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一群人都被這消息驚住,一時間沒了反應,就這么愣愣地看著她。 寄春見一屋子的人都沒動靜,喝道:“大小姐讓你們去收拾行李,你們杵在這里做甚?” 樂嬤嬤等人總算回過神,慌亂地應一聲。 他們仍是渾渾噩噩的,顯然被剛才的消息震得不輕,直到褚映玉朝她們看過來,那雙清浚浚的眼睛似乎比以往還要冷漠威嚴,眾人心中一顫,哪里還敢遲疑,趕緊去收拾。 待下人們都去忙碌,褚映玉對管事道:“原想明兒再去寺里住幾日給祖母祈福的,卻不想出了這事……你明兒再去寺里添些香油錢,將我昨晚抄的佛經供奉到寺里。” 管事躬身應下。 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刻,他的姿態比以往都要恭敬。 管事離開時,不禁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大小姐,發現她仍是那般冷冷淡淡的,似乎圣人為她和七皇子賜婚這事,并未在她心里激起太大的波瀾。 甚至無動于衷。 他想起以前曾聽侯府的仆人說,大小姐就是個木頭疙瘩,不討人喜歡,現在看來,這性子確實不討喜。 被皇上賜婚給皇子,是天大的福份,要是尋常姑娘,早就驚喜得要暈過去。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這賜婚十分奇怪,大小姐高興不起來。 畢竟在這之前,所有人都以為,和七皇子有婚約的是二小姐才對,要賜婚也是給二小姐和七皇子賜婚。 下人們還沒收拾好東西,莊子里又來了人。 來的是張總管。 看到迎著風雪而來的張總管,不管是莊子的管事還是樂嬤嬤等人,終于確定,圣人為七皇子和大小姐賜婚這事是真的。 張總管是奉長平侯之命來接褚映玉回京。 樂嬤嬤等人聞言,總算明白大小姐為何叫他們收拾行李,原來是猜到府里會派人過來接她回去。 不過想想也對,圣人為大小姐和七皇子賜婚,大小姐肯定不能再待在這里。 褚映玉看著風塵仆仆的張總管,問道:“府里的情況如何?” “不太好。”張總管的臉色很不好,眼底青黑,滿臉憔悴,一看就是沒有休息好。“夫人病得厲害,二小姐和世子都受了傷,侯爺……” 張總管說著,不禁看了褚映玉一眼。 “怎么?”褚映玉問道,“他們如何?” 張總管只好道:“侯爺被降職了,夫人也被禠奪了郡主封號……” 他一邊說,一邊瞄著褚映玉,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么。 然而很可惜,褚映玉很平靜,平靜到仿佛是個局外人,這些事沒有一個能讓她動容,縱使聽到父母遭遇不幸,仍是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張總管覺得大小姐這反應不對啊。 哪有當女兒的,聽到父母遇到這些事,還如此鎮靜的?這也太不孝了。 和褚映玉的平靜不同,樂嬤嬤等人俱是駭然。 夫人居然被禠奪郡主封號? 要知道,夫人的郡主封號是當年慶陽大長公主在世時,主動為她請封的,可不是所有公主的女兒都能封郡主的。 怪不得夫人會病得厲害,這種事誰受得住? 樂嬤嬤等人心急如焚,巴巴地看著張總管,很想問到底發生什么事,他們不過是來莊子幾天,京城咋就變天了呢? 褚映玉又問:“惜玉和瑾玉怎會受傷?” 張總管猶豫了下,含糊地說:“二小姐的傷是夫人打的,世子的傷是和同窗打架,不慎傷到了……” 聞言,褚映玉明白了。 褚惜玉和榮親王世子的事暴露,想必母親震怒之下,失控對最疼愛的女兒動手;至于褚瑾玉,他向來護著同胞的jiejie褚惜玉,想必是外頭的人說了什么,便與人打起來了。 張總管見她不再問,暗暗松口氣。 雖然現在整個京城都知曉長平侯府的丑聞,但那些事他一個下人哪里好張口,再加上大小姐現在身份不一般,他實在說不出口。 張總管怕她再問,趕緊道:“大小姐,圣人為您和七皇子賜婚,侯爺說讓你趕緊回府,明兒要進宮謝恩呢。” 褚映玉嗯一聲。 等下人收拾好行李,褚映玉扶著丫鬟的手登上馬車。 管事帶著莊子里的人過來恭敬送行。 不僅是管事,就連伺候褚映玉的人,甚至是張總管,皆變得恭敬不少。 因準備得充分,雖然下著雪,馬車里卻十分暖和。 褚映玉抱著溫暖的手爐,靠著車壁,閉目養神。 馬車里還有寄春,此時她滿臉不可思議地說:“小姐,圣人怎么會為您和七皇子賜婚呢?是不是弄錯了?”然后又搖頭,“不會,圣人怎么會犯錯呢!所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褚映玉睜開眼睛,看向寄春,簡單地將自己昨兒在寺里聽到的事告訴她。 寄春聽得瞠大了雙眼,驚得不行,“二小姐居然做出這種事?天啊,二小姐哪來這么大的膽子?她居然……” 雖然震驚得不行,不過寄春還是覺得不太對,“二小姐做出這種事,照理來說,宮里的太后娘娘和圣人必定會震怒,取消婚約是正常的,可是為何又給您和七皇子賜婚……” 她都被弄糊涂了。 比起圣人給她家小姐和七皇子賜婚一事,突然覺得二小姐做的那些事都沒這么不可思議了呢。 按照正常的情況,二小姐的事肯定會連累大小姐的名聲,怎么著七皇子妃的人選都不會再挑褚家的姑娘。 褚映玉見她滿臉迷糊,難得笑了下,說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后娘娘心善,記著當年外祖母的恩惠,是以再給褚家一個機會罷。” 事情當然不是這么簡單。 寄春哦一聲,“這樣啊……”她撓了撓腦袋,還是覺得不太真實,“那太后娘娘確實是個心善的,沒想到小姐您居然就要成為七皇子妃,我覺得在做夢一樣……” 她從小跟著小姐一起長大,小姐就是她的天、她的主心骨。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小姐在長平侯府的處境有多難,雖然衣食無憂,卻如同牢籠般,她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盯著,嚴厲地管教著,不能有自己喜好,不能做別人不喜歡的事,像個木偶一般,按著別人的要求成長。 如果小姐成為七皇子妃,夫人應該不會再像以往那般嚴厲地管教小姐了吧? 寄春沒想太多,她只希望小姐能過得松快一些,別再被逼得喘不過氣,連自己的喜好都不能有。 馬車在風雪中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馬車停了下來。 褚映玉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因為馬車停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這時,寄春伸手輕輕地推了推她,聲音里壓抑著興奮,“小姐,七皇子殿下來了。” 褚映玉瞬間清醒。 她坐直了身,昏暗的光線讓她的面容變得模糊而晦澀。 寄春知道七皇子就在外面,見小姐看過來,便會意地伸手將車窗打開。 車窗外,漫天風雪絮絮而下。 風雪之中,身披玄色貂毛斗篷的男子騎在高大的黑馬上,如同沉默守望的騎士,雪落眉間,弱化了那清雋面容上的冷冽。 他如同那雪中玉質的公子,美得透徹。 褚映玉望著他,雙眼明凈,倒映著他在雪中的身影。 他也望著馬車里恬靜清冷的少女,白雪遮住了他眼里克制的欣喜,久久方道:“回罷。” 馬車重新啟程,陸玄愔騎著馬隨行,侍衛在后頭跟著,拱衛著中間的那輛馬車。 寄春激動又緊張,沒想到七皇子會出現在這里。 不管是路上巧遇,還是他親自過來接小姐回京,都證明七皇子有心了。 進了京城后,七皇子將人護送到長平侯府。 半個月前,七皇子也送褚映玉回府,只是那時候在外人眼里,他和褚惜玉尚有婚約,而現在,他親自送的是自己的未婚妻。 長平侯府的人尷尬地看著七皇子。 直到長平侯褚伯亭得到消息,匆匆忙忙地趕過來,看到馬背上的七皇子,愣了下,趕緊過來行禮。 陸玄愔沒有下馬,就這么受了他一禮,道了一聲“起!” 褚映玉從馬車里下來,客氣地感謝他護送自己一程。 她的禮數周全,行完禮后,默默地退到長平侯身后。 被陸玄愔盯著的長平侯只覺得尷尬無比,雖然女婿還是那個女婿,但稱呼卻變了,不再是二女婿,而是大女婿。 陸玄愔盯著長平侯,只能看到站在長平侯身后少女的頭頂,她低垂著臉,無人看清楚她臉上的神色。 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失望,沒有說什么,策馬離開。 - 目送七皇子帶著侍衛離開,長平侯總算松了口氣。 他轉身看向長女,想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神色有些復雜,問道:“你怎會和七皇子一起?” 褚映玉看他一眼,平靜地道:“半路遇到的。” “真的?” 褚映玉不想說這些,轉移話題,“聽說母親生病了,她的身體怎么樣?” 長平侯臉上露出愁容,“不太好,你娘這次病得很重……” 他的臉色憔悴,不復以往的光鮮亮麗,一看便知道這幾天都沒有休息好。 褚映玉道:“我去看看母親。” 長平侯遲疑了下,便點頭,和她一起朝正院走去。 許是最近發生太多事,長平侯府籠罩著一片愁云,下人都是愁眉苦臉,走路時下意識地放輕腳步。 父女倆走在寂靜的回廊中,有風雪從外面吹來。 褚映玉問道:“聽張總管說,惜玉和瑾玉都受了傷……” 聞言,長平侯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含糊地說:“他們傷得不重,養段時間就好。就是你母親的病比較嚴重,你等會兒看到她,好好地和她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