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梁志澤挑眉,“你費盡心思拉我給你整這么一出連環計,最后把自己搭進去了?你可真行。” 周垣不吭聲。 梁志澤是真的氣,他惡狠狠踹了一腳桌子,語調也抬高了些,“你知不知道你把你自己的錢都掏空了有多危險?別的不說,就蔣柏政那孫子,巴不得二十四小時盯著你不放,你要是讓他逮到這么好個機會,他還不直接整死你?” 周垣的眼眸微不可查地暗了暗,語調之間卻沒有一絲波瀾,“他還沒那本事。” 梁志澤便不說話了。 原本在這件事上,他也就只是一個合作方的角色。不管另一方是李婉平還是周垣,只要他的利益不受損,他也沒有立場多說些什么。 梁志澤微不可查嘆了口氣,“周垣,你可考慮清楚。” 他話落,便直接大步離開了辦公室。 窗外又下起了雨,雨聲淹沒街巷,每個人都顯得格外狼狽。 周垣坐在辦公椅上,抬手疲憊地捂住了眼睛。 李婉平就是在這個時候敲門走了進來,她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隱約聽到方才辦公室內有爭吵的聲音,大抵是因為生意上的事情。 李婉平走過去,走到周垣身邊,她的手里端了一杯咖啡,是周垣喜歡的美式。 她繼而將咖啡輕輕放到周垣面前,聲音很輕,很柔,“周總,你沒事吧……” 周垣沒吭聲。 李婉平碰了個軟釘子,只能轉身離開。但她才走了一步,卻又忽然被周垣叫住,“李婉平。” 李婉平的腳步一頓。 周垣望了她片刻,她亦回望著他。 他像是累極了,辦公室里的空氣很安靜,安靜到可以聽得清他的心跳,聞得出他的呼吸。 周垣的嗓音喑啞磁性,低沉且欲,是一種獨屬于成熟男人的味道,天昏地暗。 他說:“李婉平,能給你的,不能給你的,我都給了。” 第19章 李婉平傻傻地愣在那里, 沒有聽明白。 因為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周垣妥協退讓了多少。 當天晚上, 李婉平又失眠了。 她一向睡眠質量很好,屬于那種打雷都吵不醒的類型。但也不知道為什么, 好像從她認識周垣之后,她就開始經常失眠。 她滿腦子里都是今天中午周垣在辦公室里說的那番話。 即便李婉平沒有聽懂, 周垣也并沒有解釋。 她抱著空調被在床上來回滾了兩圈, 伸手摸過放在枕頭旁的手機, 然后打開周垣的微信, 輸入了兩個字,「周總……」 她寫完這倆字就不知道該寫什么了, 她猶豫了一會兒, 本想刪除,但手指不小心劃過屏幕, 蹭到了發送鍵,這倆字瞬間就發送成功了。 李婉平立馬撤回,但還是留下了痕跡。 她的手機很快振動了下, 是周垣的回復, 「?」 李婉平頓時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但緊接著,她的手機又振動了一下,「你來陽臺。」 李婉平愣了下,「現在?」 周垣回一個字, 「嗯。」 李婉平趕緊從床上起來, 光著腳就跑到了陽臺。 她家的陽臺與周垣家的陽臺隔的很近, 大概只有一米左右的距離,窗子虛掩著, 夾雜了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外面的雨依舊在下,但雨勢不大,是那種毛毛雨,極盡纏綿。 周垣已經等在了那里,他指尖夾了一支焚燒的煙,紗簾在微風中浮動的一霎,半隱在周垣的面容,那樣霽月光風。 李婉平的心跳有一瞬間地停頓,下意識抿唇,“周總,你找我?” 周垣的臉上沒什么表情,薄霧吞噬了他的臉,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睛,不肯半分模糊,“這么晚了還沒睡?” 李婉平含含糊糊嗯了一聲。 周垣嗓音低沉,伸手探出窗臺,“這個給你。” 李婉平這才抬頭去看,是一個很精美的小禮盒。她亦探出手去,兩個人的手在兩個陽臺之間的地方觸碰,夾雜著綿綿的細雨,微涼而暖。 李婉平將禮盒拿過來,打開,里面是一條手鏈,不貴,透明的水晶石。 這是周垣在度假區買的,當時看到這條手鏈的時候,他就覺得很適合李婉平,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給她。 李婉平明顯很高興,她立刻就將手鏈帶到了手上,“好漂亮!” 周垣的嘴角微微彎了下,夜色籠罩下來,給周垣的眉眼鍍了一層不太真實的泡沫,“你喜歡就好。” 他頓了頓,笑意收了些,“李董,我準備辭職了。” 李婉平的身形頓時一僵,臉上的笑容也瞬間凝固。 周垣撣了撣煙灰,語氣里沒有一絲波瀾,“不過不是現在,是年底走。但我要先跟你說一聲,因為公司里面很多項目非常復雜,你要提前做到心中有數。” 李婉平沉默半晌,“為什么?” 周垣默不吭聲,沒有回應。 不為什么,以周垣的條件和能力,他早就應該自己創業了。他沒有必要為任何一個公司賣命,付出的再多,也只是為別人打江山而已。 之前算周垣栽了,李婉平的父親人死帳清,周垣不想再計較。但往后,周垣沒有必要再當這種冤大頭,再替李婉平打一次江山。 李婉平垂下眼眸,“是因為我沒有同意給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嗎?” 周垣吸完一支煙又燃了一支,濃稠的青煙散過細雨,更加朦朧,“今天來公司的梁總,我準備跟他一起合伙開公司。” 這句話是真的,沒騙李婉平。 梁志澤是梁氏集團的小太子爺,上面還有一個哥哥是正統的梁氏集團接班人。除非他哥死了,否則,梁氏集團輪不到梁志澤的頭上。 周垣的確一早就有聯合梁志澤開公司的念頭,也不是現在才有的。 那些天在梁志澤開的夜場里住著,周垣其實想了很多。退一萬步講,即便李婉平同意把李氏集團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給周垣,周垣也并不打算長久地待在李氏集團。 因為還有另外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在李婉平的手里,時間長了,難免扯皮。 周垣不想跟李婉平走到那一步,沒意思。 周垣平和地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就這樣吧。” 李婉平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從她進公司的第一天起,她就希望周垣能快點離開。因為有周垣在李氏集團,沒有人會認李婉平這個董事長。 但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李婉平才發現,不是周垣倚老賣老拿資歷壓她,而是她自己根本就不行,根本就不能服眾。 李婉平張了張嘴,想要對周垣說,能不能不要離職,但是,話到嘴邊,她說不出口。 她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 當初周垣提了條件,她不答應。現在,人家要往更高更好的地方走,她自然也不能阻攔。 人,不能這么自私。 李婉平低著頭,她的聲音很輕,幾乎淹沒在細雨里,“周總,那你……那你能不能偶爾回來看看?我……” 李婉平不知道這樣說對不對,但她還是小聲地央求著,“哪怕只是偶爾……偶爾回來看看,行嗎?” 周垣看穿了李婉平的心事,他一笑,比街上的燈影還要熾烈,“現在是六月,到年底還有六個月。這六個月的時間,我會努力教你,等你能獨當一面的時候,就可以成為真正的領導者了。” 李婉平聞言鼻子一酸,眼淚便落了下來。 周垣將煙掐滅在煙灰缸里,第一次語重心長地對李婉平道:“李婉平,人總要長大,沒有誰可以一直躲在別人的身后,好好努力吧。” 他話落,便轉身離開,邁步走回了房間。 其實,這個結局也不錯。 至少在周垣看來,這個結局很不錯。他仁至義盡,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任何一個人。尤其是,他對得起李婉平。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從綿綿細雨,轉瞬傾盆。 而在這樣的暴雨中,李婉平一夜未眠。 第二天,李婉平是頂著一雙核桃眼去的公司。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是哭的。 趙曼去給李婉平送文件的時候,特意給她煮了杯咖啡,消腫。 趙曼告訴李婉平,明天要去一趟a市,a市本江置業的老總有一項工程剪彩,邀請了李婉平和周垣當嘉賓,明天下午一點半的飛機。 李婉平又向趙曼確認道:“周總也去嗎?” 趙曼點頭,“對,周總也去。” 李婉平嗯了聲,將已經簽好字的文件遞給趙曼,“麻煩你把這些文件轉交給周總。” 趙曼聞言一愣,“我轉交?” 向來這些文件都是李婉平親自去交,沒有一次例外。 李婉平點頭,聲音很輕,“你去吧。”她頓了頓,又指了指自己的臉,“我這個樣子……” 李婉平沒把話說下去,但趙曼心里就有數了。 她并不知道李婉平和周垣之間發生了什么,但趙曼覺得,李婉平一定是因為周垣才哭的。那是獨屬于女人的第六感,雖然沒有證據。 趙曼抱著文件大步向周垣的辦公室走去,途中遇到何銳,被何銳攔住了。 何銳瞧了眼趙曼手里的文件,陰陽怪氣:“喲,現在李董不親自送了?” 趙曼看何銳很不順眼,在趙曼看來,李婉平就是脾氣太好,但凡換個老板,何銳這樣的,早開除八百回了。 趙曼無聲翻了個白眼,“跟你有什么關系?起開!” 她推了何銳一把,繼而又大步向周垣的辦公室走去。 這個時間,周垣并不忙。但從前這個時候,周垣很忙。大概就是從知道李婉平會在這個時間過來送文件之后,周垣下意識地就把這個時間段給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