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十三皇子用“你在說什么屁話?誰還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的眼神瞅他,樣子無語至極。 舒朗卻突然覺得他一直等的時機到了。 于是笑的十分無害,拍拍袖口,告訴對方: “東西還在學生這里。” 十三皇子驚訝的睜大了圓溜溜的眼睛,不可置信的追問:“果真?” 舒朗答:“不敢欺瞞殿下。” 十三皇子聞言起身,圍著舒朗轉(zhuǎn)圈打量,一副非常想不通的樣子。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好奇心戰(zhàn)勝了敏銳的第六感,問出了心中疑問: “你跟五皇姐提了什么過分要求,以至被她趕出來了?莫非你想娶她?” 這話一出,十三皇子便一副“人怎么可以如此沒有自知之明”的表情看舒朗。 除了這個要求,十三皇子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是如今的五皇姐不能答應(yīng)榮舒朗的。 舒朗被他表情逗笑,覺得太子身邊養(yǎng)這么一孩子,跟自個兒身邊養(yǎng)的梨滿一樣,每日都過的充滿了驚喜! 出口的話卻是: “好叫殿下知道,我榮二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當初傾慕公主是真,如今黃泉路上走一遭,想通了很多事,放下她也是真。 既已放下,便該承擔起榮家兒郎的責任,不能由著性子感情用事。” 言外之意,這是利益,便該拿利益來交換,沒有白/嫖的道理,皇帝家的閨女也不行。 十三皇子先是不信的,但見舒朗一副認真又坦然無畏的表情,便不得不信了。 也不知他聽沒聽懂,只見他小大人似的摸著下巴思索片刻,便大聲招呼守在外間之人: “地瓜!地瓜!收拾東西,咱們回宮!” 也不管被他強行請來的舒朗還留在原地,便風風火火帶人走了。 舒朗透過窗戶往下瞧,還能瞧見他利落的翻身跨上駿馬,沿街道奔馳而過,留下地瓜公公手忙腳亂跟在后面狂追的混亂景象。 倒是和外面?zhèn)鞯摹笆首有惺滤烈庥烛溈v,除了太子殿下誰都管不住他”的傳言對上了幾分。 原本還琢磨怎么不動聲色的給那位帶個話呢,結(jié)果機會主動送上門。 事情成了一半,舒朗心情大好,也不覺暗中窺伺的眼睛煩了,溜溜達達回府,靜待另一半的圓滿。 第14章 我竟有爹 俗話說上趕的不是買賣,舒朗便沒打算眼巴巴待府里等著人家主動送上門,那顯得太過刻意了。 于是溜達回家后便依照他娘的安排,由管家護送上山。 至于他哥,嘿,那不是戰(zhàn)意盎然,和好友常卿對飲,一時興致上頭,多飲了幾杯,最后被人抬回家,直接塞被窩躺著起不了身了嘛。 臨行前榮夫人瞧著高興的像是要出門春游的小兒子,心思多少有點復雜,不放心叮囑道: “今兒你在外頭之事娘多少聽人說了,想來你也感受到京城近日不太平,你喜歡在山上待著也好,剛好避一避這陣兒歪風。 還有你以前在外頭交的那些友人,日后也少摻和他們的事,若再出一個徐仲秋之流叫娘可怎么活?” 又憂心小兒子煩她管的多,解釋一句: “若你喜歡廣交友人,等閑下來叫你大哥在家里舉辦幾場宴會,邀請世交家的孩子上門做客,一來二去的你們年輕人交流多了,感情自然而然便來了。” 榮夫人一片拳拳愛子之心,簡直為小兒子cao碎了心,舒朗笑瞇瞇的哄她: “您以為您兒子是香餑餑呢?發(fā)生了徐仲秋那事兒,那些縮頭烏龜誰還敢往您兒子身邊湊?都怕我一個不高興便將他們送進去陪徐仲秋吃牢飯呢,您就放心吧!” 榮夫人心說真是孩子話,只要有利可圖,倒下一個徐仲秋,還有千千萬萬個張仲秋,李仲秋排隊等著你呢! 這話跟他說不著,轉(zhuǎn)頭又找兒子身邊伺候之人,細細祝福了一盞茶時間。 等舒朗一行人動身時,竟比預計時間整整晚了一個時辰,若不是怕天色太晚上山不安全,榮夫人總覺還有無數(shù)叮囑要一一說給兒子聽。 瞧著馬車漸漸駛離視線,榮夫人心頭復雜的思緒再次上涌,低聲對身邊人說: “嬤嬤,守光真的長大了。” 語氣里不無悵惘。 姜嬤嬤扶著她手臂往回走,溫聲回道:“這不是您一直期待瞧見的嗎?眼下您該高興才是。” 榮夫人被輕輕攙扶著一路行來,仆婢皆躬身行禮。或是因著心境不同,今日在這個被她一手管理打造的十分嚴謹?shù)母⌒凶撸褂袔追只秀敝小?/br> 她喃喃道:“是,我該高興才是,可這代價也太重了。” 重到差點兒叫她永遠失去這個孩子。 不過都不重要了,只要守光還好好的,他想如何便如何吧,其他事有她這個做娘的頂著。榮夫人深吸口氣,問姜嬤嬤: “那幾處可還安分?” 姜嬤嬤脊背彎的更深了些,低聲道: “幾位小主子想親自為二少爺送行,奴婢叫人收下他們的心意,將人打發(fā)回去了,六少爺嚷嚷了幾句,被匆匆趕來的張姨娘勸回去了。” 至于六少爺嚷嚷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張姨娘為何匆匆趕來,又是怎么被動勸六少爺?shù)模筒患氄f了。 想了下姜嬤嬤接著道: “去伯爺那里送信之人回稟,說是伯爺軍營有要務(wù)走不開。” 榮夫人輕嗤一聲,路過慶城伯的書房,一個眼神都沒給,直接帶人回了內(nèi)院。 不過是不重視罷了,如今既無外敵,軍營又無調(diào)令,日常cao練罷了,該有多忙,才能叫老匹夫自小兒子上山后便不聞不問,不記不念? 甚至連敷衍都做不到,哪怕是她派人去提醒后,他隨意打發(fā)個人回來瞧一眼守光也好啊。 這都沒有! 榮夫人惱極了榮伯爺這老匹夫,心里琢磨著等兒子將來繼承伯府后,便要將老匹夫一腳瞪開,學學婆婆的做派,誰的臉面都不給,關(guān)起院門,日子愛怎的過便怎的過。 舒朗不知他娘已經(jīng)盼著過寡居的美好日子了,猛然面對他爹叫人送來的“愛心”口信,著實有些接受不能。 來人是他爹親信,身上穿的是軍營里日常訓練服,風塵仆仆不茍言笑,傳達了慶城伯對他的“想念”: “伯爺聽聞二公子您身體大好,心下甚慰,又言二公子您年過十六,不該再任性而為,傷了伯府臉面。上次重傷一事便是教訓。” 親信稍有停頓,伯爺原話說“此乃報應(yīng)”,他覺這話著實不好潤色,簡直是為難他一介粗人,只能硬著頭皮接著道: “伯爺還言,若您學不來大公子的穩(wěn)重,便學學六公子的懂事,莫要叫他成日為您分心。” 嗯,伯爺?shù)脑捠恰安蝗缋洗竽芨杀闼懔耍€比不上我的小六貼心,瞧瞧他做的那些事,簡直丟盡了我的老臉,我榮橋怎會生出這種孩子?你去告訴他,若他死性不改,就滾出伯府,日后別在老子跟前晃蕩!” 親信心想,他這話潤色的大概還行吧?希望二公子待會兒別惱羞成怒把氣往他身上撒。 要說舒朗聽完后的感受,大概就是滿臉寫著“您沒事兒吧?” 也是這會兒他才想起來,他還有個爹呢! 這著實不能怪舒朗疏忽,實乃他醒來后便沒見過這位爹的影子,身邊人也從未在他跟前提起他爹的只言片語。他又是個怎么舒服怎么過的性子,便從未往這頭去想。 如今被隔空劈頭蓋臉一頓訓,舒朗總算想起和他爹的恩怨了。 說起來榮家老爺子和柳家老爺子都是跟隨先帝打天下的功臣,一人從文一人從武,兩家老爺子交情挺好,兩家的孩子又是一塊兒長大的青梅竹馬,便在孩子們長大后為兩人定下親事。 成親的二人便是如今的榮伯爺和榮夫人。 但成親后二人相處一直淡淡的,自榮夫人接連生了兩兒子后,主動將身邊伺候的貌美丫鬟提成了姨娘,也由著榮伯爺挑了自個兒喜歡的丫頭收在身邊。 兩姨娘皆生下一兒一女,自此榮家后院便有了四男兩女的小主子。 外人瞧著,榮伯爺稱得上潔身自好,后院總共也才一妻兩妾,妻賢妾美,叫人艷羨。 叫舒朗說還不如他爹在外面花天酒地來的好呢,他爹寵心愛的張姨娘,便是張姨娘生下的孩子,也讓人偷偷照著嫡出的份例暗中補貼。 養(yǎng)的老六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張姨娘沒有榮夫人那般多的家底兒叫兒子霍霍,說不得榮家小六爺又是一個敗家紈绔貨色呢! 說回舒朗和他爹,小時候不懂事還好,榮舒朗對父親有天然的孺慕,也是有過一段乖巧討他歡心的歲月。 后來老六出生,那小子一天一個樣兒,榮舒朗眼睜睜瞧著他爹將老六架在脖子上騎大馬,陪老六飛高高,老六不想吃飯,他爹耐心的一口一口喂他吃,每日打軍營里回來,都不忘給老六帶外面的新鮮玩意兒。 那些皆是榮舒朗在他爹跟前多乖巧也不曾得到的父愛。 自小要風得風的榮舒朗人生中第一次碰壁,與他爹吵鬧過幾回,皆被他爹以“你是兄長,要謙讓弟弟,不能如此不懂事”為由斥責。 便與他爹的關(guān)系日漸疏遠。 直至榮舒朗為五公主大把撒錢之時,才叫他終于在他爹眼里有了濃重的存在感。 他爹覺得兒子“不學無術(shù),紈绔敗家,丟盡了榮家的臉面。” 榮舒朗說“我敗的是自個兒的家,丟的是自個兒的人,你管不著!” 因為他沒花他爹一個銅板兒,手上的錢全是祖父臨終前留給他的,愛咋花咋花,誰都無權(quán)置喙! 又說“就算扔水里聽個響也不會便宜了別人”,別人指誰,一目了然。 這話可算是戳到榮伯爺?shù)姆喂茏恿耍鳛闃s老侯爺唯一的繼承人,老侯爺臨終前竟將私庫鑰匙繞過他,全部留給了他老人家最疼愛的孫子。甚至為了這筆錢財,還給孫子留下了連他都不知道的人手暗中護著。 榮伯爺氣急,心里對人無法言說的隱秘被人刺痛,斥責兒子: “癩蛤蟆想吃天鵝rou,五殿下是你能肖想的?” 榮舒朗看不慣他爹很久了,以往沒機會,逮住了還能輕松放過?便直言: “沒臉沒皮,眼瞎心盲,你還夸你那上不得臺面的庶子想娶公主是有志氣呢,我怎么了?我好歹是堂堂柳家嫡女肚子里生出來的! 我柳家嫡親的外孫是癩蛤蟆,你那不知什么腌臜地方出來的女人肚皮里爬出來的兒子,豈不臭不可聞!” 還說他爹:“您也真不挑,香的臭的都往身邊籠,這點我可比您強,我看中的是最好的!” 父子二人算是徹底撕破了臉,從此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同在一座府邸,卻是相看兩相厭的局面。 便是上次榮舒朗重傷,榮伯爺也只露了個面而已,如今卻在聽聞他大好后跑來找存在感。 舒朗覺得好笑,便笑問來人:“老家伙這是在哪兒碰壁了,來我身上撒氣呢?” 親信面色肅穆,無比端莊道:“伯爺一片拳拳愛子之心,二少爺誤會伯爺了。” 除此之外,親信也說不出其他喪良心的話。他不能私下議論主子的是非,可在這事上也夸不出主子更多好來。 舒朗聞言便明白了,也不為難傳話之人,拍拍對方肩膀,心情挺不錯的樣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