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趙曼敲門進去的時候,周垣正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喝著咖啡,手頭上并沒有任何工作。 但當周垣看到來的人是趙曼時,他的眉頭微微皺了下,“李董呢?” 趙曼走過去將手里的文件放到桌面上,恭敬地道:“李董在辦公室,她讓我把這些文件轉交給您?!?/br> 周垣默了片刻,語氣淡淡的,“知道了,你去忙?!?/br> 趙曼繼而對周垣微微欠身轉身離開,但她快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腳步一頓,還是忍不住對周垣道:“周總,李董好像哭過。” 周垣端咖啡的姿勢一頓,倚著靠背,“知道了?!?/br> 趙曼對周垣的冷漠很是意外,她沒忍住,又問了一句:“您不想知道原因嗎?” 周垣面無表情抬眸掃了趙曼一眼,“跟工作有關嗎?” 他頓了頓,語氣嚴肅了些,“趙助理,在公司,就把心思放到工作上。” 趙曼噎了下,只得悻悻點了點頭,“對不起周總,我知道錯了。” 周垣并不打算追究,“去忙你的?!?/br> 趙曼這才又對周垣欠了欠身,然后大步離開了辦公室。 哭過。 周垣當然知道李婉平哭過,昨天晚上在陽臺,李婉平一直蹲在角落里哭到半夜。但周垣不理解,李婉平為什么要哭。 那種獨屬于女孩子的細膩心思,他不理解。 中午吃飯的時候,周垣在員工餐廳的走廊上攔住了趙曼。她打了一份飯,明顯是給李婉平帶的。 周垣向趙曼伸出手,言簡意賅,“拿過來。” 趙曼不敢違背,只得把幫李婉平打的飯菜交給了周垣。 周垣繼而端著餐盤親自送到了李婉平的辦公室,他敲門進去的時候,李婉平正趴在桌子上,沒精打采地望著窗外。 李婉平以為是趙曼,頭也沒抬,只淡淡地說了聲謝謝。 周垣走過去,不重不輕將餐盤放到桌面上,語氣低沉,“這種精神狀態干脆回家休息。” 李婉平下意識抬頭,周垣就看到了那雙核桃眼。 他的語氣稍稍軟了三分,“哭了?!?/br> 李婉平連忙否認,但話說出來又覺得有些欲蓋彌彰,便扯了個謊,“昨天晚上看的電影是悲劇。” 周垣并不打算揭穿她,只淡漠嗯了聲,將餐盤往李婉平的方向推了推,“吃飯吧?!?/br> 李婉平輕聲說了句謝謝,然后低下頭,拿起筷子,夾了口米飯。 從周垣的角度看過去,李婉平的模樣浮滿了委屈。 他眉頭微皺,伸手拉開一把椅子,坐到了李婉平的對面。他永遠一副波瀾不驚、溫潤又疏離的模樣,淡漠地沒有任何起伏。 出于禮貌,李婉平小聲問了他一句:“你吃了嗎?” 周垣實話實說:“還沒。” 李婉平抬眸看向他。 周垣言簡意賅,“不餓?!?/br> 李婉平沒說什么,又重新低下了頭。 窗外的天色陰沉得厲害,周垣隔著玻璃看向樓下的車水馬龍,但雨越下越大,很快,窗外的景物便完全看不清了。 周垣繼而收回視線,轉而看向李婉平,“明天要去a市,趙助理跟你說了嗎?” 李婉平點頭,“說了。” 他漫不經心摩挲袖口的琥珀色的紐扣,“只是去參加剪彩,李董也可以把這次出差當成旅游,好好出去玩一玩?!?/br> 李婉平興致缺缺敷衍問:“a市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嗎?” 周垣思索了一會兒,“好像有條美食街不錯,聽說都是像你這樣的小姑娘喜歡去的地方?!?/br> 李婉平沒吭聲,指尖撥弄著瓷勺,米飯被她分得一粒一粒的,但并沒有吃。 周垣睨著她,臉上辨不出情緒,“你有心事?” 李婉平沉默著,不言不語。 周垣從椅子上起身,“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br> 他話落便邁步往辦公室門外走去,但他才走了一步,李婉平卻忽然喚住了他,“周總。” 周垣腳步一頓,但并未轉身,只是背對著李婉平。 李婉平抬起臉,眼睛看著周垣的背影,像是鼓足了勇氣,才輕聲問道:“如果以后你離職了,我還能經常見到你嗎?” 周垣覺得好笑,微微彎了下嘴角,“同在一個商圈,總會有見面的機會?!?/br> 李婉平咬了下唇,沒再說話。 周垣等了她幾分鐘,但李婉平一直沒再出聲,他才又重新邁步離開了辦公室。 次日下午,李婉平和周垣準時登上了飛往a市的飛機。他們兩個的座位并排,右側是過道,過道那邊的兩個座位,好巧不巧,坐的卻是蔣柏政和盛和集團的副總,劉溫章。 很明顯,蔣柏政跟集團副總一起出行,必然是公事,而且大概率應該也是受邀去a市參加項目剪彩。 雙方見面,自然免不了場面上的一番客套。周垣與蔣柏政握了握手,但雙方不知使了多大力氣,兩個人的手分離時,骨頭“咔嚓”一聲響,但彼此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變化。 礙于交際禮數,蔣柏政也與李婉平握了握手,但他只握了李婉平指尖,很輕。 飛機起飛后,李婉平有些乏,便靠著座椅背閉眼休息。周垣刻意放輕動作,幫李婉平蓋了一條薄毯。 隔壁的蔣柏政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眼眸有些微妙,但并沒說什么,只是靜默著。 周垣十指交叉疊放著,慢條斯理,“我很意外,蔣總居然沒有跟進西郊工程。” 蔣柏政笑里藏刀,意味深長地回:“我也很意外,李氏集團的資金鏈居然沒有斷。” 周垣語氣不太和善,“李氏集團所有的項目都是合理運營,資金鏈為什么要斷?” 蔣柏政笑容愈深,“是嗎?可我怎么聽說,周總刻意拖延了幾個工程的回款。明明能往回收的錢卻不要,這是周總的經商之道嗎?” 周垣沒吭聲。 蔣柏政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座椅扶手,目光似有若無略過已經睡著的李婉平,“欺負一個小姑娘shuangma?” 周垣微微瞇了眼,“我若真欺負她,她還能坐在這里?倒是蔣總,似乎對我們李董別有企圖。” 蔣柏政垂下眼瞼,沒什么波動。 周垣漫不經心摩擦著袖綰的扣子,“不過蔣總,不該招惹的女人,別碰。” 蔣柏政嗤了聲,說不出是笑還是什么,“周總以為,什么樣的女人我不該招惹?” 周垣無波無瀾地回:“蔣總自己心里不明白?” 蔣柏政很不屑地語調,“別說,我還真不明白?!?/br> 周垣無意與蔣柏政做這樣的口舌之爭,他招來空姐要了一杯水,喝完,便直接戴上眼罩休息了。 飛機飛了兩個半小時便抵達a市,工程剪彩方那邊派了專人來接,兩輛車,將一行人直接送到了酒店。 晚上安排了飯局,飯后還安排了k歌,地點在a市中心路最有名的夜總會。李婉平本來不太想去,但她在a市人生地不熟,不想跟周垣分開,便也就跟著一起去了。 一行人亂哄哄的,加上工程剪彩方的代表,一共十幾個人,浩浩蕩蕩地奔赴夜總會,開了個特大的包廂。夜總會的經理帶進來七八個小姑娘陪酒點歌,其中一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周垣身邊,把原本坐在周垣身邊的李婉平都擠到了角落里。還有另外兩個小姑娘也是往周垣的方向走,但她們兩個慢了一步,沒得逞。 工程剪彩方的秦經理注意到這一幕,笑呵呵地開著玩笑,“周總到哪都很受歡迎??!” 周垣沒搭話,偏頭看了眼被擠到角落里的李婉平,冷冷淡淡地對坐在他身邊的女人道:“抱歉,我有女伴?!?/br> 女人敏感捕捉到了什么,她回頭看了眼李婉平,然后不甘心地起身離開了。 周垣遞給李婉平一杯飲料,“坐過來。” 李婉平連忙應著。 其他人都已經開始點歌,那個秦經理點了一首《纖夫的愛》,非要拉著一位女主管一起唱。周圍的人都在起哄,除了周垣和蔣柏政,他們兩個像是與這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分別坐在包間的一角,各懷心事。 李婉平也沒參與這份熱鬧,她安安靜靜的坐在周垣的身邊,喝著周垣給她端的飲料,充當著人/rou背景。 那邊點歌臺的人一首接一首的唱,不知道是誰忽然嚷了一句:“點首《甜蜜蜜》,讓蔣總和李董唱一個!” 一石激起千層浪,包廂里的好幾個男人都吹起了口哨,有幾個大約是喝多了,仗著酒勁兒去拉蔣柏政,就連女孩子都跟著起哄。 李婉平頓時有些局促,整個人下意識地往周垣那邊傾斜。 周垣仍舊那副寡淡的樣子,漫不經心垂眸顧了一眼李婉平。他分明沒沾酒,一雙眼卻帶點微醺感。 已經有女生把話筒遞了過來,李婉平并不想唱,但這個場面,她不唱也不太合適。 她只能硬著頭皮站起來,接過話筒被幾個女生推到了蔣柏政的身邊。 音樂很快便響起,但周圍的起哄比伴奏的聲音更大。本來,這種地方唱歌就是圖個熱鬧,誰管你唱成什么樣? 蔣柏政相當紳士擋在李婉平前面,幫她擋了幾個過來噴彩帶的男人。有男人瞧出端倪,搖著手里的花鼓起哄,“看把蔣總心疼的,我們還沒讓李董喝酒呢!” 蔣柏政笑了聲,一手拿著話筒,一手舉起酒杯示意那個說話的男人,“那我謝謝林總高抬貴手了!” 蔣柏政話落,周圍又是一陣哄笑。只有坐在角落里的周垣,全程沒有參與。 一行人一直玩兒到凌晨一點多才陸續從夜總會離開。準備上車回酒店的時候,周垣跟工程剪彩方的負責人秦經理打了個招呼,說他不坐車了,走走透透氣。 秦經理正忙的腳不沾地,好幾個男人都已經醉得走不動路,他正和司機把那些男人一個個往車上架。 周垣這么一說,秦經理也就應了聲。恰時李婉平從夜總會門口出來,剛好就聽到了周垣對秦經理說的話。她想都沒想,直接脫口對周垣說了句:“那我跟你一起。” 李婉平這句話說出來,周圍的氣氛明顯微微變。 太曖昧了,一個女人大半夜的說要跟一個男人走,想讓人不亂猜都難。 李婉平也馬上意識到不妥,但話已經說出來了,再說不去,反而更讓人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周垣無波無瀾看了李婉平一眼,夜色、霓虹,所有屬于夜晚、屬于這座糜/艷城市的顏色,統統投映在周垣的眼睛里。 他微微斂了眸,什么話都沒說,轉身邁步走向街道。他走了幾步,察覺到李婉平并沒有跟上,他腳步一頓,回眸。 李婉平依舊站在原地,有些局促。 遠處的高樓霓虹將光線照射得斑駁而迷離,周垣在朦朧的光影里,長身玉立,“不走嗎?” 話是對李婉平說的,李婉平怔了下,咬唇,悶頭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