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秦知微提醒他,“法官那案子是今天開庭。” 王德水已經上訴,這是二審。如果法官判他有罪,而后來又證明這是同一人所為,后面會翻案,那這起案子的審判者都會被定在恥辱柱上。相反,如果判他無罪,而后來又證實他有罪,法院也不能再以同樣的罪名起訴他。那他的職業生涯可能會有污點。 沒有人會拿自己的職業生涯開玩笑,法官寧愿將案件延期,也不會草率做決定。 郭督察經她一提醒也想起來了,立刻前去周旋。 秦知微去了公園門口,附近沒有監控。這邊客流量太大,門衛已經不記得死者是何時進的公園。 她正在四處走訪,郭督察已經將法院的人打發走,過來詢問她是去警署,還是跟他們一塊去查案。 死者身上的錢財俱在,根據錢包里的證件可以確定對方的名字,然后從警察系統中查到對方的職業。這位是議員,算是高收入群體。 他們組要去調查死者的人際關系。 秦知微去警署也只能等消息,決定跟他們一起查案。 郭督察先查到死者名下登記的住宅,挨個上門,直到在其中一棟別墅中找到死者的家。 死者太太過來接待,得知丈夫死了,議員太太抹著眼淚一直哭個不停,“他昨晚說他會晚點回家。可是我一直等到兩點,他還沒回來。我的心就一直跳個不停,生怕他出事。沒想到他死了。他怎么會死呢?誰這么狠心殺了他?” 這么多問題沒人能為她解答,所有人都很焦躁,黃金破案期只有72小時,一直哭下去多耽誤時間,可這群大老爺們哪里會安慰人,大家只能等她平復情緒。 秦知微坐到議員太太身邊勸她想開些,“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兇手。將兇手繩之以法,早點讓他入土為安。” 香江人迷信,尤其中華文化自古就有讓死者瞑目的說法,議員太太果真不再流淚,她化悲慟為力量,擦干眼淚,主動詢問,“我能幫你們什么嗎?” 秦知微問她丈夫有沒有仇家或是跟誰不對付。 議員太太想了半天,“沒有。他沒跟人結過仇。” “工作上呢?” “他是立法會議員,整個立法會那么多人,也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決定的。誰會殺他呢?” 秦知微心里一咯噔,立法會議員不僅有錢還有地位。但是正如議員太太所說,這是個團體,不是個人決定就能成事,他會得罪誰呢? 郭督察又問了議員在生活中有沒有與人結怨。或者誰說過恨他的話。 議員太太還是想不起來。 “我冒昧問下,你和你老公關系怎么樣?” 議員太太動了動坐姿,身體往后傾,“我們一直很恩愛。” 見對方知道得不多,其他組員去議員工作的地方調查。 回到警署后,郭督察給大家開了個簡短的會。 先確定兇手的作案目的。首先可以排除謀財殺人。死者手腕有一只名表,錢包也有不少錢,但是兇手殺完人卻視若無睹,沒有拿走任何值錢物品或錢財。 情欲型殺人案,這個需要再調查,看看死者有沒有二奶。 關于這點,秦知微有想法,“我問過議員太太和死者關系如何?她身體往后傾,而且眼神往左看,這是說謊時的微表情。可見她和丈夫的關系不像表面那么恩愛。死者很有可能在外包養二奶。” 郭督察點頭,這個回頭就調查。 至于復仇型殺人案,議員太太說議員為人圓融,沒與人結過怨。但是據他的助理說死者生前涉嫌參與一起詐騙案,受害者眾多,后來詐騙主犯逃到國外,這事就不了了之了。很有可能是受害者前來尋仇。 接下來他們根據這兩種類型走訪調查,這是個極為漫長枯燥的過程,秦知微下午還有課,沒辦法陪他們一塊調查,所以先回總部。 等她上完下午的課程,打電話給郭督察,他已經調查到死者確實在外包了二奶,他們會繼續跟進。 至于詐騙案受騙金額高達三百萬。重案b組的警員找了好幾個受害者錄口供,他們每人提起議員都是恨得牙癢癢,認為他是蛀蟲。但是苦于沒有證據,他們拿他毫無辦法。有一點需要注意,那就是受騙者有七百多人,但是每人受騙金額并不多,最多的才兩萬,最少才幾百,沒到傷筋動骨的程度,不太可能鋌而走險殺人。 正通電話呢,郭督察那頭傳來下屬匯報的聲音,原來是法醫和法證的報告拿到了。 郭督察將報告打開念給她聽。死者后腦勺被扳手擊中,而后窒息身亡。他手腳和脖頸有捆綁痕跡,所以生前很有可能是被人反綁在樹上,被人活活捂死。 根據板手的襲擊角度和力道,法醫可以推斷出身高,與之前法官被殺案的兇手身高一樣。 郭督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沉重,“這兩起案子恐怕是同一人所為。兩名死者臉上、口腔、鼻腔、呼吸道、脖頸和衣服領口處都有水漬,這些細節可從未對外曝光。” 報紙上說了死者臉上沒有痕跡,法醫解剖死者死于窒息,所以記者推斷兇手為了掩蓋指紋用毛巾蓋住臉,然后將其捂死。案件細節里的水漬還是她從卷宗里看到的。除了參與辦案的警察,那就只有兇手知道這事。 秦知微嘆了口氣。看來香江警隊的聲譽這次是徹底保不住了。 掛上電話,秦知微去falker辦公室匯報。對方按了電話,叫來了孔督察,讓他務必做好這次的公關。 孔督察苦著一張臉,這要怎么公關?弄出冤假錯案了。海濱公園出現一名尸體,死狀跟之前那個一樣,這樁兇手案已經上了電視,許多人已經將它跟法官被殺案聯系到一起,外面謠言滿天飛,說什么的都有。甚至還有廣播說警方包庇自己人,真兇一定是警察。 他想裝死都不行。但是把真相告之市民,好像也起不到澄清的作用。最快最好的辦法就是早點破案。可是這何其難! falker卻不聽孔督察抱怨,“你是公共關系科的高級督察,這是你的工作。” 孔督察只能硬著頭皮接了這項艱巨的任務。 等他離開,falker就叫來了盧哲浩。 兇殺案,而且在兩個區域犯案,這案子會移交到總部。 falker命a組接這起案子,并且讓秦知微作為專家共同參與,“這樁案子影響惡劣,你們一定要盡快破案,早日挽回香江警隊聲譽。” 兩人只能敬禮說是。 出了辦公室,盧哲浩看向秦知微,“我們組已經定了外賣,你過來吃就行,邊吃邊聊。” 秦知微也沒跟他客氣。 領完盒飯開吃,大家拿著椅子圍坐在一起,全都看著盧哲浩站在白板前給大家介紹案子。 兩起案子犯案手法一致,法醫和法證都傾向于同一人所為。 盧哲浩說出自己接下來的辦案思路,“西九龍重案b組已經查到議員有位二奶。但是法官妻子死后,單身多年,不太可能涉嫌情殺案。” 眾人點頭。 “重案b組已經查到詐騙案中法官就是當時的主審官。議員能夠逃脫罪責,他起到決定性作用。兩名死者都與詐騙案有關,兇手很有可能是某個受害者。” 雖說受騙金額小,大多數都是幾千。但是如果對方等著用錢,那這幾千就是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報復殺人也不是不可能。 第26章 這次案件影響惡劣, falker想讓重案組快點破案,特地給秦知微停課。等案子結束再復課。 重案a組馬不停蹄找線索,她待在辦公室整理兩份卷宗, 對著香江地圖標注兩名死者所在區域。 法官的家位于新界北, 議員出事的海濱公園在西九龍,兩個區域隔著三十多公里。死亡時間都在晚上, 而且是很隱秘的地方,這個需要劃重點。 除此之外,兇手兩次犯案手法干脆利落。別小看敲擊后腦勺這個動作, 有的人掌握不好準頭,一擊可能就死了。也可能敲一下沒暈,流血了。兇手卻一次就成。對方有沒有可能在法官之前殺過人?那第一個死者又是誰? 檔案室警員已經下班, 秦知微沒法找未破案的卷宗, 只能到閱覽室翻找過往報紙,看看能不能找到相似案件。 她找了一個多小時, 一無所獲。 打了個哈欠, 看了眼手表, 已經九點半,再不回去,最后一班車該趕不上了, 她下樓經過重案組, 警員們還沒回來,她只能先回家。 快到家時,看到樓下有糖水攤子, 她買了三份與方潔蕓和顧久安一起分享。 顧久安待在房間跟人打電話。他之前在房間安裝了電話, 好像在跟對方談什么事情。 秦知微直接將糖水放到他桌上,在對方看過來時, 指了指糖水,就先離開了。 方潔蕓喜滋滋喝著糖水,“好吃。我最喜歡糯米丸子了。” 說完她放下筷子,興沖沖告訴女兒,今天生意特別好,早早就把食材全部賣完了。 秦知微總算松了口氣,“那就好。你會招呼客人,阿霞廚藝好,你們搭配確實很合適。” 最主要的是阿霞現在經濟獨立,不在乎冰室能不能賺到錢。她媽不用有壓力。 方潔蕓點點頭,突然跟秦知微聊起一件事,“樓下有戶人家要搬走,他家養了一只貓,特別可愛,就想找個愛惜動物的人家。我能不能抱來養?” 秦知微想都不想就拒絕了,“你天天忙著上班,哪有空照顧寵物。到時候家里掉了一堆毛,還得我打掃。你饒了我吧?” 方潔蕓還想再說什么,秦知微瞄了她一眼,這眼神帶著nongnong的警告以及不容拒絕。 方潔蕓訕訕舉手,“行!我不養。” 她打開電視,上面正在播報一條新聞,正是王德水被釋放的消息。 記者采訪王德水,他滿臉憤慨,表示一定會起訴警方要求賠償。 “這人好倒霉啊。明明沒有殺人,卻被關了一年多。”方潔蕓也是市民,將心比心,如果自己無緣無故被判入獄,她肯定也得瘋。 秦知微嘆了口氣。是挺倒霉的。不過他向警方申請賠償,是不是搞錯對象了? 警方提供的證據沒有半點弄虛作假。一審時是法官判他有罪。二審時法官已經判他無罪。流程沒有任何問題。他唯一可以申請的是特惠補償金。 畫面一轉,居然有秦知微到案發現場的畫面,方潔蕓微微一驚,“你也參與這起案子?” 秦知微點頭,“是啊。我是警隊聘請的專家,每月那么多工資養著,總不可能只讓我上課吧?” 之前她不是這么說的,方潔蕓就像全天下的母親忍不住擔憂,“之前幾次案子給他們打個樣,現在已經滿員了,為什么還要破案?這些兇手殺人不眨眼。你一個女人總跟他們打交道很危險的!” “沒事。我是專家,只負責分析,不負責抓兇!” 方潔蕓眉間有些憂慮,這個兇手跟之前那些不一樣,太狠毒了,她還想再勸女兒。 秦知微已經先一步打斷她,“媽,我喜歡這份工作。每次看到真兇落網,我就覺得心靈得到極大滿足。這是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快樂。” 她說這話不單單只是安慰方潔蕓,而是實話。她上輩子從小就立志當警察,可惜還沒高考,她爸入獄,政審肯定通不過,她不得不改變志愿學了心理學。 方潔蕓癟嘴,“還有花錢買不到的快樂?那是你錢少!” 說完,她自覺失言。因為她們現在缺的就是錢。女兒天天跟窮兇極惡的犯人打交道,就為了掙那兩萬多的工資。她心里不好受,卻也幫不了她,只能叮囑女兒小心照顧自己。 秦知微答應了。 洗漱完畢后,秦知微躺在床上,很快陷入夢鄉,這次的夢很快,只有短短幾分鐘時間。 漆黑的海濱公園只有草地零星幾道微弱的暖光,議員站在小道焦急等待。不遠處一道黑影跑過來,將一份資料交給他,議員隨身帶著手電筒,朝著資料掃了一遍,他翻得特別快,以致于秦知微幾乎趴在他面前都看不清上面寫了什么。 隨后議員似乎想用手電筒照黑影的臉,被對方伸手擋住,并且叱責他放下。 議員將自己隨身帶的背包遞給對方。 黑影沒有打開背包,而是伸手摸向自己的挎包,趁議員轉身時,抄起扳手砸了過去。 砸暈后,黑影從包里掏出繩子,將對方拖到灌木叢中的樹上,捆得結結實實,而后他就像對待法官那樣,將東西蓋在議員臉上,直到對方窒息而死。 殺完人后,他將蓋在議員臉上的東西拿走,撿起議員散落在地上的文件,再將議員身上的繩子解開,將人拖進灌木叢掩蓋,之后火速逃離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