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舒朗留下人手暗中保護張明庭,當下不再耽擱,與十三暗中趕往欽差隊伍方向。 兩人日夜兼程,總算是在欽差隊伍入軍營前半日趕到,此時隊伍正在驛站修整,二人做送水小廝混進屋內,與假扮他們之人換過來,這才松了口氣。 驛站人多口雜,兩人此時想找安樂侯問問情況也不方便,只等到隊伍再次出發,安樂侯才借機會進了馬車,與兩人匯合。 安樂侯也不過早兩人半日工夫回來,眼下三人相見,卻沒有太多寒暄時間,只能在紙上簡單交流。 舒朗先寫了最緊要的事:“人已尋到?!?/br> 十三連連點頭,側證這一事實。 安樂侯長長松口氣。 之前接到飛鴿傳書,說兩個小輩在最后關頭,陰差陽錯尋到了人,他心里頗多慶幸。若是在入了軍營后,借著云州軍的勢力,魚龍混雜,那才是真真要遭。 安樂侯在下面接著寫了: “張棟秘密將張明玄扣押?!?/br> 這里面的意思可太豐富了,張棟究竟是為了什么才能做出扣押兒子的行為?要知道張明玄可不僅僅只是他兒子,更是云州軍穩定軍心的象征。 這就好比皇帝人到中年,太子突然因不知名原因被廢,朝野上下自然會震蕩,朝臣也會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十三接著寫:“為了太子妃?” 安樂侯搖頭。 他認為張棟此舉為了女兒張明庭,卻不僅僅為了張明庭,事情比較復雜,他與張棟三天前接頭后,才知道云州軍內部最近不太安穩,情況可能比想的更棘手。 好在,終于能確定這一切不是云州軍內部自導自演的一場戲,云州軍對朝廷的衷心還在,這比什么都重要。 此時張明庭失蹤的消息還未傳開,張明玄也被張棟暗中控制,安樂侯看樣子和張棟談的還不錯,舒朗便接著寫: “如何行事?” 就不信這兩老狐貍湊一起,能沒計劃。 安樂侯眼眸含笑,提筆又寫了什么,兩人快速看完,安樂侯將紙扔進炭盆,親眼看著全部燒成灰燼。 三人垂眸不語,很快馬車外傳來打斗聲,馬車也隨之劇烈晃動,馬兒受驚,趕車的車夫被利劍所傷,從車轅上掉下去,馬車開始不受控制。 三人互相對視,安樂侯舉劍出了車廂,去外頭主持大局,舒朗在十三的攙扶下,狼狽爬出車廂,跌跌撞撞跳下馬車,抱成一團在地上滾了幾滾,混亂中不知被誰扶起。 極目看去,來人黑衣蒙面,粗略約莫二十人左右,個個招式凌厲,看不出來頭,和欽差隊伍戰在一起,場面非常混亂。 舒朗和十三在混戰中被人護在中間,吃了不小苦頭,好在兩人聽話,認慫,沒有試圖逞英雄,倒是沒受大傷。 戰斗很快結束,欽差這邊仗著人多勢眾,最終將對方拿下,安樂侯胳膊受了刀傷,也沒顧上整理,當即下令全速前進,務必要在一個時辰之內趕到軍營,且先一步遣人,要求云州軍統帥親自前來接應。 這才有功夫讓隨行太醫簡單包扎傷口。 欽差遇刺,雖然歹徒并未成功,可這件事本身代表的含義太過豐富。又是在云洲地界上,云洲上下都會為此事膽戰心驚。 這不是明晃晃在挑釁朝廷嗎?! 反正收到消息的云洲軍統帥張棟,瞬間驚的站起,當下親自點兵,帶足心腹,快馬加鞭,前去迎接。 要知道那欽差隊伍里有一個侯爺,一個皇子,還有一個忠勇親王的嗣子,哪個出了事都夠人頭疼。 統帥張棟大張旗鼓帶兵馬離開軍營后,欽差遇刺的消息也隨之傳開,私底下暗流涌動,面上卻比往日更加寧靜,一個個全都縮起腦袋減少存在感。 舒朗一行人橫遭此禍,為了安全著想,并未在第一時間去軍營宣旨,而是去了張棟的府宅修養,這一修養便是三天。 三天內欽差隊伍沒傳出只言片語,暗中不知急壞了多少打探的耳。 而特意制造這一系列事件的幾人,正在大帥府前院書房,對著消息一一分析。 安樂侯是故意受傷,傷口并未有他表現出來的那般嚴重,不過為了掩人耳目,那條胳膊還是綁起來掛在胸口,一瞧就很嚴重的樣子。 作為戰場老將,刀兵炮火中闖過來的幸運兒,安樂侯實力不可小覷,他有意教導兩個小輩,因此說的十分詳細: “張棟有意借此清理門戶,重新整理云州軍內部,此其一。其二嘛,便是順勢而為,給朝廷往云州軍安插人手的機會。” 畢竟鐵板一塊的云州軍,別說張棟把女兒嫁給太子,就是張棟自個兒嫁給太子,朝廷照樣不放心。張明庭嫁給太子是第一步,接下來借著張明庭的手,逐步將云州軍變成朝廷掌控的云州軍,才是重點。 “至于其三嘛”,安樂乎用完好無損的那只手指指桌上紙條,問兩人: “你們怎么看?” 那紙條上寫著“張棟放任張明玄接觸細作”。 十三若有所思,說的也直言不諱: “說起來,張明玄借機暗害其妹張明庭我是很能理解啦,無非爭權奪利而已,這種事皇家還少嗎?可若說張明玄能為此背叛云州軍,我是不相信的?!?/br> 這和皇子們內部打出狗腦袋,你死我活,卻萬不會叛國投敵是一個道理。事實很簡單,張明玄在云州軍中,再憋屈也還是少帥,可真投敵了,能得到如今的一切嗎? 顯然是不能的。 十三在這種事上敏銳的不可思議,食指敲在桌面發出咔噠聲,接著道: “所以其三,用意在磨礪張明玄,同時用張明玄,吊出幕后真兇?!?/br> 三人收到消息,在張棟帶人離開軍營的第一時間,便有細作渾水摸魚,接觸張明玄。而張棟放任這一切的發生,并不是放棄這個兒子,而是在磨礪他。 與此同時,因為欽差遇刺,張棟正親自帶人大張旗鼓在城內搜查一切可疑人手,整個云州城風聲鶴唳,這般搜查下去,隱藏在暗處之人遲早坐不住。 安樂侯對這回答還算滿意,又問: “那你們猜猜究竟何時會動?” 按照目前的進度,再有一日功夫,整個云州城便能完成真正掘地三尺的搜查,農戶家老狗是公是母都登記在冊,在這種搜查下幾乎沒人能逃脫,因此,舒朗猜測: “今晚?!?/br> 安樂侯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敢密謀策劃,離間朝廷與云州軍,在云州軍內部制造混亂,不知有沒有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br> 十三手里的鞭子已經蠢蠢欲動。 是夜,軍中張明玄那頭,統帥張棟賬中,大帥府前院,以及部分軍中將領府邸內,都發生了大小不一的戰斗。 外面街上才聽到風聲,戰斗已經接近尾聲,街道又逐漸歸于平靜。 此時大帥府地牢里,更是徹夜不停審問犯人的動靜,舒朗幾人坐在書房,卻接連收到地牢傳來的各種消息。 下面的小嘍啰知道的有限,再審問也就那樣了,目前唯一肯定的,就是對方乃苗族人。 燭火發出蓽撥聲,屋內三人心情卻十分沉重,因為這個苗族,比朝廷內部出問題更讓人頭疼。究其原因,不過是苗族乃當年五公主揚名天下的地方,當年是被五公主親自收服,如今依然效忠五公主的部族。 “事情越來越麻煩了。”十三感嘆。 他就知道,凡是牽扯到皇家子弟爭權奪利,就沒法兒簡單。 安樂侯活動手腕,打算親自去地牢會會這個傳說中來自苗族之人。 舒朗與十三自然不甘落后,二人心情一半兒興奮,一半兒憤怒,氣勢洶洶要見識一下傳聞中的大牢,誰叫兩個天潢貴胄一輩子沒受過牢獄之災,沒機會見識呢。 結果還沒進到里面,便被傳來的各種腐朽味道沖的直犯嘔,強忍著惡心進來,臟亂差的視覺刺激,以及痛不欲生的哀嚎,讓兩人硬生生止步。 最終還是在安樂侯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受不得激將,硬著頭皮進了。 好不容易勉強適應里面環境,走到今晚要審的犯人跟前,舒朗卻在那群面目猙獰的犯人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滿娘?” 第89章 引蛇出洞 舒朗上前再三確認, 被吊起來抽小皮鞭的確實是滿娘無疑。 滿娘此人,舒朗之所以能一眼認出來,完全是當初榮舒年為了陷害他, 陰差陽錯在郊外走失三天,又被農家女滿娘救助,然后將農家女帶回府里, 要納為姨娘一事,留給他的印象太深了。 當初只覺得榮舒年腦殼兒被門擠了, 現在瞧著,倒不一定是榮舒年一個人的問題。 十三和安樂侯搞不清這里面的復雜關系,舒朗簡單解釋道: “榮舒年是榮橋與張姨娘所生, 家中行六, 頗受榮橋寵愛,曾與十一皇子相交莫逆?!?/br> 這么一說兩人都懂了, 自打舒朗出使烈火國后, 榮家老太太便張羅著為榮府后院的幾個孫輩相看婚事, 這事雖沒大張旗鼓的辦,但該知道的人都知道, 而榮家幾個孩子也一直表現的很低調乖順, 幾乎在京城沒什么存在感。 老太太給相看的人家, 家境殷實, 出身不算太高,即便惹禍,也不會給家里惹出天大禍事的一類。 沒想到那幾個孩子確實都很聽話,偏榮舒年的后院兒竟然還藏著這么一號人物。 目前唯一能確定的, 便是滿娘乃苗人。 那她當初費盡心機的搭上榮舒年這條線, 究竟是為了什么? 幾人同時想到這個問題, 尤其舒朗瞬間想起很多當初認為榮橋與榮舒年父子都是腦殼兒有問題的場景。 比如榮舒年明顯中了圈套,榮橋卻只憤怒指責而并未多加干涉,那不是對待真心疼愛兒子的態度。 他原本有很多解決滿娘的辦法,例如直接讓人處理了滿娘,永絕后患,亦或者控制了滿娘的父母,讓那女人再也翻不起風浪。不濟,讓張氏用后宅手段,將滿娘牢牢困死在后宅內不得脫身。 哪一種都比不聞不問好。 舒朗將這些疑惑說與兩人聽,也是說與對面的滿娘聽,最后得出結論: “除非,滿娘入府,本就是榮橋所期待的。” 滿娘聽了舒朗的這番分析,只閉著眼睛好似什么都沒聽見,不泄露一絲一毫情緒給舒朗。 這番作態只能說明她不是單純的骨頭硬,而是從小接受過嚴格的相關訓練,是別人耗費心血培養出來的細作。 舒朗此時還不知榮橋在背后謀劃的什么,第一反應是老東西把榮舒堂給坑慘了。 舒朗自個兒倒是能拍拍屁股不認賬,說自個兒已經過繼出去,親爹是榮軒,榮橋不過是二叔。 但榮舒堂說什么都摘不干凈,誰叫榮橋是他爹呢。 偏這種事,為了證明榮舒堂的清白,舒朗首先要做的就是對對方保密,榮舒堂最好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此事才好。 安樂侯示意兩人去外面說話,等到了開闊的地方,確定四周無人,才沉穩開口: “守光,我知道你們兄弟情深,可此事你得聽我的,為了舒堂好,萬不能對你大哥透露一個字。” 安樂侯能有此一提醒,完全是因著榮舒堂乃柳氏親子的緣故,對榮舒堂的欣賞還是其次。 十三煩躁搓臉,原地轉了兩圈兒,見二人滿臉淡定,身上也沒絲毫緊張氣息,直接追問道: “接下來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