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童欣月被抓,門口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她叫來了保潔人員, 對方負責打掃這片區域的衛生。 “你知道最近一個月, 陳莉莉來過幾次嗎?” 保潔人員名叫田伯,年紀大, 行動遲緩,他眼神也不太好使,只知道大概,“她每個周末都過來,有時候一周就好幾次。” “她最近一次過來是什么時候?” “昨天啊,當時路上沒什么人?!?/br> 秦知微問他站在哪里。 田伯帶著秦知微走了五十多米。 秦知微瞇眼看去,這么遠的距離,她都看不清人臉,田伯怎么會知道來的人是陳莉莉。她這么想也就這么問了。 田伯一副你見識少的模樣,“她每次過來都會牽著她那狗。兇狠得很。遠遠看到她那車,就能聽到狼狗的叫聲,每次我都躲得遠遠的?!?/br> 秦知微眼睛一亮,“你提醒我了!” 她招手讓一個軍裝警開車送她到富貴山莊墓園。 ** 西九龍重案組,陳督察帶著組員大勝而歸。這案子已經快一個月了,之前警員們一籌莫展,現在卻是滿臉帶笑,可見他們找到了重要線索。 總督察在樓上瞧見,長長松了口氣。 但是很快陳督察笑不出來了,因為他和沙展一起審問陳莉莉,對方就是什么話都不說。 “你怎么解釋你車上有受害者的頭發?” 律師就在旁邊,讓陳莉莉不用回答,“我當事人是社工,好心送他們回去。這有什么不對?幾根頭發就能定罪?殺人動機呢?犯罪工具呢?” 他們暫時只掌握了陳莉莉襲警犯罪事實,卻沒辦法找到她串謀童欣月殺人證據。 陳督察和沙展從審訊室出來,氣得火冒三丈。 其他警員圍過來,“陳sir,陳莉莉還是不肯招供嗎?” 陳督察搖頭,問他們查得怎么樣? 他們調查了童欣月的資料。她母親是在十年前死的,根據醫院給的病例是身上多處骨折,還有腦震蕩,需要靜養。 童鈞儒在妻子死后,就一直閉門謝客。他將財產全部交由女兒打理。童欣月直接將父親的公司全部變賣,購置多處房產,交由專人管理,負責人每月直接將租金轉到她賬戶,后來再也沒見過她。 陳督察聽著有些不對勁,“這么說,童家的親朋好友在童太太死之后,就再也沒見過童鈞儒?” “對!他再也沒有出現過。以前他很喜歡出席慈善活動,后來也沒有出去。據他的家庭醫生透露,他其實已經臥病在床,連話都講不了。醫生跟童小姐提議將父親送到國外治療。但是她可能想早點當家做主,拒絕了我的好意。” 案件查到這里,其實已經可以猜測童鈞儒很有可能在十年前就已經遭了童欣月的毒手。 她是學醫出身,想讓一個人講不了話太正常。 但是童鈞儒的尸體已經火化(香江土葬六年后,必須挖出來火葬),他們就算再怎么懷疑,沒有證據支撐也是白搭。 就在大家一愁莫展時,秦知微從外面進來,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找到尸骨了?!?/br> 眾人一聽立刻來了精神,“在哪里?” 秦知微聳了聳肩,“富貴山莊墓園。我聽田伯說陳莉莉每次去探望童欣月都會帶上她那只狗。而法醫也從解剖刀和下水道檢測出人血。我有理由推斷,童欣月是將尸體解剖后,將rou分給狗。將骨頭交由陳莉莉帶走?!?/br> 眾人胃里一陣翻滾。陳督察蒼白著臉,“所以你懷疑她將骨頭埋到富貴山莊墓園?” “對!她家里找不到。她那個同事不是說她經常去掃墓嗎?正常人怎么可能那么頻繁掃墓。所以她一定另有目的。我挖開墓地,發現里面堆滿了人骨。我已經讓法醫拿回去檢驗了?!?/br> “都成骨頭了。還能驗出來嗎?”有軍裝警舉手詢問。 陳督察笑道,“可以從牙齒中檢測出人血?!?/br> 這個檢測要晚幾天。秦知微直到第三天才拿到報告。 在這三天里,秦知微沒有做任何夢??梢韵胍娡涝滦睦锼刭|有多強。殺人后,她不慌不忙,也不怕遭報應。 陳督察看著報告,臉上露出喜意,“從牙齒中提出來的牙髓可以證實死者的身份,確實是失蹤男性?!?/br> 不過卻不是四份報告,而是十七份。 之前他們已經查出四個失蹤男性的檔案,另外十三份還要通知他們的家屬。 這些只有dna圖譜,法醫也能測算出性別、年齡、身高,但是具體叫什么,卻是驗不出來的。還是得要他們一一排查。 陳督察給大家分配工作,大家唉聲嘆氣,只能繼續走訪。 陳督察詢問秦知微,“我們還沒拿到童欣月和陳莉莉的口供?!?/br> 秦知微見他渴望的眼神,就猜到他想讓她一起參與審案,不過她不能慣著他,拍了拍他胳膊,“你要自信些。之前你沒有證據。但是現在證據確鑿,她們會招供的。” 大概是她對他太有信心,陳督察突然充滿了力量,點了點頭,拿著報告走進審訊室。 沒過多久,陳莉莉就招供了。只是她把童欣月摘個干凈,將所有罪名一力承擔。 而童欣月那邊卻是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她是無辜的,殺人的不是她。而是陳莉莉。 陳督察氣得不輕,“這個陳莉莉怎么回事?為什么這么死心塌地保童欣月?” 他破過那么多案子,合謀殺人也有許多。這類兇手通常是最容易招供的。因為人都是自私的,當他們被抓時,都希望減輕自己的罪責。拼命把罪推向同伴。 童欣月就是這么做的。但是陳莉莉卻是一根筋,不肯出賣童欣月。無論他怎么逼都不行。 秦知微剛剛已經從監控室看到審問過程,看到他氣哄哄出來,安慰他別生氣,“她們之間的關系是從屬關系。陳莉莉是聽命于童欣月。剛剛陳莉莉也說了,當初要不是童欣月使計將她趕出童家,她會被虐待死。更不用說童欣月后來還資助她念書,買房,買車。親生父母也不過如此了。想要陳莉莉背叛童欣月,不太可能。” 陳督察嘆了口氣。他剛剛紅白臉都唱完了,都沒能說服陳莉莉。 秦知微深吸一口氣,“我們來縷一下線索。” 陳督察點點頭,“童欣月殺人時,沒留下一點指紋。綁架的是陳莉莉,埋骨的是陳莉莉,甚至毀尸的那條狗也是陳莉莉的。那兩位幸存者壓根沒見過童欣月。沒有任何證據指向童欣月。” 雖然他們闖進童家時看到童欣月在看監控。但是她可以辯解自己也是剛剛才發現。 “陳莉莉只是中學學歷。她不可能將尸骨剔得那么干凈?!鼻刂⒅赋鲞@個疑點。 陳督察攤手,“那童欣月也可以說,自己是受了陳莉莉的脅迫。就像那些師奶被逼殺夫。” 被逼殺人和主動殺人,這是完全不同的罪名。一個可能無罪釋放,一個可能要把牢底坐穿。是人都知道怎么選。 這還真是棘手。他們還是頭一次碰到如此忠心護主之人。 秦知微突然道,“這樣吧。你進去跟童欣月說,劉光民沒有死,而且他要告許嘉欣殺夫,要將她送去坐牢。而陳莉莉的口供否認自己逼許嘉欣殺夫。” 陳督察不明所以,現在不該是想盡辦法讓陳莉莉指認真兇嗎?為什么她卻反其道行之,從童欣月處下手?童欣月怎么可能承認自己的罪行,她巴不得出獄呢。 不過到底信賴秦知微的專業,哪怕她再天馬行空,也不會貿然提出質疑,只虛心請教,“有什么用嗎?” 秦知微指出,“童欣月因為母親常年被父親毆打,心里已經產生陰影,隨著年齡增長,陰影演變成精神疾病。她專門抓夫妻,是因為她把他們當成父母的替代品。她希望母親反抗父親。如果母親殺害父親,她就會放母親自由。如果母親不肯殺害,她就會將母親殺害,提早結束母親的苦難,在她的認知里,她不是在殺自己的母親,而是在幫自己的母親?!?/br> 陳督察懂了,“如果我告訴她,許嘉欣殺了丈夫,但是對方僥幸未死,她就會認為她有責任還母親自由。” 秦知微頷首,“對!” “但是許嘉欣沒殺死丈夫。她可能會認為許嘉欣心軟,許嘉欣就該早點死。” 這個推斷不無道理,秦知微就給他打了個bug,“所以你要說劉光民之所以沒死,不是因為許嘉欣心軟,而是因為他心臟異于常人,長在右邊?!?/br> 大多數人的心臟在左邊,但也有極個別人的心臟在右邊。許嘉欣不是不想殺夫,她只是運氣不好。童欣月就會對她產生保護欲,從而站出來保護她。 陳督察瞠目結舌,還能這么辦? 秦知微提醒他,“童欣月學醫,她看得懂片子。所以你做的假報告一定要跟劉光民年齡一樣,性別也得一樣,心臟還得長在右邊?!?/br> 陳督察總覺得這個想法有點兒戲,可是童欣月被抓后就一直閉嘴不言,甚至很排斥他們這些男警,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就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朝她點了下頭,轉身出了重案組辦公室。 第46章 審訊室, 陳督察拿著資料坐下來,沙展坐在他旁邊。 童欣月抬頭瞥了他們一眼,那眼神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雙手抱拳, 身體往后靠,這是防備姿態。 秦知微在監控室, 旁邊有好幾位警察觀看,看到她這副囂張模樣,氣得一拍桌子, “太囂張了!” 陳督察這次卻沒有急于審訊,而是跟童欣月話家常,“我剛剛去醫院探望劉光民和許嘉欣。你應該認得他們吧?他們就在你家地下室。” 旁邊站著的律師提出警告, “請不要對我的當事人做無關揣測?!彼麄阮^看向童欣月, “你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br> 童欣月終于將目光定在他身上,似乎很感興趣。 “劉光民沒死, 醫生將他從鬼門關搶救回來了?!?/br> 童欣月伸手握了握拳, 又很快伸展開, 眼睛瞇起,嘴角勾了勾,這表情有些不對勁。 警察詢問秦知微, “她這是什么意思?” 秦知微給他解答, “她應該不會放過他們。等她出獄后,會直接殺了他們?!?/br> 警察倒吸一口涼氣,沒忍住爆粗口, “好囂張!” 陳督察的聲音依舊很溫和, “你一定覺得許嘉欣很沒用吧?怎么教都教不會。對不對?其實你誤會她了。她連刺兩刀都是沖著心臟去的。”他伸手比劃了二,卻又一嘆息, “可是她運氣有點背。劉光民心臟長在右邊。她刺左邊當然刺不死了。” 童欣月瞇眼打量他,陳督察怕她看出他撒謊,直接亮出片子,“你看看這是我從醫院拿出來的。” 童欣月看著片子,心臟的確長在右邊。 陳督察眼睛一直盯著她,想看看她作何反應,只是這一眼就被駭得不自主繃緊身體,那一瞬間她的眼睛黑得出奇,瞳孔里的漩渦像是要把他卷入殘忍地攪碎,臉上明明是在笑,卻已經不見從容不迫,只剩下血淋淋的殺戮欲。 陳督察一直以為演技再好的演員也只能嚇唬人,但是她的眼神卻像是一部恐怖片,正在給他現場直播。 “好可怕!”監控室內的警察只覺得這人的眼神太滲人,他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秦知微點頭。陳督察的表情已經算好的,其他兩人的臉上已經起了雞皮疙瘩。 陳督察平復好情緒后,硬著頭皮道,“她按照你的意思殺人,可是她的丈夫卻要告她故意殺人,要將她的財產據為己有。陳莉莉說她只是把他們關起來,沒有指使她殺人。許嘉欣即將面臨三十年的牢。她老公會將二奶帶回家,還會繼續打她的孩子。她原本可以為女兒擋風遮雨,就因為你,她女兒從此就住進地獄。你就是這么保護她的?” 他說了一連串,律師剛剛被童欣月的眼神嚇住,壓根沒來得及阻止,他已經說完,律師忙想起自己的職責,“童小姐,你可以不回答?!?/br> 童欣月低下頭,手指有意識無意識敲擊桌面。 陳督察將手放到腿上,掐了兩下,讓自己不那么虛。 沙展則是緊張地捏緊筆,還要裝作渾不在意地看她一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童欣月突然開口,“是我做的。我讓陳莉莉將他們綁到別墅,將他們關進地下室,讓女人殺死他們的丈夫。” 律師驚駭莫名,這怎么突然就承認了?他想阻止,可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監控正錄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