然是滿口答應。 在容九第三次送來東西時,驚蟄和他見了第二次面。 … “在想什么?” 容九驀然道。 驚蟄回神,捂臉嘆息,“怎今日總愛走神……只是想起了之前,第二次見面的事。” 容九頷首,淡淡地說道:“那還是第一回有人揪著我的衣領說話。” 前兩次的東西,他不過是遣了人過來。 直到他派去盯著北房的人提起驚蟄想與他見面時,容九升起了趣味,這才有了那次碰面。 至于他派人盯著北房的原因…… 容九眼眸深沉,看不出情緒。 那一日,驚蟄甫一見到他,就急急沖了過來,氣勢洶洶地揪住他的衣領,開頭第一句就是: “別再寫字條,你不要命了?” 然后當著容九的面撕毀了字條。 第二句就是,“我無需你賠禮,你走吧。” 端得是一氣呵成。 驚蟄一想起那時的畫面,不由面露尷尬:“是你太不謹慎。” 怎能每次都留字條? 字跡,名諱,實在的記錄,在宮中都要不得。 最好是出了口,入了耳,再無第三人知道的隱秘,才最安全。 其實他們現在的碰面,本也是不該。 驚蟄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就和容九發展成這種關系……算是朋友,但又有些奇怪。容九這么行事,還能說是歉意,可驚蟄更加心虛,歸根究底,容九會做出那樣的事,都是那系統惹的錯。 驚蟄自覺羞恥愧疚,本不會和容九走得太近,一來生怕那妖術不到位,讓容九發覺問題嫌惡他,二來也是接觸容九這般人,與他平時的行事風格不太相同。 硬要說…… 可能和容九那張臉有關。 容九長得太好看。 驚蟄嘆氣,他打小就有這個毛病。 他最喜歡長得好看的人。 越是好看,他越是難抵抗,這簡直是個令人發指的壞毛病。 好在驚蟄雖有這么個毛病,可他眼光挑剔。 他也會覺得有些人好看,可非得符合他的口味,才會讓他失神。 這么多年來,容九算是最合他胃口的。 他也很想抽自己,真真是無端招惹是非。容九這般凌厲的長相,自然不好惹。初見面時的遭遇,難道沒長夠記性嗎? 說到底,還是怪那要命的系統。 有時遇到驚蟄要出門遇上容九,他還會陪著驚蟄走上一段。 只是這到底不安全,驚蟄很少這么做。 今日會這般,大抵是因為…… “為何心情不虞?” 容九平靜地問道。 驚蟄微愣,沒想到容九會說出這般話。 他沉默了片刻,看著近在咫尺的甬道,沙沙作響的聲響傳來,落雪被碾壓在腳下,好似永不停歇的素白蔓延開去,連前路都覆蓋在冰冷中。 “明日,我會被借到御膳房去幫忙,那里人多,不比北房安靜,我有些擔心罷了。”驚蟄最終只是這么說。 容九挑眉:“御膳房,來北房借人?” 驚蟄只是笑笑,容九不再言,將他送到通往御膳房的宮道上,方才停下腳步。 驚蟄下意識跟著停下,容九已然伸手拍了拍他肩上的碎雪,素白紛紛落下,就聽得他溫涼的聲音:“惱人的,殺了也無妨。” 驚蟄:“……” 對了,這位除了長得好看,還有個毛病。 偶爾語出驚人。 能把人嚇死的那種。 脾氣也有點壞。 錢欽那種人,怎可能隨便殺了? 不過容九說出來的話,總不像假話。 帶著一種或許能實現的陰森怪異。 驚蟄搖了搖頭,“要真那么容易處置,也就不這般麻煩了。”眼瞅著御膳房就在前面,他難免叮囑容九謹言慎行,莫再那么說話,而后才轉身進去。 容九目送著驚蟄的身影踏入了御膳房,片刻后,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他走得不緊不慢,只是去的,卻并非該巡邏的方向。 … 乾明殿外,御前總管寧宏儒守在門口,呼嘯的冷風刮得人臉疼。 他猶是如此,那嬌嫩的小主,便更加難忍。 劉才人梳著同心髻,一襲江南煙雨色的軟毛織錦披風罩著,漂亮小臉在這冬日寒風凍得嫩紅。 “寧總管,我不過是來給陛下送些吃食,尋常也是如此,怎今兒這般不同。”劉才人嬌聲說道,“你就進去通報一聲,陛下不會不見我的。” 寧宏儒笑了笑:“若是往日,奴婢自不敢攔著小主。只是今日陛下已經吩咐,誰都不許打擾,還請小主回去罷。” 劉才人卻是不肯退讓,定是要進去。 她分位低,本不該在寧宏儒面前如此放肆,可是在這后宮,分位的高與低是不管用的,管用的是景元帝。 景元帝喜歡的,再是卑賤之人也得捧上天去,他若不喜,便是皇后之尊,仍是無用。 劉才人剛入宮,也是個謹慎微小的,大半年過去,已然囂張跋扈,像是變了個人。 半盞茶的功夫,寧宏儒仍是不肯讓,劉才人的臉色很是不好看。 就在這時,乾明殿內,有位女官急急走了出來,不知在寧宏儒的耳邊說了什么,寧宏儒神色微動,轉身朝著殿內走去。 劉才人眼前一亮,跟著走了幾步:“是不是陛下肯見我了?” 寧宏儒微笑著說道:“還請小主留步,奴婢這便為您通傳一聲。” 劉才人這才止步,癡癡地在門外候著。 女官跟在寧宏儒的身后,一行人匆匆往殿內走,只聽得女聲飛快地補上還沒說完的話:“……陛下很不高興。” 寧宏儒一凜,什么劉才人徐貴人全都拋卻腦后,恨不得腳上有個風火輪,走得那叫一個飛快。 待到寢殿,方才進入,便已看到一個身影跪倒在殿中,正輕聲細語地說話。 “……那錢欽是個會來事的,舍不得手底下這些幫手,就尋了個替死鬼來,既為劉才人辦好了事,若怪罪下來,也有個頂缸的倒霉蛋……” 錢欽?御膳房那家伙?劉才人,頂缸……這只言片語一出,寧宏儒便知是何事。 他老實行了個禮,就聽到景元帝叫了他的名,聲音很是好聽,就是冷淡出奇,宛如寒冰。 “把錢欽的舌頭拔了。”輕輕的一句,就讓寢殿鴉雀無聲,又片刻,“再把門外的女人拖出去砍了罷。” 女官驚駭的抽噎聲悶在喉嚨里,險險要犯錯,身前的寧宏儒波瀾不驚地欠身:“喏。” 寧宏儒從乾明殿退出來時,劉才人眼前一亮,不由得往前又走了兩步。她下意識撫發,笑吟吟著瞧著總管,頗有隱隱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