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見狀, 楊律師似有若無地說了句:“看來他讓你很失望?!?/br> 就算看在錢的份上,忍忍也就過去了。 畢竟忍一時可能就是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可現(xiàn)在這個當(dāng)事人連這點委屈都不忍了, 看來是非常失望才這么決絕, 想要速戰(zhàn)速決。 一方面,是很羨慕她的勇氣,一方面又覺得她實在年輕,太過意氣用事,如若再過幾年,恐怕看在利益上,梁招月多少是會忍的。 不過,到底是第一次接到數(shù)額這么大的案子,楊律師將那些想法摁下,說:“那我們再聊聊你的具體訴求?!?/br> 這一聊就是一個多小時過去,梁招月離開律師事務(wù)所時,已是夜里十點半。 這個時間點,北城的街上燈火通明的,人潮擁擠,照舊熱鬧。 梁招月開車行駛在路上,趁著紅綠燈車停的空隙,她時不時看向窗外。 以前這樣的景色對她來說,就是陌生而遙遠(yuǎn)的存在,后來同周云川在一起后,她以為自己離這樣的景色靠近了許多,更有甚者,她以為自己就是這煙火生活中的一者??涩F(xiàn)在,殘酷的現(xiàn)實又將她打回原形。 原來,她一直站在原地兜轉(zhuǎn),從未離開一步。 前方道路松動,車子陸陸續(xù)續(xù)朝前行駛,梁招月收回目光,啟動車子。 如果這樣溫暖的風(fēng)景終究不會被自己所擁有,那不看不奢望不期待,是她最后的自救。 回到望京新景,是夜里十一點左右。 今晚周云川難得沒在書房加班,而是坐在客廳,抱著臺電腦在看,聽到玄關(guān)這邊的聲音,他循聲看過來。梁招月放下鑰匙的瞬間,就見他將電腦放在桌上,起身朝她這邊走來。 突然間,梁招月就忘記接下來要做什么了。 周云川走到她面前,見她怔怔地看著自己,突然笑了,一邊附身接過她手里的包包,一邊逗趣問道:“不認(rèn)識我了?” 梁招月沒說話,眼睛不眨不眨地看著他,有些莫名的認(rèn)真。 周云川見她繼續(xù)呆愣著,揚(yáng)了揚(yáng)眉,打開鞋柜,拿出她常穿的那雙淡綠色拖鞋,放在地上,說:“肚子餓嗎?” 梁招月說:“好像是有點餓?!?/br> 她加班忙完工作,就趕著去見律師,晚飯還沒來得及吃,這會他突然問起,她這才覺得,肚子是有些餓了。 周云川說:“先換鞋,然后再去洗把臉,我去給你熱湯。” 他幫她安排好一切,就要轉(zhuǎn)身去廚房,梁招月倏的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他回頭,看著她,說:“怎么了?” 梁招月也不知道怎么了。 她只是感覺奇怪。 奇怪他怎么突然如此溫情。 同時又在思考,這溫情是不是來得太遲了。 周云川以為她忙工作忙得暈頭轉(zhuǎn)向了,態(tài)度才這么反常遲鈍,便反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說:“我先給你熱湯,還有你喜歡的咖喱蟹?!?/br> 周云川在廚房忙活。 梁招月在盥洗室洗臉,出來時,見他站在流理臺前,背對著自己,這一幕熟悉但又陌生。 熟悉的是,這一幕她過去并沒少見過。以往兩人只要閑在家里,哪怕只有一天時間,周云川也會下廚,做一些她喜歡吃的餐食。 陌生的則是,他這個人。 他有時很好,好到她甘愿不去計較那些虛幻的情感。 他有時又很殘忍,殘忍到她沒法忽視最實際的問題——他并不想和她就這么長長久久地過下去。 所以,走到離婚這一步,是必然的。 周云川將食物加熱好,轉(zhuǎn)身就看見梁招月站在身后,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自己,他說:“怎么不出聲?工作上的事沒處理完?” 梁招月?lián)u搖頭。 他說:“來喝湯。” 他熬的是玉米排骨湯,梁招月最為喜歡的一種骨頭湯。除了湯,還有咖喱蟹、酸筍炒rou片、蛋羹、白灼芥蘭。 四菜一湯,全是她喜歡的,梁招月看了看,說:“都是你做的?” 周云川沒答,只是問:“喜歡嗎?” 梁招月也沒答,她用湯匙舀了幾口湯喝,很是認(rèn)真地和他說:“味道不錯?!?/br> 周云川說:“明晚想喝什么湯?我回來給你做。” 梁招月放下湯匙,拿起筷子,夾了根芥蘭,說:“你不用工作嗎?” 他說:“偶爾可以松懈幾次。” 梁招月就笑了,說:“那你還是不要松懈了?!?/br> 周云川不置可否。 用完餐,梁招月坐在客廳休息消食,周云川收桌。 她趴在沙發(fā)椅背上,看著他忙活的身影,心想,他們相處這一年多的時間,也是有甜蜜溫馨的時刻。 比如眼前這副場景。 可惜的是,這樣的時刻往后再也不會有了。 思緒漫無目的地游走,以至于周云川人來到了跟前,她還沒有所察覺。周云川看她眼睛明明緊緊盯著自己,可目光卻無定焦,想到她昨晚的哭泣以及今晚回來的沉默寡言,很是反常,他在她身旁坐下,順手將她撈過來。 梁招月順勢倒在他的膝蓋上,怔怔地看著他。 她的情緒rou眼可見的低迷,一點也沒有從前的明朗。 周云川低頭看了她一會,伸手將她臉頰兩側(cè)的頭發(fā)拂到耳后,夜太安靜,他的聲音也格外地低柔,他問:“怎么了?” 以前他不是沒這么問過自己,卻是梁招月第一次不想回答他,她定定地看了一會,翻了個身,埋在他的懷里,蹭了蹭,說:“太累了,工作太忙了,都要過年了,還是一堆事,怎么都做不完。” 周云川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發(fā),聞言,不禁笑了,說:“這么累,給自己放個假如何?過年我們?nèi)ヂD休息幾天?!?/br> 不知為何,說完這話以后,他能明顯察覺梁招月身體僵硬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秒之間的事,快得仿佛就是他的錯覺一樣。 梁招月掩嘴打了個哈欠,說:“還不一定有假呢?” 周云川挑眉,問:“過年要加班?” 梁招月緊了緊手,半晌,她左手撐著沙發(fā),從他懷里起來,說:“上周部門開會像是有這么個意思,不知道最后的決定是什么?!?/br> 這是梁招月第一次對他說謊。 她原以為謊言是很難說的,她絕對會露出馬腳,可當(dāng)她真的這么做時,又發(fā)現(xiàn),原來她也是個說謊的高手,謊話簡直信手拈來。 周云川默了默,說:“這就是你這兩天情緒這么低的原因?” 梁招月呆了下:“被你看出來了?!彪S即想起什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說,“對不起呀,本來之前說好讓你把過年的時間空出來,我們一起過年,現(xiàn)在我好像要食言了。” 見她笑了,他像是松了口氣,也沒在意她后面道歉的話,只是說:“那就等忙完你手頭上的工作再休假把這個新年補(bǔ)上,到時看看你想去哪。” 梁招月清楚地明白,未來他們非但不用彌補(bǔ)這個新年的空缺,更不用琢磨考慮該去哪里度假。 她和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機(jī)會了。 但是難得見他竟然提出休假,還如此配合她,她自然也愿意配合他把戲演足,“我什么時候休息,你什么時候都有空嗎?” “我盡量在你休假的時候安排空出來?!?/br> 盡量,已是他最大限度的溫柔和寵溺了吧? 如果這話發(fā)生在昨晚以前,或許梁招月要興奮上好半天??涩F(xiàn)在已經(jīng)挑不起她半分情緒。 而且最讓她覺得有些啼笑皆非的是,原來拋開那些情意和濾鏡,她看他,也會有種,當(dāng)初為什么就非他不可呢? 明明是那么殘忍的一個人,明明在這個人身上她根本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卻還是一心甘愿往里扎。 她笑著笑著,就有點想哭,為過去的自己哭泣,但又怕真哭了被他懷疑,于是仰起頭,說:“你最好能做到?!?/br> 周云川伸手,攬住她的腰,輕輕往自己跟前一拽,她再一次伏在他身上,這一次,他們倆的姿勢要曖昧許多,配上一室的寂靜,某種情意油然而生。 周云川低頭,在快碰上她的臉頰時,他說:“我從不食言?!?/br> 他的吻落下時,梁招月對此的回答是—— 你確實從不食言,當(dāng)初就不想和她做真夫妻,如今也是這樣的想法。 夜還深,沉溺在情.欲中的兩人,各懷心事。 - 梁招月是在第二天晚上告訴周云川,她過年要加班一事的。 那會,周姨在廚房忙碌,梁招月吃了幾口飯,便放下筷子,抽了張紙擦拭嘴角,然后說:“今早部門通知下來了,過年期間我們要到杭城出差?!?/br> 聽到這話,周云川抬眸看了看她,許是昨晚她已提前打過預(yù)防針,因此,當(dāng)被通知時,他倒沒什么太大的驚訝。他只是放下碗筷,問:“什么時候出發(fā)?” 梁招月放在桌下的雙手纏得緊緊的,她說:“除夕晚上九點的飛機(jī)。” 周云川點點頭,又問:“出差多久?” 梁招月說:“這個還不確定,看到時工作的進(jìn)展情況如何,順利的話,半個月。” 他便問:“不順利呢?” 她說:“可能一個月?” 周云川便就沒說話了,神情極平靜,一絲起伏也無。 梁招月早就預(yù)料到,也沒太大的失落,只是說:“要不要和奶奶說一聲?” 畢竟這個新年說好了要一起去老宅過的。 周云川想了下,說:“年二十九那天再和她說?!?/br> 他們最初計劃的就是那天正式休假回老宅過新年。 吃完飯,周云川因為一通工作電話關(guān)進(jìn)書房,梁招月在客廳來回走了十分鐘,就要回臥室拿衣服洗澡,被正要離開的周姨叫住。 周姨說:“昨晚云川可是提前下班回來給你準(zhǔn)備晚餐,你吃得開心嗎?” 梁招月是有些驚訝的,她知道昨晚那桌晚餐是他做的,卻不知道他竟然為此提前下班。 梁招月說:“我昨晚公司加班,回來時已經(jīng)十一點了?!?/br> 周姨就有點惋惜:“他可是六點不到就在準(zhǔn)備了?!?/br> 梁招月沒應(yīng)聲。