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所以那八年里,姜閾很少幻想再次相遇、更不敢奢望還有相愛的機會。 日復一日,姜閾時常會想,他現在還恨我嗎?或者,他是不是現在連恨都忘記了? 姜閾希望梁東言恨他、也希望梁東言忘了他。 但內心深處的貪婪依舊癡心妄想著,梁東言可以像自己一樣,苦澀地、毫無希望地愛著他。 后來姜閾便逐漸放任自己,他毫無顧忌地生病,因為自己像紀聞西一樣,再沒有什么牽掛了。 《白晝》的最后一站在國內,姜閾猶豫了很久,還是和謝梧一起回了國,他沒有開國內的卡、也下意識不看新聞,只用著自己在國外買的老爺機。 直到某天他去給電腦換配件,店里說要兩天的時間,便給了他一本備用機,那機器系統里有很多亂七八糟的軟件。 姜閾剛開機,七七八八的新聞便跳滿了屏幕,姜閾一個一個關掉,關到某個娛樂新聞的時候,他停頓了一秒,然后又無事人般繼續關掉。 那天夜里,謝梧在拍星空,姜閾在一旁的帳篷里輾轉未眠,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謝梧大約也要收工,姜閾忽然又爬起來,打開電腦連上網絡,在漫天星光下,點開再次跳出來的新聞。 他盯著那熟悉的情書封面,有很長一段時間忘了時間和身處何處。 仿若一瞬回到八年前,回到東吳的六月初,高考完的高三年級空空蕩蕩,他坐在雨聲淅瀝的教室里,安安靜靜給梁東言補上一份情書。 是他先喜歡的、是他先靠近的、也是他先放棄的。 他將自己剖白給梁東言看、對他表白。 但他又羞于直白地告訴梁東言,于是那封信被塞進梁東言厚厚的試卷中,塵封了八年。 那些恍如隔世的情愫和片段,在看到情書信封的那瞬間,從四面八方侵襲著姜閾的所有感知,趕走他近八年的麻木和鈍感,讓他體會到久違的心緒動蕩。 想見他。 想見他。 想見他。 那幾天,姜閾死死克制著自己的沖動,就連神經大條的謝梧都發現了異常,謝梧問他最近是不是停藥了、還是受什么刺激了,問他要不要去趟醫院。 然后謝梧轉頭去等自己的拍攝設備送過來,原本約定好的時間是半小時前,但那司機遲遲未到。 “cao!被騙了!”謝梧慌張地跑過來:“姜閾,我們的設備可能被拉走了!” 姜閾不解地看過去,問被拉走了是什么意思。 謝梧撓撓頭,滿臉焦急:“就是沒了!我四五個鏡頭在里面呢!” 姜閾沉默一瞬:“先報警。” 警察說,設備基本找不回來了,謝梧什么信息都沒留,找起來基本是大海撈針。 那幾個鏡頭就二三十萬了,謝梧不敢再問家里要錢,兩人手上也沒那么多閑錢。 那天走出警局的時候,姜閾看到警局對面有個品牌手機店門外架著一個梁東言的人形立牌。 他的腳步忽然頓住,某種深不見底的欲望此時像一道細煙,幽幽往上升起,盡管緩慢,但還是彌漫進整個身體。 是為了設備的費用。 只是為了設備的費用。 姜閾不停這么告訴自己,然后他用了兩天猶豫,最終發出了那封郵件。 - 海上又起了風,梁東言把外套脫了,給姜閾裹上,他望進姜閾玻璃珠般清澈的眼睛,認真跟他保證:“我不會再弄丟了。” 手繩和你,我都不會再弄丟。 姜閾眨了眨眼,他把目光轉向海洋,距離拍攝結束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忽然又想觸碰海洋,去貼近那種瘋狂的自由。 “在想什么?”梁東言問他。 姜閾抿了下唇,欲言又止,沒有回答,只問:“拍攝結束之后你有別的工作嗎?” 梁東言想了一下,然后說:“沒有。” 姜閾不信,幽幽看著他。 “只是排練,我在哪都能排練。”梁東言誠實道:“你想去哪嗎?我跟你一起去。” 姜閾勾唇,他打量了一下梁東言:“再說吧。” “別再說啊,姜老師,帶我一個行嗎?你就當我是人形行李箱,好不好?” “再說。”姜閾卻堅持。 梁東言爭取無果,只好勉強點頭,兩人靜靜看了會兒海便沒再多留,散著步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不少人都在準備再次開機的工作,見到梁東言和姜閾只是點個頭打個招呼,大家像是什么事都沒發生過那樣,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著。 這讓姜閾很輕地松了口氣,盡管不在乎,但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來看去,還是會影響工作狀態。 暴風雨像是否極泰來的先兆,劇組后面幾天的拍攝順利極了,主劇情結束后便是感情戲,梁東言在劇組陪了姜閾一個星期后,終于等到了自己的戲份。 第一場戲便是黎晨曦和他在甲板上親密相擁,而姜閾默默站在不遠處,窘迫而自卑地看著自己喜歡的女孩和她天之驕子般的男友。 梁東言梳著背頭、穿著那個時代最為時髦的花襯衫,上面兩顆扣子解開、胸膛一大片肌膚大方地裸露著,往上看是輪廓凸起的喉結,然后是他那張天生淡漠的臉。 梁東言盤靚條順地走上甲板的時候不少人都靜了一瞬,有好幾個跟組的實習生偷偷拿出手機拍,鏡頭里,梁東言朝甲板一旁瞥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