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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宮墻萬仞在線閱讀 - 第4節

第4節

    第8章 彤云密布

    太皇太后長長地“哦”了一聲,醒過神來坐正了。老人家歪久了,才定神,眼前便有些蒙蒙的,只見一個窈窕身影盈盈行下禮去,口中問安,忙道:“快扶起來吧,給她搬小杌子坐。”

    搖光不敢耽擱,先謝過了,使女搬來小杌子,她就坐在腳踏旁邊,先將緊要的事情回明:“奴才這趟兒去了御藥房,太醫將藥方子仔細看了,又添了幾味藥,配好以瓷盒子盛了。李總管領奴才上養心殿去,伺候主子爺上了藥,主子爺問太皇太后好,李總管又差人,將奴才領回來了。”

    她說著,便將藥膏給太皇太后過了目,太皇太后隨意瞧了一眼,她也不大懂這些個,太醫看過說好,只要皇帝用著稱心,那就再無不可的了。

    太皇太后拉過她的手,憐愛道:“好孩子,外頭這么凍,還教你迎著朔風走了一遭。”她說著揚了揚下顎,“傳酒膳來。”

    太皇太后嗜甜,今兒進的是糖蒸酥酪,冬日里用上一碗,既驅寒氣,又香甜。搖光小心翼翼地接了,暖暖的盞子圈在手里,覺得渾身都松懈了下來。那酒釀清甜,桂花蜜澆在乳白的牛奶上,如同滿地的碎金,滟滟生光。

    畢竟還有幾分孩子氣,哪怕處處留心,端莊自持,總還有露餡的地方。太皇太后含笑看著她拿小銀匙小口小口地舀著吃,眉眼盈盈,一臉的滿足,眼里仿佛有好看的光彩。

    于是連帶著自己也多進了些,問她:“好吃么?”

    “好吃!”搖光由衷地夸贊,從肋下抽出帕子來掖干凈嘴角,乖乖把盞子放回原處。太皇太后此時也進得差不多了,使女們將酒膳撤下去。太皇太后道:“果真你們祖孫是一道兒的,你瑪瑪早年也愛吃甜食,不知如今是怎么樣?”

    提起瑪瑪,搖光其實有許多話說。滿家里就瑪瑪最疼她,她也愛依傍著瑪瑪。或是犯了事,阿瑪生了好大的氣,只管找瑪瑪。雖然瑪瑪也得板起臉訓她一頓,可是最后總會護她周全。

    如今不一樣了,瑪瑪不知在哪里,瑪瑪現在不能護著她,她得學著一步步,自己保護自己。

    她想了想,偏頭笑道:“奴才擎小兒就愛吃甜的,額捏不許我吃多了,說會爛牙。瑪瑪其實也不準我吃,不過每日上她屋里請安時,總會給我偷偷留一小塊兒解饞。后來大了,我瑪瑪的小廚房糕點可多啦!什么藕粉桂花糖糕呀,蜜漬櫻桃呀,奶烏他呀,輪著番兒吃。后來瑪瑪見了我,總是皺著眉說我又胖了。”

    她說著攢起眉來,一副愁深重的樣子,倒慪得太皇太后掌不住笑了,直伸手順著氣,連聲說:“是了!是了!她就是這么個脾氣!刀子嘴豆腐心的,別看嘴上不饒人,心里熱乎著呢。”

    提起積年的姊妹,總令人回想起那一段閨閣時光。仿佛真的是過了很久了,又仿佛近在眼前似的。太皇太后不免有些悵然,慢慢捻著手中那一串佛珠,“你說的那奶烏他,我很久很久以前曾吃過一回,跟霜凍子一樣。我那時只覺得新奇,后來再也沒有機會吃到了。”

    搖光說這個不難,“奴才會!奴才先前也覺得這個好吃,只是大冬天里,瑪瑪不許我多吃。因此就悄悄找小廚房的大師傅學了手藝,打算自己做來吃。”她有些赧然,聲音也低了下去,“不過么…自然是比不上大師傅的手藝。”

    太皇太后“哦”了一聲,好奇地問她:“這是學了幾成?”

    “五六成?”她仔細思索了會子,到底覺得心虛,小心翼翼又出了聲,聲如蚊吶:“呃…大概三四成吧。”

    太皇太后抿著嘴,極力忍著笑,伸手指了指她,對蘇塔道:“你瞧她這活泛機靈勁,與她瑪瑪當年,像是一個模子出來似的!既然如此,我可要考校考校你。咱們慈寧宮也有小廚房,你只管去做便是。做得好有賞,做不好,可是要罰的。”

    搖光快活地應下了,十分自信地道:“您就瞧好吧,只管今兒夜里好好歇一覺,等著奴才的手藝!”

    她跟著蘇塔和芳春,伺候太皇太后入帳歇下了。重重的帷幕落下來,燈影便在帳子后頭晃蕩,令她一瞬間不辨南北。腳下的涼意這時才一層一層又漫上來,她才發覺,鞋襪已經濕了大半天。

    內寢的宮女魚貫而入,在規定的地方按部就班。蘇塔留在里間,芳春領著搖光退了出去,一路送她回了榻榻。

    太皇太后歪在褥子里,閑閑和蘇塔說著話,雖是積年的老人家,精神頭還很不錯。許是方才酒膳進得多了,積在肚子里,一時也睡不著。她見蘇塔拿著剪子剪燭花,隨口道:“剪了好,就該狠心剪一剪,才照得更亮堂。”

    蘇塔果真將燒焦的燭芯剪下許多,燭光煌煌,她俯身去剪另一支,忍不住頂老太太兩句:“一天天的,你是成日家四處cao心。”

    太皇太后知道她在說什么,沉吟著也笑了出來,“我知道,那丫頭心里不順序。換作是誰,誰能有她這舉止?今兒故意教她上皇帝跟前去,她也辦得很穩當。我再四提起朝暉,她也紋絲不亂,我便知道她是個有見地的孩子。如今舒宜里氏犯了事,沒人疼她,我疼她。可我不能白疼,不能疼一個心思野的孩子。有些話、有些事,剖白出來,總比爛在心里好。我情愿她苦這一會子,過去便過去了。”

    太皇太后長嘆了一口氣,“錯錯,真是個好名字。她阿瑪要是早些參透了這名字的意味,也就不會有今日了。”

    蘇塔溫聲道:“你是念著舊情,也是真心疼她,她心里是明白的。只是有一遭我很不懂,你愿意護著她,就不該讓她顯眼,非要人人都盯著她,日子可沒那么好過。”

    蘇塔是太皇太后當年的陪嫁,擎小兒一路伴過來的,因而有些話,旁人不敢說不敢問,她敢說論。太皇太后哼了一聲,說你這個老東西,“我幾時想不到?只是我不忍心,明里暗里刀子多,若真是放任不管,什么時候被人算計得交了命,我都不知道,也沒法子理會,越性就這么明目張膽放在我身邊,一來與我做個伴,二來,只要我在一日,我便護著她,朝暉是我親meimei!我不疼她的孫女,我疼誰?”

    蘇塔唏噓了一陣兒,“難為你,這樣費心,一份菩薩心腸,天上的地上的,都該記著你的好。”

    太皇太后悠悠翻了個身,倦意漸漸起來了,聲音也愈發低了下去,只聽見一片嗡噥:“你可少吹我吧!明不明白,我不指望這個。該盡的心力都盡了,我心里也沒掛礙。”

    蘇塔聞言,輕輕走到床榻前,替太皇太后撒下帳子,掩上燈罩,輕聲囑咐守夜的宮女幾句,便悄悄退出了寢殿。

    外頭風雪愈發大,今兒一天都沒有停過,想來明日又是一片琉璃世界。慈寧宮里靜得很,人的心思也跟著安靜下來。搖光側臥在被褥里,恍惚聽著風雪滾涌的聲音,只是睡不著。

    這樣冷的天,阿瑪額捏還有哥子們,在去寧古塔的路上,一定很冷吧?

    她望著帳頂,屋子外頭廊下的燈火微微透進來,照亮了帷帳的一角。她只覺得冷,整個人蜷縮在一團,自己抱緊自己,仿佛這冬夜漫長,怎么也暖和不起來似的。

    因著昨日在太皇太后跟前應下了,今兒一大早她便起來準備。芳春已經和壽膳房打了招呼,有小太監在榻榻門前引著她。

    冬天天黑得早,昨兒夜里聽了一夜的風聲,今日便有些沒精神。以前在府里,照例是要去給瑪瑪、阿瑪額捏問安的。瑪瑪可憐她年輕人起不來,并沒有很緊著規矩,只教她醒了就去,不必刻意按著時辰。有時睡得香甜,拖到午晌才去,有時醒的早,便由使女裹著風兜子,提了一盞精巧的八寶琉璃燈,在一片溟濛中,往祖母的院子里去。

    燈籠晃啊晃,晃過石板橋,燈光便跟水波一樣泛起褶皺。天空是蝦青色,云厚得連日光也看不到,只聽見朔風在耳旁呼嘯。遠遠望見一點子星芒,那是哥哥們帶著小廝,也上祖母這里來了。

    搖光自己將衣裳穿好,走到鏡袱前梳妝。家常是盤辮于頂,她借著燭光望了望天色,黑得很,窗紙受著風撼發出悶悶的響聲,只聽見外頭有人輕輕叩了叩門:“姑娘吉祥?”

    早晨互道吉祥,也是一種禮數。她忙應道:“諳達吉祥。勞累諳達等久了,我這就出來。”

    于是手上的動作也加快了些,粗略看了看,沒有大差錯。便換上水青色的棉袍,往門上去。

    那太監也提著一盞氣死風,垂手立在廊下,見她出來了,迎上來見了禮,便在前頭開路,一面說:“姑娘隨我來吧。”

    奶烏他說難做也不難,要的是足夠冷的天氣。奶油稱斤熬煉,撇去渣滓,將清油凝煉成黃油,加入白糖,融化攪打,等凝結后倒入模子,取出來收碟即成。搖光選了梅花和如意的模子,正合時景,寓意也好。小小的一枚扣在琉璃碟子里頭,嬌紅映碧,煞是好看。

    人一忙起來便容易忘了時光,待她把奶烏他準備好,日子竟也過去大半。這正是下午晌最無聊的時候,搖光便親自捧著琉璃碟子,往西暖閣去。

    太皇太后見她進來,便在膝頭一拍,笑道:“我才念叨她呢,她就來了。可見背后不能說人。”

    原來皇帝也在,想必是歇過午覺,見了朝臣,換上了寶藍色的團龍紋便服袍,外頭罩著石青色的褂子,正端坐在南窗下的炕上,陪太皇太后說話解悶。

    那樣筆直又磊落的身影,是二十出頭的少年天子,豐神俊朗,挺拔浩蕩。

    搖光福身下去,口中念道:“奴才給太皇太后請安,給皇上請安。”太皇太后忙說“伊立吧”,她便捧著碟子站起來,盈盈上前,將奶烏他擱在螺鈿炕幾上,外頭雪光一照,倒愈發顯得小巧可愛。

    太皇太后看了滿心歡喜,老人家就喜歡這樣明媚的顏色,人到老了,反倒什么都想試一試,越活倒越回去了似的。

    正用小銀匙托起一粒要嘗嘗,皇帝卻道:“皇祖母,等一等。”

    太皇太后訝異地望著皇帝,手中的小銀匙舉了會子,終究又放下了,那匙子磕在碟沿鐺然作響,清脆又好聽,太皇太后卻是一臉不解,問:“這是怎么了?”

    皇帝瞥了跪著的搖光一眼,浩蕩的天影里,人就在寬闊的地衣上跪著,被外頭的雪光勾出一層模糊而清冷的邊。皇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朝李長順抬了抬下巴,“這畢竟不是壽膳房的人經手做的東西,還是小心查驗了為好。”

    皇帝的聲音向來是好聽的,清朗溫和,如風入松,這幾句話輕飄飄地落在搖光的耳朵里,卻好似有千鈞的重量。

    第9章 旁逸斜出

    搖光只覺得面上紅得發燙,像是小時候去郊野玩,不留神,被蒺藜劃破了手掌,在滟滟的日光下火辣辣地,刺眼地疼痛。她內心深處忽然卷起無數層滋味來,辛辣、酸澀翻涌令人想吐。

    她恍惚地想起,好像也是那一年的冬天,額捏房里查出了一個偷盜的婢女,額捏當堂發落了她,她說她并沒有,但是滿屋子的人沒有一個人相信她。搖光那時還小,站在泥金折枝屏風后頭,滿眼疑惑地看著跪在堂中央的婢子,哭得面色扭曲,嬤嬤說那是污穢東西,教她不要看,她那時也沒有留心,凝神去看殷紅的屏風上金粉堆砌起來的一只海棠花了。

    如今,也能稍稍明白那種心境。

    她不知怎么,也許是腦海里涌出來的那一股血氣,她膝行一步上前,重重叩首。栽絨的地毯本就綿軟,她卻生生叩出了響聲。她叫了聲“太皇太后”,仰起臉來:“奴才親手做的,奴才自己來查。”

    皇帝望著她,本就才出病里,臉上并沒有什么血色,此時緊繃著一張臉,嘴角緊緊抿出一條線。太皇太后瞧了皇帝一眼,頷首算是允準了,便見她起身上前,拿起小銀匙切開那棋子一般玲瓏的糕點,過了片刻舉起來,對著天光,呈給皇帝和太皇太后看。皇帝神色未動,只是坦然地望著,太皇太后覺得今兒她這孫子辦事可真是擰巴,忙溫言道:“不必再驗了,我是放心的。”

    搖光卻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學著舊時家中,瑪瑪跟前的嬤嬤的做法,將流程走了個遍。最后,她用小銀匙將已切開的奶烏它盛起,一氣兒吞了下去。

    真好,還是舊時熟悉的味道。濃厚的奶香中帶著冷冽與清甜。其實冬天吃冷的也別有一番滋味。層次分明的奶香一層一層重疊上來,令她想起舊時在閨中擁著爐火看雪的歲月,連燈影也是朦朧的,漸漸地倦了,就靠著引枕睡過去。

    那樣的溫暖與美好,這一生,是再也不能有了。

    她的眼睛很好看,盈盈如水,流動著光輝。太皇太后忽然想到了朝暉,她與她的瑪瑪真像,看著她,仿佛也看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沒有被世事打磨了棱角,該鋒利的時候,便如同一泓寶劍的寒光。

    太皇太后笑了一下,也取來吃了,看著皇帝。皇帝沒有再說什么,順著太皇太后,也進了一個,小巧玲瓏的式樣,綿軟的奶香在嘴里散開,清甜又美好。大冬天吃暖和的吃慣了,試試冰的,便格外不一樣。像是早晨起來階下積攢了一晚的寒霜,如霧般輕薄。

    皇帝本還想再試一個,看見那丫頭就站在不遠處,只得悶悶放下了小銀匙,宮人伺候著用手帕擦了手,頗淡地說:“也不過如此。”

    太皇太后卻說很好,她拉過搖光的手,溫聲說:“好孩子,難為你費心思。趕早兒起來到這會子,只怕是還沒好好進些東西吧?”她又對芳春道:“我今兒早膳有一品雞絲粥,那棗泥山藥糕甜而不膩,最是好吃。昨兒姑娘說那一碗酪好,今兒我叫留著了。你領她去歇一歇。”

    皇帝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心里掂量了會子。卻見芳春道了是,領著搖光卻行退出了暖閣。太皇太后這才瞅了他一眼,揀了顆奶烏它,慢慢含著吃盡了,這才道:“只是一個姑娘家,無依無靠的,皇帝用不著這般草木皆兵,倒顯得天子沒有容人的氣量。”

    皇帝垂首應了,順手捻過一粒吃,悶悶道:“孫兒也只是照規矩辦事,她阿瑪是不安分的,難免一家子里不這樣。”

    太皇太后挑眉,斜斜瞧了皇帝一眼,沉吟著道:“是不是罪臣之后,我之所以答允她瑪瑪,準她進宮來,不僅僅是為著故舊的情分,更是為了往后有話堵住悠悠眾口,不教別人說咱們皇家糊涂又無情。我慈寧宮看的明白的事情,養心殿不會看不明白。皇帝你說,是也不是?”

    聽了這話,皇帝霍然抬起頭來,年邁的老祖母目光澄明,到底是經歷了三朝的人,瞧的東西多了,也有旁人沒有的沉靜。皇帝很快回轉過來,徐徐道:“皇祖母教訓得是,孫兒明白了。”

    京城里雪下得大,人也懶怠走動。小端親王慢悠悠從他額捏的房中晃出來,搓著手看了看天色,耷下臉罵了一句:“還下雪呢!”

    老端親王前幾日沒了,端親王這個銜兒是響當當的鐵帽子,世襲罔替,太福金膝下統共就這么一個寶貝兒子,可惜這寶貝兒子不太讓人如意。

    前頭哭聲震山岳,孝棚里穿著元青衣裳白麻布的男男女女圍坐在孝棚里的四角火爐邊兒上聊閑篇,小端親王抄手擺了過去,那起子人見了他便擺出一副哀戚透了的神色,仿佛死了爹的不是他而是他們。

    人多味兒雜,瓜子兒的焦味、喪服悶出來的濁臭味,大老爺們靴子里的腳臭味,女人家的脂粉氣,擾擾攘攘混在在一起,兜悶了他一臉。他眼神木木地望向靈堂,覺得這世界亂透了。

    家里meimei尚幼,沒有主事的姑奶奶。從前老阿瑪在的時候,成日家吃喝玩樂覺得挺好,阿瑪一去了跟天塌了似的,天塌了得自己扛,可自己怎么扛得起來啊?

    滿眼賓朋皆索寞,不識愁滋味的小端親王在世間快活瀟灑了這么久,終于生出一種悲涼的愁滋味來。

    他漫不經心地應付著那起子賓客們,旁人只當他死了爹太難過,一時全不了禮節,也是可以理解的,做足了場面功夫,吃喝也就不嫌自己臉皮厚。又各自圍在一起,聊他們的閑篇兒去了。

    小端親王一個人在棚子下揣手坐著,他媽剛罵完他,吵得他腦子嗡嗡響。他得先歇一歇。想著想著忽然又想起往事來,要是七姑娘還在就好了,那是舒家響當當的姑奶奶,把她請來幫著治一治喪,過個幾年再迎回來做當家的主母奶奶,那多好!

    可是人生不就是這么回事么,美中不足,好事多磨。舒宜里氏完蛋了,抄家滅族也不過是一宿的事兒。天接二連三地塌了,是他家也是她家。他倆是打小一起長大的交情,人生驟逢變故,也是同病相憐,他有心想要庇護,雖然臂力尚弱,只是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何談庇護的道理?

    小端親王迎著風掬了把熱淚,覺得這日子簡直糟透了!

    忽然有個身影直咧咧沖到他面前,那長條板凳原本就不穩,再這么一沖,險些把他給沖塌嘍。小端親王睜著一雙無神且迷蒙的雙眼,滿是凄涼地啞著嗓子問:“怎么啦?我阿瑪還魂啦?”

    那是他身邊最最得力的小廝,名叫不換,小端親王覺得人這一輩子挺短暫的,千金不換我開心么。

    不換哆哆嗦嗦抖了一身的雪星子,十分慌張:“不好了我的爺!四九城里那位主子已經到了門上了……您怎么還擱這兒坐著啊!”

    小端親王覺得挺無語的,“你是嫌我阿瑪一個人太寂寞,你也想讓我送你去陪陪怹老人家?”他叉起腰來就是一聲喝:“管他哪里來的主子,到了我府上我就是主子!我就擱這兒坐著了,要說話過來說話,怎么?還要我親自去迎么?慣得!”

    小端親王覺得挺跌份的,也覺得是該立立規矩,能出來陪客人說會兒話還算他客氣的,其實有什么話講,不就是應付著陪聊兩句,寬慰說不要太傷心了。可是哪個人能和他感同身受?就算是他額捏,也不能全然和他感同身受!虛頭巴腦的客套他如今是應承著,真要是把他惹惱了,他就關起門來自己挖個坑把他阿瑪埋嘍!

    小端親王正罵罵咧咧地慷慨激昂著,忽然瞥見不遠處抄手游廊上站著個人,身條筆直,戴著一頂黑貂暖帽,一身鴉青色的袍子,外罩了一件寶藍色狐皮對襟馬褂,正負著手,遙遙往這邊望來。

    小端親王只是覺得這人眼熟,也不慫,挺直了腰板等著那人過來會見主人,沒料到那人只是步子稍稍一頓,就過了抄手游廊往后頭去了。

    小端親王很不可思議地扭頭問不換:“這是什么規矩?你見過這樣規矩沒有!誰家教養出來的這好規矩!不是,他往哪兒走哇?那不是…不是去我額捏的屋子么!他誰啊他是?”

    不換已經面如菜色,一臉悲憫地望著他家小主子:“那是四九城里的黃大人。”

    “黃大人?”小端親王摳了摳頭皮,他們家哪里認識的什么黃大人紅大人?他將眉頭一皺,提了帽子就往前趕:“我的親娘誒!哎呦喂!歇菜啦!”

    他也沒敢進去,就在太福金房前跪成了個大馬趴,等皇帝從太福金房里出來,迎面就看見了他,伴著不知死活地哀嚎:“奴才有眼不識泰山!竟然不知主子爺駕臨,奴才死罪。”

    皇帝冷哼一聲,“伊立吧。朕縱有這個心,你阿瑪想來也不會樂意。”

    小端親王這才起來了,跟在皇帝身后。皇帝親自上靈堂給老端親王上過香,才退了出來,由小端親王引著往上房去安坐。屋子里倒還暖和,皇帝將暖帽取了,接過小端親王奉來的茶,徐徐抿了一口,才道:“是朕不愿聲張,沒讓他們明傳。你不必咕噥著怨怪他們。”

    小端親王也在一旁坐下,慘然一笑:“奴才哪兒敢哪,是奴才有眼無珠,誤了迎駕。”小端親王巴巴兒看了皇帝一眼,“這么著,奴才請您吃白rou吧!”

    皇帝說你本來就該請朕吃,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便眼見有人捧著白rou和醬料進來。其實現在吃這個也只為著個主客的禮數,意思意思就行。這白rou怪沒味的,吃多了積在肚子里,別嚎喪的時候哇一聲吐了,那死了的都能給你氣活過來。

    小端親王親自片了塊rou,蘸滿醬料遞給皇帝,皇帝接過吃了,復又拿過帕子擦手。小端親王便在一旁靜默地看著,皇帝吃得很斯文,不緊不慢,待手擦干凈,才接過杯子來漱口。

    其實他打小跟皇帝也算同窗,一起挨過先生的訓,罰過站挨過戒尺,先皇駕崩得早,小皇帝年紀輕輕繼了位,自己就陪著他聽經筵,一路這么混過來的。從前以為有阿瑪和這位皇帝哥子照看著,當個富貴閑人,逍遙自在一輩子也挺好,等大了一點,娶了青梅竹馬的心愛的姑娘,老婆孩子熱炕頭,一輩子悠哉悠哉,又希圖什么呢?不料好日子并沒有他想得那么長久,一兩天的光景,老婆沒了,爹沒了,而讓他沒了老婆的,正是眼前這位。

    他暗暗沉了氣,見皇帝心情還不錯,試探著問道:“奴才這幾天在家里無事忙,聽人說您把舒宜里氏給辦了?”

    皇帝微微有些訝然,說是,“這倒是奇,你這素日撂手不管的人,誰與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