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李婉平微微晃了晃腦袋,片刻清醒間,她迎著頭頂天花板折射下來的光暈看了眼門口。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長相非常英俊,而且很有男人味,有一點痞壞的感覺。 男人脫掉外套,遞給隨行的服務員,他的音色磁性渾厚,帶著一絲說不清的蠱惑,“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堵車。” 男人的名字叫蔣柏政,是盛和集團的現任總裁。他的父親蔣忠國是盛和集團的現任董事長。 蔣柏政進入包間后就看到了李婉平,很嬌弱的一個小姑娘,很明顯被人灌了酒,此時微微垂著頭,臉頰有些泛紅,整個人顯得很是狼狽。 他看了李婉平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緊接著入席,從煙盒里抽了一支煙斜叼在嘴角,打火機孔噴出的淡藍色火藥映襯了他的面容。 他抽一口,吐出一些煙霧,被熏啞的嗓子低沉且撩,“我是不是錯過了什么?” 王總用下巴撅了撅李婉平的方向,意味深長:“這位meimei是周總的秘書。” 蔣柏政笑,但笑不達眼底,“所以,就把人家給灌成這樣了?” 第3章 蔣柏政這話一出,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王總和楊總都是年過四十的人了,兩個大男人灌人一個小姑娘,原本就是很惡劣的事。 王總靠住椅背,厚著臉皮打哈哈,“這怎么能叫灌呢?蔣總你是來的晚沒看見,人家meimei酒量可好了!” 蔣柏政吞吐著煙霧笑而不語。 他沒有必要為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出頭,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是周垣的人。 楊總見狀直接轉開了話題,“蔣總啊,我們今天聚在這里就是為了討論一下競標工程的事,剛才你沒來,我和王總就先跟周總說了一下情況,我和王總的意思是我們退出競標,回頭做分包就可以了。” 蔣柏政聞言掃過周垣,眼底晦暗不明,他笑了笑,那份痞子氣說來就來,“才瞧見周總也坐在這里,剛才都沒注意。” 他這話明顯就是在栽周垣的臉面。 方才王總都已經說了李婉平是周垣的秘書,蔣柏政怎么可能沒看到周垣也坐在席間。 周垣并不介意蔣柏政的犯渾,他叼著煙,神態慵懶倨傲,“蔣總看不到我不要緊,能看到錢就可以了。” 蔣柏政配合他挑唇,“那是自然。” 他頓了頓,繼而對楊總道:“說說你們的方案。” 蔣柏政話落,楊總便開始滔滔不絕。 他們這會兒講的都是正事,李婉平本想聽一聽,學一學,但奈何她喝了酒,腦子暈沉沉的,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她只覺得胃里翻騰,想吐,她繼而拿了一塊點心塞進嘴里壓了壓,等稍微好些了之后,她才又拿了第二塊。 這一空檔,坐在王總旁邊的一個女生不著痕跡地遞了一張餐巾紙給李婉平。 李婉平微怔。 女生有些同情地看著她,趁男人們都在談生意,女生很小聲地關心了一句:“你沒事吧?” 李婉平很感激看了女生一眼,同樣很小聲地說了句:“沒事,謝謝。”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熬,至少對于李婉平來說就是熬。 男人們談完了正事兒就開始東扯葫蘆西扯瓢,但大抵都看出李婉平的狀態不是很好,便沒有人再來給她灌酒。 飯局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多才結束,李婉平跟著周垣離開酒店的時候,車子已經被司機停在了門口等候著。是周垣先坐進了后座,李婉平才緊接著坐了進去。 李婉平還是很不舒服,她今晚幾乎沒怎么吃東西,而且是被人空腹灌了酒。 路上車子開得很快,李婉平胃里那股惡心勁越發嚴重,她下意識緊緊捂住嘴巴,那原本紅潤的臉頰也變得有些蒼白。 周垣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然后命令司機停車。 車子在馬路邊停穩的那一剎那,李婉平幾乎是瞬間就推開車門跑到了一棵大樹下面。 她蹲在路邊就吐了。 但她吐出來的都是酒水,酒精合著胃酸刺激著食道乃至鼻腔都是火辣辣的,李婉平只覺得眼前一陣金星亂冒,險些失去平衡。 周垣并未下車去幫她,只是瞧著她吐的差不多了,才從車窗內向外面丟了一包紙巾。 紙巾落地由于慣性向前“啪嗒”了兩下,然后停在李婉平的腳邊。晚風吹過紙巾的包裝,空氣里是周垣的味道,是一股烏木沉香。 李婉平自顧自將那包紙巾撿起來,打開包裝抽了一張擦了擦嘴,又抽了一張擦了擦手。 她用手撫在胸口順了幾口氣,感覺舒服一些了,才起身重新坐回車里。 周垣并未關心她,車里依舊是一片沉默。只不過車子再發動時,行駛的速度明顯慢了許多。 李婉平一路上都是暈暈乎乎的,車子駛入小區都渾然未覺,直到司機告訴她地方到了,她才后知后覺回過神來推門下車。 但她才走了一步,周垣便又將她喊住。 李婉平腳步一頓。 周垣在霧蒙蒙的夜色中落下半截車窗,“明天能上班嗎?” 李婉平點頭,說能。 車窗隨即又升起,隔絕了視線,車子繼而駛離,揚起了一片飛塵。 李婉平回到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身上的衣服換了下來,但她沒有放進洗衣機,而是直接扔進了垃圾桶里。 她厭惡衣服身上的味道,厭惡衣服的味道給她帶來的回憶。 她隨即去浴室洗了個澡,等一切都收拾完之后,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 李婉平很累,躺到床上的一瞬間就睡著了。但她睡得并不安穩,仿佛還做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夢。 而與此同時的另一邊,何銳將一份資料交到了周垣的手里。 那是李婉平白天報班的資料,不過才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就已經被周垣知曉。 周垣面無表情將資料翻了兩頁,嘴角勾起一抹諷刺,“財務和法律,有意思。” 何銳恭敬問:“周總,需不需要干涉一下?” 周垣隨手將資料扔在桌面,語氣云淡風輕,“不必,她想學什么就讓她學,一個小丫頭能翻出什么風浪。” 何銳恭敬稱是。 窗外下起了雨,轉瞬傾盆。周垣就站在落地窗前,他家住在頂樓,從落地窗探出去,可以俯瞰城市。 他就站在那里,身影與這漆黑的雨夜融合,沒有人能看清他眼底的情緒,也沒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 第二天早晨,李婉平是在一片灰蒙蒙中醒來。窗外的雨依舊在下,而且很大,浸透了整個城市。 她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窗臺,雨簾深處停了一輛黑色奔馳,她一愣,下意識瞇起眼睛去辨認車牌號,是周垣的車。 她頓時困意全無。 手機就是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李婉平掃了眼來電顯示,是周垣。 她繼而按下通話鍵,電話那邊傳來周垣那微沉地聲音,“八點半了。” 李婉平一愣。 周垣又道:“九點開會。” 李婉平這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今天是周五,早上九點要開管理層總結會。 李婉平連忙急聲道:“我這就出門!” 她最后一個字的音還在嘴邊,周垣那邊卻已經掛斷了電話。 李婉平對著忙音愣了幾秒,然后迅速沖進浴室洗漱,頭發用發圈隨便一扎,出門蹬上鞋就走。 周垣坐在后車座不緊不慢焚了支煙,稀薄的白霧在唇邊散開,染了幾分朦朧。 李婉平跑到他車前的時候衣服都濕了,她跑得急,甚至忘了打傘。 上車后才覺得尷尬,因為她穿著白襯衫,雨水一濕,里面的內衣若隱若現。 周垣沒吭聲,也沒看她。 司機很快發動了車子,在淅淅瀝瀝地雨中平穩前行。 一路無言,快到公司的時候,李婉平才小心翼翼問周垣,“周總今天怎么特意來接我上班?” 周垣揭過擴散的煙霧與李婉平對視,“剛好順路。” 李婉平點頭哦了聲。 恰時車子正好抵達公司的地下停車場,李婉平正要推門下車,一件混合了煙草味和烏木沉香味道的男士外套從天而降蓋住了李婉平的腦袋。 李婉平頓覺眼前一黑,耳邊緊接著傳來周垣的聲音,“公司里面,還希望李董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儀容儀表。” 李婉平極為難堪地咬唇閉了閉眼睛,她不敢吭聲也不敢動。只聽見開車門的聲音,大抵周垣已經下車了,李婉平才將腦袋從那件男士外套里鉆出來,然后小心翼翼地套在了身上。 周垣的衣服太大了,李婉平套在身上直接拖到了大腿。 李婉平以最快的速度向辦公室跑去,但這個時間是上班高峰期,走廊上人來人往,她想避開都避不開。 李婉平忽然覺得,她穿著周垣的外套仿佛比只穿著自己那件讓雨淋濕了能讓內衣若隱若現的白襯衫更加引人注目。 李婉平跑到辦公室后就立刻將周垣的外套脫了下來,辦公室的衣柜里有備用工裝,李婉平又以最快的速度將衣服換好。 做完這一切后,李婉平忽然覺得自己累極了。但她來不及休息,因為還要去開管理層總結會。不過好在會議上沒有李婉平什么事兒,她就是個擺設,任何決策性的事情都輪不到她來拍板,下面的人有任何困難也不會問到她的頭上。 會議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等會議結束時,已經是十點多。 李婉平第一時間就返回辦公室拿了周垣的外套就要往外走,但走了兩步又覺得不妥。 畢竟公司里面人來人往的,她拿著周垣的衣服去找周垣,很容易招人閑話。 李婉平左右環顧了四周,想起抽屜里的黑色垃圾袋,她打開抽屜扯了一個新的,然后把周垣的外套裝了進去。 李婉平就這么拎著垃圾袋從容走出了辦公室,途中遇見幾位員工,李婉平也都不慌不亂地跟他們打了招呼。 李婉平來到周垣辦公室的時候周垣并不在,她一推門,就看到一個男人背對著她,正站在書架前看著那些擺著的書。 李婉平微怔。 開門的聲音驚動了站在書架前的男人,他轉過身來,迎著窗外的光,李婉平看清楚那個男人的臉,卻正是昨天晚上在宴席上的蔣柏政。 蔣柏政在看到李婉平的瞬間嘴角微微勾了下,眉眼之間的神色低調卻又帶了一絲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