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某些微妙的惡趣味，金主本人并不打算提醒他，法餐正確的餐桌禮儀。

    “法務把擬好的合同交給我的時候，我也看了一眼。”寧策抿了口白葡萄酒，“待遇不錯，我以為你至少會簽下影視約。”

    秦奐執刀叉的手頓了一下，道：“我還沒考慮過這些。”

    寧策瞇起眼，打量了他一番：“你和你上一個拉皮條的經紀人解約之后，還沒有談過下家吧。”

    “你在演戲這一道上確實天賦不錯。”他難得給了秦奐一個正面的評價，“但是在這個圈子里，光有作品，沒有運營是沒用的。”

    “再好的電影，不投前期和上映宣傳的幾千萬，扔到市場里，照樣起不了水花。”

    秦奐從這話里品出了點兒言下之意，于是放下刀叉，從善如流問：“那老師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寧策并不接他的話，神情要笑不笑，“你不是挺有主意嗎，都把我安排給你的經紀人拒了。”

    秦奐：“……”

    一時竟然聽不出這句話是褒是貶。

    “不過也好。”寧策支著下頜，半真半假道，“你這脾氣，也不是我工作室的人壓得住的。”

    他也不管秦奐的反應，自顧自道:“圈里真正有能力有口碑的經紀人不多，我認識一個，倒是挺適合你。可惜那位最近應該沒有檔期。”

    圈子里有能力的經紀人多不多暫且不提，能讓寧導看得上眼的確實鳳毛麟角。

    話題說到了這里，秦奐就隨口問了一句：“誰？”

    “姓簡，叫簡思辰，你應該沒聽過。”寧策答，“寰宇的王牌經紀人。”

    “……”秦奐沉默了一會兒。

    個人的名姓沒聽說過，但寰宇這個名字，算得上是家喻戶曉了。

    目前圈子里的資源大部分都被幾家娛樂公司占著，寰宇娛樂就是其中的一家，甚至因為這些年連著培養了好幾個當紅一線，發展勢頭強勁，幾乎要蓋過另外幾家老牌影視公司的風頭。

    凌奕所在的男團就簽在寰宇名下，是寰宇近期主推的偶像組合。

    以他現在的咖位，光是和對方扯上關系，都叫登月碰瓷。

    從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一點端倪，寧策嗤笑了聲，似乎很瞧不上他的沒志氣：“這就退縮了？當初單槍匹馬來敲我房門的時候，膽子倒是大得很。”

    “……寧老師。”秦奐鎮定道，“這事不用急著定下來，等我有了拿得出手的作品，再談也不遲。”

    這會兒拒絕，倒不是因為退縮與否。

    他雖然有龐大的野望，但要想實現，還須一步一步徐徐圖之。在能力與野心不匹配的時候，捧得越高未來就摔得越慘，這還是寧策教會他的道理。

    “是嗎？”寧策的語氣有些意味不明，“那今天這句話，你可要記住了。”

    “……”秦奐怔愣了一瞬，隱約從這段對話里琢磨出了一點敲打的意思，于是垂下眼，聰明地不做聲了。

    氣氛一時沉寂了片刻。

    秦奐不知道說什么，只好專心與盤子的牛排繼續作斗爭，在他第三次把叉子混著用的時候，寧策好像笑了一下，然后揮退了一邊的侍者和樂師。

    “別吃了。”他懶洋洋地勾著唇角，看上去心情還算愉快，“反正吃這個也吃不飽，帶你去吃點別的。”

    —

    寧導說到做到，把剩下一半沒上的餐點、誠惶誠恐趕過來的經理全甩在了餐廳里，在樓下的一家私人影院門口，給他買了一大桶現炸出來的爆米花。

    秦奐混在一群一米一二的小朋友中間，鶴立雞群地抱著一個圓圓的紅黃紙筒，叫他這種哄小孩兒的方式鬧得哭笑不得。

    “寧老師。”他看上去有點無奈，“我早就不吃這個了。”

    寧策正低著頭，在手機上查閱最近的電影場次，聞言笑了一下。

    “是嗎。”他說，笑容帶一點不掩飾的促狹，“我覺得你還蠻適合吃這個的。”

    秦奐撇了下嘴，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就沒搭話，轉頭去看他在查什么：“要看電影嗎？”

    他其實有點驚奇，寧策這樣的人也會紆尊降貴來電影院看電影——按照寧大導一貫的人設，這人不應該在望江別墅自帶的個人影院里，一邊喝八二年的拉菲，一邊把那些新銳導演的爛片嘲得一無是處嗎。

    “嗯。”寧策應了聲，“最近新上映的《危樓》，有看過嗎？”

    秦奐頓了下，搖了搖頭，問：“沒有，怎么了。”

    比起在電影院和一堆人擠著看電影，他其實更喜歡把碟片買回來，開好投影，拉上窗簾，一個人在家里琢磨。

    真要算起來，上一次跟人看電影，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寧策點了下頭，看不出來滿意還是不滿意。

    “我看過這個片子的原片，在它第一次剪完送審的時候。”他隨意道。

    秦奐下意識應了一聲，不知道他說這個是什么意思，

    “是個典型的文藝片，優勢很平面，缺點也明顯。”寧策客觀評價，說完意味深長瞥了他一眼，“你不是還在糾結陳三剪和云娘那場戲嗎，看完這場電影，沒準會有點啟發。”

    秦奐怔了一下，略有些詫異地揚起了眉毛。

    從走進電影院開始，一直盤旋在心中的疑問解開了，意外之余，他也隱隱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