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褚映玉醒來后,又問道:“殿下回來了嗎?” “回來啦。”寄春說,“小姐您要找他嗎?殿下現在好像在書房那邊。” 褚映玉搖頭。 坐了會兒,就差不多到晚膳時間。 褚映玉看著外面的天色,夕陽落山后,天邊染上暮色,但陸玄愔仍是未回來。 “小姐,要傳膳了嗎?”寄春過來問道。 褚映玉問:“殿下呢?” “他還在書房。” 褚映玉聽后,決定不等他了,正要叫人傳膳,便見蘇媃進來,行了個禮。 “娘娘,殿下在書房,叫您過去。” 褚映玉驚訝地看她,遲疑地問:“殿下不忙嗎?” 她知道府里還有陸玄愔的幕僚,有時候陸玄愔會在書房里和他們議事,是以若是沒什么事,她不會輕易過去,以免聽到什么不該聽的。 蘇媃笑道:“娘娘放心,沒有人,只有殿下。” 褚映玉不再說什么,換了身衣裳,外面風大,寄春又給她披了一件云錦累珠披風。 來到書房時,天邊的暮色更濃了一些。 寧福兒守在書房前,見到她,清秀的臉露出討喜的笑容,朝她行完禮,說道:“殿下在里面呢,娘娘進罷。” 褚映玉嗯一聲,見書房的門掩著,她走過去,將門推開。 書房里沒有點燈,光線昏暗。 褚映玉走進去,看了看,沒見到陸玄愔的身影,正奇怪著,突然一只手從斜里伸過來,將她拉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昏暗的光線中,她被人抱著,坐在對方腿上,臉被抬了起來,炙熱的唇俯下來,狠狠地噙住她的唇瓣,掠奪她的呼吸。 窗外的光線一點一點地消散。 書房里的動靜也漸漸地平息下來。 褚映玉靠在男人懷里,雙手緊緊地揪著他的衣襟,指骨泛起了白。 他憐愛地抱著懷里顫抖的人,細碎的吻落到她臉上,似是在安撫,又似在回味。 -------------------- 第二更 第59章 褚映玉站在桌前, 手里拿著一支青花瓷筆管的狼豪,神色有些懵。 她忍不住看向坐在旁邊的某位皇子,他手里拿著一本書, 正在慢慢地翻看, 姿態優雅清貴, 坐姿雖然端正,卻能窺出幾分閑適。 午時從長平侯府回來,在他咄咄逼人的攻勢下, 她試探性地和他說想去書房練字。 但那真的只是一個借口,不是她真的想練字啊。 許是發現她的目光,正在看書的男人抬頭看過來。 外面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 室內點起了燈,照得一室透亮。 “有事?” 他詢問溫聲, 聲音低沉醇厚, 讓她瞬間想起先前在書房發生的事,當時天色還沒暗下來,對于她來說,無異于白日宣yin,實在難以接受。 褚映玉像是被燙到一般, 瞬間收回目光,視線落到桌上細膩白晳的澄心紙上。 這般上好的紙, 用來練字,實在可惜。 她心里胡亂地想著,下意識地默起了佛經。 從她識字開始, 便讀佛經, 佛經更是從小抄到大, 不知抄了千百回, 早就熟記于心,不用刻意想就能書寫出來。 抄寫佛經時,能讓她心平氣和,混亂的心緒漸漸地收斂。 當人認真地做一件事時,便會漸漸地忽略其他,直到褚映玉默完佛經,正欲將狼豪放下,眼角余光瞄見旁邊的位置空了,先是一愣,猛地轉頭,便看到站在身后的男人。 他的身量極高,比時下的男子還要高些,英武挺拔,長身玉立。她在女子中本來也是高挑的個子,可站在他面前,只堪堪到他下頜處。 當他站在那里,能將她的身形完全籠罩住。 燈光將兩人的身影投放在墻上,兩人靠得極近,就像高的那個正將矮的那個擁在懷里。 他確實也伸手,一只手極其自然地摟著她的細腰,另一只手接過她手中的狼豪,蘸了蘸墨汁,在另一張空白的澄心紙上寫下一行字。 【今日為何悶悶不樂?】 褚映玉怔怔地看著這行字,寫得非常直白,一如他的性子。 他的字是極為好看的,鐵畫銀鉤,剛健蕭然,風骨錚錚,字如其人。 她斂下眼,沉默不語。 他又繼續寫:【你爹的事,若你希望,我可以……】 剩下的字還沒寫完,一只柔軟白晳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讓他的動作一頓。 接著,褚映玉從筆架上拿起一支狼豪,取來一張紙,在上面寫:【不必殿下費心,家父如此甚好。】 紙上的文字素來是冷冰冰的,無法從字上看出什么情緒。 若只單純看這紙上的字,會讓人覺得寫這字的人應該是個溫柔體貼的性子,不愿意麻煩他。 褚映玉寫完后,便又開始沉默。 她在等著他對此的看法,是不是覺得她太過狠心。 或許在旁人眼里,她此舉是十分不孝的,難免有些離經叛道。大周以孝治國,父母可以不慈,兒女卻不可不孝,兒女孝順父母是天經地義之事。 看到陸玄愔那句“你爹的事,若你希望”,她便知道他誤會了,誤以為她當時的沉默是希望他幫她爹復職。 他會這么想也不奇怪,或許他沒想到,她居然真的如此狠心不孝,在他面前居然都不掩飾。 在她的沉默中,那只攬著她腰的手并未放開,他繼續在紙上寫下一句。 【若是不愉,可與我言,我是你夫君……】 “夫君”二字,猶其鋒利,剛勁透紙,似是滲透了主人的心情。 褚映玉盯著這兩個字,心情突然變得頗為古怪。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好像都沒有將他當成“夫君”,不是夫君,而是一個需要她討好、小心伺候的男人。 許是她這次的沉默太久,腰間那只手微微用力,男人強勢地將她摟到懷里,不允許她如白天時那般逃避。 褚映玉深吸口氣,換了一張白紙,繼續揮豪:【不知吾妹今日找殿下有何事?】 寫下這一行字的時候,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紙,是以沒有看到摟著她的男人低頭看她,面上的疑惑。 他在紙上寫下:【不知。】 褚映玉:“……” 他繼續寫:【我沒聽,且去找你。】 怔怔地盯著這行字,褚映玉忍不住失神。 她突然有股沖動,想問他對褚惜玉是怎么看的,是不是如上輩子的流言所說的,因為褚惜玉對他有救命之恩,褚惜玉于他是不同的,只是礙于自己替嫁過來,他只能接受自己。 陸玄愔于女色不上心,他讀圣賢書,有天下為公之心,是個極為負責的人,所以只要她好好地做好自己的本份,他不會有想換個妻子的想法。縱使褚惜玉當時一直未嫁,他亦未曾想過要將褚惜玉納入府里,或者盼著她死,給褚惜玉騰位置。 她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死和他有關。 在她發呆時,陸玄愔將狼豪丟到筆洗里,抬起她的臉,讓她與他對視。 他的目光幽深,明亮的燈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層柔光,看著格外俊美,卻也咄咄逼人。 褚映玉僵硬地與他對視,受不住他這般審視犀利的目光,下意識要逃避。 “別動。”他警告地說。 褚映玉心臟微跳,越發的僵硬,身板直挺挺的,被他擁到懷里。 他的雙手摟在她腰間,微微低頭,將臉埋在她的肩窩,輕輕地嘆了口氣,不知道拿她怎么辦。 陸玄愔做事從來不向人解釋,也無需他解釋。 可面對她時,幾次三番打破原則,以往不想做的事,都在她這里破功,讓他變得不像自己。 可看到她沉默抗拒的姿態,他又舍不得逼她。 “映玉。”他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聲音喑啞,“吾妻……” 這是他的妻子,前世的妻子,今世心心念念想要娶到的姑娘。 他怎么舍得讓她難過? 只是她的心思藏得太深,秦嬤嬤說她患了病,而且是心病,需要用極大的耐心助她走出來。 陸玄愔習慣在戰場上廝殺,習慣世人揣摩討好他,習慣父母親人的避讓…… 從來沒有人能讓他這般無力、掛念,卻又忍不住想要給她最好的,想要讓她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褚映玉呆呆地站著,靠在他懷里,聽著他近乎嘆息的一聲“吾妻”,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些酸澀,還有一種莫名的委屈。 她忍不住說:“殿下,您曾說過,您娶我,是因為我最適合……”她的聲音變得顫抖起來,“您……不必如此的……” 說到最后,她努力地抑住眼里的淚,但眼眶還是紅了。 這聲“吾妻”算什么呢? 陸玄愔身形一頓,交纏在她腰間的手徒然收緊,讓她疼得眼淚真的掉下來。 “不是……”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聲音又一次頓在喉嚨間,無人看到的地方,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狼狽之色。 褚映玉卻靠在他懷里,默默地流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