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節
探臂將人摟到懷里,他吻了吻她的眼瞼,輕聲說:“謝謝你。” 他深深地依戀著懷里的這個人,動容于她的善解人意,感謝她對母親的維護和體諒。 褚映玉見他激動得難以自持,有些好笑,不免嘆息一聲。 “王爺,你別這樣,我也想保護你們的。”她溫聲說,一只手輕輕地撫著他俊美鋒利的眉眼,“我不想讓你再重復前世的路,那并不好走……” 一路血腥殺上去,人人懼怕,她也擔心他在史書的形象。 剛登基那幾年,不少人暗罵他是暴君、屠夫,明明他曾是那么好的人,為人子、為人夫、為帝王……都挑不出什么錯誤。 如果不是那些人害了他的母親和妻子,他又如何會變成一個血腥的屠夫,殺戮上位。 陸玄愔將臉埋在她的頸窩間,安安靜靜的,沒有說話。 知道他現在心情可能不平,褚映玉默默地陪著他,直到睡去。 翌日天還未亮,兩人被下人叫醒,洗漱更衣,簡單地吃了點餅子墊墊肚子,便進宮賀歲。 今年的朝賀,皇后難得出現,內外命婦們紛紛拜迎,心里對孤鴻子道長的醫術之精湛有了更直觀的認知。 皇后都病了十多年,聽說臥病在床,每年的初一朝賀,根本看不到她的影子,只有太后和后宮的幾個高份位的嬪妃們主持。 難得皇后出現,不少人仔細地看了看,發現皇后雖然看著仍是病懨懨的,但精神還算不錯,臉色也沒有那種仿佛隨時命不久矣的灰敗。 這孤道長的醫術看來是真不錯啊,要是圣人將他征召入太醫院就好了。 不少命婦心里都可惜。 怎么就是個道士呢?要是個普通人,有這樣的醫術,進太醫院多好啊,這樣他們就不用總是去和那些賤民排著隊找他看病,每次都要排長長的隊,還不許插隊,要不然雍王府的侍衛直接將人鎖拿起來。 朝賀過后,太后和皇后都面露疲憊之色,各自回去歇息。 褚映玉扶著皇后回坤寧宮。 宮人們見她們回來,遞上手爐讓她們暖暖手,還有熱湯讓她們暖身子。 皇后喝了口熱湯,擺了擺手讓伺候的人離開。 待所有人都離開后,皇后看向面前的兒媳婦,開門見山地問:“映玉,玄愔可是和你說過了?” 她沒說是什么,但褚映玉懂的。 婆媳倆都不是蠢人,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白。 褚映玉看向皇后,發現皇后眼底的青色很重,顯然昨晚一宿沒歇息好,心里里有幾分明悟。 她含笑道:“母后,王爺已經和兒媳說過,兒媳是愿意的。” 皇后怔住。 她還以為兒媳婦會怨她,會百般不愿,甚至都做好心理準備,被她怨便怨罷,她多費些心思,和兒媳婦掰扯清楚其中的利害之處。 只是她沒想到,兒媳婦會如此坦然地接受。 褚映玉見狀,哪里不知道皇后在想什么。 可是,只要想到前世皇后的愧疚,甚至因為愧疚而提前死亡,臨終前她的百般后悔和對唯一兒子的不舍、擔憂,她又無法去怨她、恨她。 說到底,皇后所做所為,縱有為長子報仇,也有為小兒子謀劃。 半晌,皇后輕輕地吁口氣,拍拍她的手說道:“好孩子!” 她也沒說什么,只道讓兒媳婦放心。 ** 元康二十八年。 這年剛過,宮里的圣人便下了一道圣旨,將雍王的兒子過繼給先太子,并封其為皇太孫。 第137章 這道圣旨將所有人都干懵了。 前朝后宮俱是嘩然, 誰也沒預料到,前面諸皇子還在爭儲呢,圣人就悄無聲息地要立個皇太孫, 將所有人都打得措手不及。 這事沒有絲毫的預兆,就算當日在太后宮里的幾位太妃隱約覺得圣人對待雍王府的小郡王的態度有些奇怪,卻沒想到圣人會折騰出個這么大的。 這圣旨一出,不少朝臣都進宮請求圣人三思。 立一個才五個月的小奶娃為皇太孫?這不是搞笑嗎? 特別是皇帝還有那么多年長且健康的兒子的情況下, 居然跳過兒子,直接立孫子,怎么也說不通啊。 可惜, 這些進宮請求圣人三思的朝臣無一不例外,都被元康帝當場喝斥回去, 若是哪個還想要據理力爭的,元康帝當即大怒, 下令將之打了一頓板子, 然后送出宮去。 元康帝絲毫沒有留情, 也不接受大臣們的反對。 看到那些被打板子的大臣,其他人終于偃旗息鼓。 元康帝御極近三十載,帝王權柄日益盛極, 雖不算是什么乾綱獨斷的皇帝, 卻也不是旁人能隨便左右的。 既然他下了這樣的圣旨, 便不會輕易收回去。 倒是有不少朝中的老狐貍看出元康帝的意思,明智地保持沉默。 那些人只看到圣人要冊立一個小奶娃為皇太孫, 生怕孩子還小, 將來要是立不住, 會生出波折,動搖國本。卻沒看到圣人身體安康, 精神矍爍,仍是龍精虎猛,據太醫私底下透露,以圣人的身體之硬朗,再活個十幾二十年沒問題。 屆時皇太孫正好長大了。 站在圣人的角度,這不比立那些已經成年的、狼子野心的皇子要好嗎? 那些皇子會覬覦他屁股下的位置,但一個小奶娃可不會,至少在皇太孫長大之前,圣人都不用擔心會有皇子威脅到自己屁股下的位置。 更不用說,皇太孫的親爹雍王是個生來有口疾的,早就絕了爭儲的可能,立他的兒子為皇太孫,雍王只會一心一意地輔佐皇太孫,甚至比任何人都希望圣人能活得更長久,至少活到皇太孫長大成人。 將雍王的兒子過繼給先太子,也是給孩子一個名正言順的名份。 先太子的兒子是皇太孫,這確實也沒毛病。 這么一分析,很多人都悟了。 他們心里感慨,姜還是老的辣,他們這個圣人,年紀越大,越是將手中的權利抓得死緊。 立一個皇太孫,確實比在諸皇子中挑一個立太子要好。 大臣們大多都想得明白,按照慣例勸上幾句便作罷,不會和皇帝死磕。 然而那些皇子的心態卻有些崩。 安王回府后,失手砸碎一套內造的梅花凌寒粉彩茶具,臉色陰沉得要滴出水來。 寧王也驚得終于從溫柔鄉中滾出來,趕緊召府里的幕僚過來商議這事。 他雖然風流成性,其實并不蠢,以前有安王和平王相爭,他自覺爭不過這兩人,安心跟在平王身后。 自從平王瘸了,他被圣人提拔起來,與安王打擂臺,自然生出雄心壯志,覺得自己也可以。 一直窩在府里醉生夢死的平王則是睜開醉眼朦朧的眼睛,然后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嘶吼大罵雍王。 誰讓皇太孫是雍王的兒子,雍王還是害他腿瘸的罪魁禍首。 平王妃將周圍伺候的下人都打發離開,站在不遠處聽著平王憤怒的辱罵,神色冷漠。 定王正抱著雙胞胎女兒,陰沉的臉努力地擠出慈父般的笑容。 只是不管他怎么擠,這笑容看著都很嚇人。 幸好兩個孩子年紀還小,不懂得真善美,倒是沒嚇到。 聽到這消息時,定王神色一頓,然后小聲地對王妃說:“前陣兒,聽說父皇一頓能吃三斤鹿rou,夜里還召幸了三名后妃……” 連靜萱聽到前面那句時,暗忖圣人真是老當益壯,胃口極佳,等聽到后面半截,臉噌地紅了,嗔怪道:“王爺!” 定王清了清喉嚨,繼續道:“父皇年富力強,看著還能再活個十幾二十年。” 作皇子的,最怕的就是上頭的皇帝太能活,活到七老八十,比他們這些皇子還能活。 偏偏他們這位父皇,身體一直很好,一年到頭,連個頭疼腦熱都少見。 這么能活的皇帝,皇子們除了夾著尾巴生存外,有什么辦法? 別說皇帝不會殺子,只是沒有到那程度,要是威脅到他的地位,說不定哪天就破例了。 所以對于元康帝突然要立個小奶娃為皇太孫,定王絲毫不吃驚,也并不意外。 賢王府里,賢王微微一怔,然后垂下眼眸,神色恬靜淡然。 倒是賢王妃姚桃反應有些激烈,“立皇太孫就立皇太孫,為何要將孩子過繼出去?七嫂該有多難過啊!” 她的思想和很多人一樣,都覺得孩子過繼出去后,以后孩子不能叫自己娘親,當娘的會有多難受? 她為褚映玉難受。 賢王見她氣得臉都漲紅,擔心她氣壞身子,溫聲道:“若不過繼,父皇不會冊立皇太孫的。” “為什么?”姚桃一時間沒想明白。 賢王知道她是個開朗活潑的性子,很少會將人性想得太壞,有些不忍心和她說帝王的思量,含糊地說:“父皇有自己的考量,當年三皇兄去世時,尚未成親,沒有子嗣,許是父皇和皇后娘娘都不忍心三皇兄死后無子嗣祭祀罷。” 姚桃擰眉,狐疑地看他一眼,“真的?” 賢王笑著點頭,“你也別太擔心七嫂,七皇兄和七嫂還年輕,他們以后還會有孩子的。” 姚桃哼了一聲,“每個孩子對母親而言,都是珍寶。” 不是以后還有孩子,就能忍痛將前頭的孩子過繼出去的。 ** 雍王府里,得到消息的眾人也是面面相覷。 這消息太過突然,也太過不可思議,一群人都覺得頭有些暈眩,反應不過來。 他們府里的小郡王就要變成皇太孫了? 皇太孫以后會是皇帝罷? 褚映玉和陸玄愔早有心理準備,對此并不意外,甚至讓府里的人管好自己的嘴,別亂叫皇太孫。 畢竟圣人剛下旨,還沒舉辦冊封皇太孫的典儀,尚且不能算是皇太孫。 夫妻倆仍是該如何便如何,絲毫不為外界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